“妈……”宋昊承看着一脸愤怒的妻子,又看看母亲,面露为难。
身后林佳雯一个劲儿地躲在他身后,仿佛怕被沈婧语打到似的。
“昊承,我怕……”
宋昊承无奈,只能牢牢护着她。
看着面前的一家人,沈婧语感觉自己这么多年在他家里就像个笑话一样,真心都拿去喂了狗了。
她点了点头,笑得凄惨又绝望。
“离就离!”
—
两天后,当宋昊承再次回到家里的时候,沈婧语的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
“离婚吧。”
这是他进门后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宋昊承愣了一下,视线掠过妻子那张憔悴的脸,他感到有些手足无措,语气也失了往常的镇定。
“我,我没想这样的……”
沈婧语扯了下嘴角,目光淡淡落在他脸上。
“不想这样,你想怎么样?不离婚,让我替你养小三的孩子?”
她的话让宋昊承想起昨晚林佳雯抽泣着和他说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也可以生活的样子,只觉得气头也上来了。
“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说了这事是我的错,佳雯她也不想的,就因为我,她和他男朋友还分手了。他们本来都要订婚了,如果我不负责,她以后在公司还怎么待的下去?又要怎么生活?”
沈婧语瞪大眼睛望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几乎难以相信,这是当初那个让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
她缓缓笑了起来,笑自己昨晚居然还在天真地期待他的回头,思考着如何挽回濒危的婚姻。
没什么可说的,这一刻,她彻底死心了。
“好,那你去负责吧。明天八点民政局门口见。”
—
没有孩子,房子又是婚前买的,记在公公名下。
两部车子,沈婧语开的那部丰田卡罗拉是她父母给买的,全款。另外一部,则是宋昊承自己按揭买的大众。
连财产分割都省了。
走出民政局的时候,宋昊承感觉还有些恍惚,似是有些不确信,可是看了看手中的小本子。
两人是真的离婚了。
他没想到沈婧语会这么快提出离婚并且付诸行动,他一直以为她至少会哭一段时间闹一段时间,毕竟她那么爱自己,又是那么温柔顺从的人,怎么会这么果敢干脆。
那道纤细的身影已经离自己有些远了,仿佛也正从他的生命里走出去,八年的感情,她对他的那些好,真的都一笔勾销了吗?
他心里忽然感到怅然若失,终于忍不住追了几步。
“婧语。”声音透着痛苦。
沈婧语拉开车门的手一顿,远远望着宋昊承站在那儿,毕业几年,他的样貌比大学时候更加温润俊秀,似乎站在人群中,就是一道风景线。
可是这一刻,她只觉得陌生。
开门上车,发动车子,看着倒车镜里越来越远的身影,沈婧语一颗心前所未有的荒凉,空荡……
—
行李是早就打包好的,走时连细妹的脸色有些难看。
沈婧语无所谓她怎么想,但愿她的下一个儿媳妇,也能和她一样能忍。
倒是宋建国追了出来,帮着她一起把东西搬上了车子。
“昊承对不起你,你以后,一定会遇到比他好的男人。”
沈婧语只是笑了一下,算了吧,一个宋昊承就几乎耗尽了她的气力。
她眼光差人还蠢,男人这东西,着实无福消受。
晚上,沈婧语把自己的东西搬进了城东的宜来花园小区。
婚前父母给自己买了套单身公寓,之前连细妹还想借用过来给乡下的侄子小孩上学。
掏出钥匙打开门的那一刻,沈婧语十分庆幸,当初自己没有同意。
至少在离婚之后,她还有个属于自己的窝。
花了一天时间把行李收拾完毕,晚上,沈婧语坐在狭小的布艺沙发上发了会儿呆,然后给远在大洋彼岸求学的弟弟打了个电话。
“有个事儿告诉你。我……离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沈靖岩正睡得迷糊,隔壁老黑和女友的晚间运动动静有些大,他捂着耳朵翻了个身。
“你说什么?”
沈婧语打量着茶几上的那一排啤酒,一字一顿重复。
“姐离婚了。”
沈靖岩眯着眼睛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好笑。”
“不好笑吗?”
沈婧语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清脆悦耳。
“你不是一直不看好他吗?你姐我今天终于把他甩了,喜大普奔吧?”
对着已经挂掉的手机,沈靖岩这下彻底醒了。
他立即回拨过去,却提示对方已关机。
沈靖岩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打了几个电话,中途还打了杨媚儿的电话,结果那个女人不知道去哪里浪了,半天没接。
沈靖岩站了起来,手指在通讯录上来回拨弄。
视线落在一串尾号四个0的号码上。
拇指在上面顿了顿,眼前浮现出一张清隽疏冷的脸,半睁半掩的桃花眼,仿佛世上所有的事都和他无关。
找他……会帮忙吗?
迟疑中,沈靖岩不怎么抱希望地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沈靖岩开始感到后悔,要不是考虑到他是他高中最要好的朋友,又认识他姐,还在同一个城市,就算为了生命着想怎么也不可能找他啊。
“什么事?”
不带温度的嗓音自手机那端传来,和印象中一样清冷。
虽然隔着一个大洋,沈靖岩还是搓了下手臂。
那端似乎有些吵,沈靖岩摸了摸头寒暄,“哎也没什么,就有段时间没联系了,蛮打个电话,你现在在哪儿呢……”
“什么事?”
那头打断了他,微扬的语气似乎略带了点不耐。
沈靖岩噎了一下,定了定神,“我,我那个我姐你还记得吧……”
手机那头忽然安静了下来,有沙沙的风声过耳。
沈靖岩低咳一声,硬着头皮继续说:“是这样的,我姐她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她离婚了,我现在联系不上她,想……想让你帮我去看看她,行吗?”
那头沉默了。
沈靖岩看着屏幕上一秒一秒跳跃的时间,感觉有些压抑。
就在他以为此路不通正要开口说打扰了的时候,那端忽然响起了略微压低的声音。
“地址?”
第4章
山上的夜晚有些冷。
依山傍水的茶苑里,不时响起阵阵笑声。
和茶座里那群成双成对的小情侣对比起来,角落老槐树下,独占一桌的年轻男人,似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远处一道婀娜的身影缓缓走近。
年轻女人撩了把披散在背后的大卷发,冲槐树下的人嫣然一笑,“嗨,我能坐这儿吗?”
她的声音十分甜美。
可惜……隐在树影里的人仿佛没有听见。
阵阵山风吹来,带起树叶沙沙作响。
等了会儿不见回应的刘妙抬手挥了挥,“帅哥?小哥哥?”
点点灯光透过枝枒落下来,光晕若隐若现晃过那人的轮廓,树下的人依然没有理会她。
这么高冷。
刘妙撇了撇嘴。
视线不经意掠过桌上的车钥匙和手机,眸光一亮,复又斗志。
“不说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扯着短裙刚准备坐下,对面忽然响起一道极淡的声音。
“拿走。”
刘妙闻言一愣,“你在和我说话吗?”
阴影里的人终于缓缓抬起头来。
光线斑驳,刘妙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两束比月光还冷的目光幽幽落过来。
“包。”
刘妙怔了一怔,低头扫了眼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小皮包。
“你……是让我把包拿走?”
回答她的依然是一阵山风,对面的人低头看手机,连个眼神都没给。
刘妙精致的脸迅速涨红了。
气得低哼了一声,拿起包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了。
……
远远看见刘妙神色不大好地从那边过来,黄瑶瑶忍不住冲身后人笑,“这是今晚的第三个了吧。”
王晓思叼着烟,表情习以为常。
黄瑶瑶摇了下头,“你小舅舅可真够高冷,连妙妙这样的大美女都不感兴趣。”
王晓思耸了耸肩,“他一向不和我们玩,要不是今天我生日,你以为我能请得动这尊佛?”
黄瑶瑶好奇道,“你小舅舅到底什么来头啊?”
王晓思吐了口烟,“反正,最好让你那群小姐妹识趣点,他和我们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黄瑶瑶愈发好奇,“不玩女人还是不玩车?”
王晓思摇头,“他对女人不感兴趣。”
“这样啊……”
黄瑶瑶朝槐树那边遥遥望了一眼,话题中的人正拿起桌上的另外一步手机,一手懒散搭在椅背上,树影斑驳落在他白色T恤上,晃过点点光亮,他的表情不甚分明。
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喧闹。
王晓思夹着烟一顿,遥遥触到两束幽深的眸光。
冷冷的,让人透心凉。
放下烟,王晓思冲后面的人嚷,“都小点儿声。”
吼完却见槐树下的人抓了车钥匙站起来。
“飞展?”
清瘦颀长的身影走了过来,修长笔直的腿三两步便绕过他们朝大门走去。
王晓思连忙推开女友追了过去。
“飞展,你要去哪儿?”
身后传来外甥的声音,顾飞展脚步未停,“有事,先走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什么事儿那么急呀?”
王晓思跟在他后面,追得有些吃力。
“一会儿我们还要去酒吧呢。”
回答他的,是一张递过来的黑色卡片。
王晓思握着卡站在原地怔了怔,“那你去哪儿呀?”
回答他的,只有阵阵过耳的夜风。
那道高瘦的身影沿着石阶三步并作两步向下疾步走去。
月光如水,在地上拖曳出一道瘦长的影子。
不一会儿,下面停车场响起了车子发动声。
微弱路灯下,一部黑色宾利疾驰而出,沿着蜿蜒山道冲向夜色……
—
“呵,喜欢文静,乖巧,贤惠,孝顺……”
沈婧语盘腿坐在地上,面前的一个酒瓶子已经空了,她握着第二瓶酒往嘴里灌。
她的脸泛起不自然的红晕,感觉一颗心像被挖了个洞,里面不停地往外面冒血,怎么也止不住……
想起这些年的经历,越想越觉自己傻得可笑。
高二和同学去书店,看到在里面挑书的宋昊承,白衬衫袖子高高卷起,十八岁的少年,整个人充满了书卷气。只一眼她便深陷进去,巴巴地追了他这么多年……
为了他改变了所有他不喜欢的习性,一路追着他去了外地上学又回来,不顾家人反对嫁给几乎一无所有的他,婚后辞掉了事业单位文职,包揽所有家务伺候着他和他的家人……
这么卑微,最后换来他出轨离婚的下场。
望着瓶子里晃荡的液体,沈婧语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父母都在外地,闺蜜度蜜月去了,唯一的弟弟在国外。
这一刻,她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头脑开始发昏,她摇着脑袋正准备开第三瓶,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传来。
一下又一下,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颇为突兀。
沈婧语甩了下脑袋,怀疑是自己幻听。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找她?
刚拿起酒瓶,规律的敲门声却再次传来。
并且,愈发急促。
没错,是她家的门。
沈婧语扶着头缓缓站了起来。
头脑有些迷糊,以至于压根没有考虑过安全性。
直直就把门拉开了。
室内空调温度有些低,一阵热气从门口扑来。
沈婧语扶着门把的手迟疑了一下,半眯着眼睛朝外面望去。
昏黄斑驳的光线中,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立在门口。
白T黑裤,背光而立的脸有些看不真切。
只有那双幽深的眸子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夜间吹过竹林的风,透着股淡薄凉意。
“找谁?”
略显沙哑的嗓音,好似沙漠里缺水的人。
门口的人沉默地看着她,像要穿过时间的河流将面前的女人和记忆中那个少女联系起来。
迟迟等不到回应,沈婧语有些不耐,她握紧了门把,想要将门甩回去。
一道强劲的力量挡住了她的动作。
骨节分明的手撑在门板上,微光后露出一张清隽淡薄的脸。
沈婧语仰望着面前的人,眼睛一点一点的睁大。
那瞬间,她怀疑自己眼花了。
“顾……飞展?”
她倏地瞪大了眼睛。
借着屋里的灯光,面前人的轮廓看得更加清楚。
半阖的桃花眼,眼角挑起极淡的弧度,削得笔直的鼻子下面,两瓣没什么颜色的薄唇。
多年未见,当初清冷的男孩似乎长开了许多,抽高的身形比她高出一个多头来。眉眼气质也更加疏离,只有眼神依旧清冷,带着股若有似无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