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惯喜欢胡乱穿衣服,胡乱打扮。一身的颜色扎眼睛,还喜欢戴头花,看着简直是毫无道理。但就是好看,因为洁白的皮肤素净的脸蛋,无论怎么样打扮,焦点都在她的脸上。并且因为衣服,还有头上的花鲜艳,越发衬托的脸蛋清新甜美。将人目光引过去的同时,把人注意力集中在她天然夺目,无一丝修饰的脸上。她的美丽不需要任何粉黛的修饰,涂那些东西,只会把她的脸变脏。她自己晓得。
许途对着这张脸,很难不受诱惑,所以他不肯看她,故意扭过头。
她仿佛神经特别兴奋,一直在跟她的弟弟玩闹。她弟弟看着小几岁,模样跟她有五六分相似。她面前放着一只白色陶瓷的茶杯。她用一根筷子,沾了一点杯子里的液体,放在嘴里尝了尝,随即皱起了眉。但随即她又狡黠地一笑,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吸管,插进杯中,然后拽她弟弟的衣袖,说:“这是雪碧。”
弟弟听话地接过她手里的吸管,吸了一口,然后瞬间张大嘴,苦着脸,发出:“啊……”酒水从嘴巴里流出来。她发出咯咯的笑声。
周莺正在点菜,看见了,责备她:“别胡闹。”
她两条腿在桌子下动来动去。
她望着菜单。
周莺问:“你要点什么?”
其他人都点过了,周莺将菜单给她:“你自己看看。”
她将菜单在手里翻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个菜说:“我要这个,炸蚕蛹。”
周莺说:“你点这种东西干嘛,又不吃,换一个吧。”
凛凛说:“我要吃,我就要这个。”
周莺无可奈何,只得给她点了。
等上菜的时间里,她就没闲着。先是正襟危坐,眼睛东瞟西瞟,将众人打量一圈。而后她突然低下头,噗嗤一声笑。
周莺笑说:“你一中午的,笑什么呢?”
她立刻敛了笑,转而又去恶作剧,拉着她弟弟,玩打手背的游戏。两个人在桌子下,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
晚上回到家,周莺来到房里,表情认真地责备她:“你白天很失礼的,知不知道?”
凛凛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神情桀骜。
周莺说:“明知道妈妈今天和你许叔叔一起,特意把许途叫出来,一起吃饭。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你还不礼貌。”
凛凛皱着眉,抱着自己的脚丫,在那数脚指头,扭扭捏捏不抬头,半天哼哼着说:
“我没有不礼貌。”
周莺说:“别人说话,你在那嘻嘻哈哈打闹,还不是不礼貌?”
凛凛下巴搁在膝盖上,嘟哝着说:“我没有打闹。”
“还不承认。”周莺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嗔道,“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不就是跟许途赌气么?”
凛凛满不服气地摇头晃脑。
周莺说:“玩得到一起就好好玩,热情对人家。玩不到一起就算了。别学小孩子似的,装模作样,故意气人玩。”
凛凛立刻说:“我才没有呢。”
周莺说:“还没有呢。前几天刚把东西扔了,见了人家也不打招呼,也不跟人家说话。你先前不是还喜欢的很吗?”
凛凛说:“妈妈,他看不起我。”
周莺说:“他说你什么了?”
凛凛说:“他说,他不喜欢我了,说我是小偷。”
周莺迟钝了一下,有些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慰说:“没事儿。咱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他喜不喜欢,你不往心里去就是了。”
凛凛说:“我不喜欢他了。他跟我想的不一样。”
周莺说:“你想的是什么样呢?”
凛凛不说话。
周莺轻抚着她的后背:“本来你们就不了解对方,这样也挺正常的。兴许以后认识久了,慢慢就了解了呢?感情总是需要相处的。你们之前的了解,还很肤浅,只关注彼此的外貌,性情和喜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等了解多了,他会发现你没那么坏,他也没那么不好。你们还这么小呢,又不是几十岁的老顽固,哪有解不开的结呀。”
凛凛垂头丧气,不说话。周莺笑了笑,揉了揉她头发,从身后,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本本给她看。
那是一张结婚证。
翻开壳子,有里头名字,有照片。
凛凛盯着那张两人的半身合照,兴奋地呆住了。
“妈妈!你们结婚了?”她高兴地跳起来。
周莺幸福地笑着,点了点头。
“妈妈!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你都不告诉我!”
周莺说:“就是今天。”
凛凛一把抱住她:“妈妈,太好了。今天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妈妈,你们打算要办喜酒吗?”凛凛兴高采烈地问。
“办什么喜酒呀,不办。”
周莺说:“领个证就够了。我们又不是年轻人,不需要办那些。”
“我真高兴。”
她抱着周莺,庆祝这有生以来最喜悦的一天。她脑子里的某一个角落,同时想起许途。她想起的是某个夏天,他们在野外露营,两人蜷在草地上的亲吻。她当时有种极其心动,极其战栗的感觉,但此时此刻,她不得不忘掉那些了。他皮肤的触感,还有身体的味道,好像在离她越来越遥远,或许再也无法体味了。他不会再原谅她,她心想,他不会再原谅她。那使她感到有一点淡薄的哀伤,非常轻浅,但是能感受到,好像是水面上的波痕一样。
她大笑着,心又开始隐隐痛起来了。
她感觉非常、非常地舍不得。
第65章 旅行 ·
那天之后,凛凛和许途就没再见过面。
生日啦,新年啦,都是各过各的。本来说好,他们要一起过十八岁生日,但许途的生日当天,他没邀请任何同学,是许振声和冯若楠陪他度过的。凛凛一直想着要送他一个礼物,但是逛了好几天街,也没有找到要送什么。
帽子,围巾,香水,这些东西好像又太亲密了。她在珠宝店橱窗里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士戒指,价格有点贵,她喜欢极了,感觉他戴着一定好看,便忍不住买了下来。但她又不好意思送出去。送戒指?总感觉像求爱一样,她感觉很丢脸。
犹豫了好些天,她最后还是没送。
手表上,十二点的指针走过。她躺在床上,意识到这一天就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
她找了一根细细的,金灿灿的小链子,将这戒指穿起来,挂在脖子上,自己戴着。
凛凛的十八岁生日,过得很热闹。有个男孩子向她表白,给她准备了满屋子的气球和生日礼物,在酒店的房间里,还邀请了一大堆的朋友同学庆祝。她收到了一捧硕大的玫瑰花,满屋子的欢声笑语。很多人围着她唱歌。
那些男孩子们,各式各样儿的,在她身边献殷勤,表白,说各种甜言蜜语。凛凛总是情不自禁地拿他们和许途对比。
身高啦,外貌啦,学习成绩啦,比较的结果总是失望。成绩好,各方面优秀的男孩子,相貌又普通。长得帅的,很多却又蠢得很,让人讨厌。反正总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她觉得这些人都没有许途好。她怀疑自己是个虚荣的人,在意这些外在条件。她可能是喜欢许途长得漂亮。许途在男生堆里,鹤立鸡群一样,全校的女孩子几乎都喜欢他。
许途没有体会到什么高考的压力,他高三下学期开学不久,就确定保送了。大家都在紧张复习的时候,他经常在操场打篮球,每天很晚到学校,提早回家。许振声经常开车来接他,凛凛也常看到他们父子俩一块打网球。许振声看起来还是那样年轻,英俊儒雅,甚至迷住了不少小女孩子。大家背地里常议论这父子俩。
“他爸爸好年轻啊,长得好帅。”
“他爸爸好像离婚了。”
但无人知道凛凛同他们的关系。
凛凛也获得了保送,但学校比不上许途的那所。许途是国内最好的学校,保送物理系。凛凛她决定还是要好好学习,想考跟许途一样的学校。
随着炎热夏天的临近,毕业的气氛越来越浓厚。许途依旧是百无聊赖,无所事事。有一天凛凛在操场碰到他。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球鞋,走到他身旁去。
“你暑假想做什么?你想去毕业旅行吗?”
他正在一个人练习投球,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身影。他动作有点慢悠悠的,很无聊的样子。
听到她的问话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半晌,摇了摇头。
“没想好。”
他们有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了,但奇怪,并没有变陌生的感觉。
兴许是因为,他们耳朵里一直在听说对方的消息,眼睛在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内心不想关注,但是因为对方太过出众惹眼,总是被迫地进入眼帘。
他此刻变得有些害羞,不自在。
“你想去吗?”他问了她一句。
凛凛以为他不会理他,没想到他会问,顿时回答说:“我想高考完了去毕业旅行。”
许途犹豫了一下:“你打算去哪里?国内还是国外?”
凛凛说:“你觉得应该去哪呢?”
许途说:“你有护照吗?”
凛凛摇头:“没有。”
许途说:“你可以有空去办一个。”
凛凛说:“我查了下,护照签证都太麻烦了,没那么多时间弄。我想在国内玩玩就行。”
许途说:“你想爬山,还是去看海呢?”
凛凛说:“我想去海边。”
许途说:“可以去海南,厦门也可以。”
凛凛说:“海南我以前去过了。”
“那你想去厦门吗?”
凛凛突发奇想:“要不我们一块去厦门玩好不好?”
许途迟疑了一下,却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有点含糊:“等你高考完了再说吧,你要参加高考吧?”
凛凛说:“要。你怎么知道我要?”
许途说:“估计那个学校你不满意。你考一考,兴许能上更好的。”
凛凛说:“真羡慕你,不用高考。”
许途说:“别人都在准备考试,我一个人在玩,也挺无聊的。”
凛凛没想到他会答应跟自己一起去旅行,顿时心里高兴极了。
“我要去上课了。”
她认真地对他说:“我们说定了,到时候一起去。我最近每天都有做不完的题,还有好多作业没写呢。等我考完试再来找你。”
许途点头:“好。”
许途嘴上说不想去,回到家后,却开始忍不住上网查询去厦门的机票,然后打开手机日历盘算着出发的时间。看了一晚上的酒店和攻略。
他给凛凛发消息,询问她预备出发的日期。
凛凛完全没感觉到高考的气氛,或许是她比较自信,就好像平常普通的考试一样,几天就考完了。等出成绩,填志愿,又等了半个月。
考的非常理想,几乎是她最好的一次成绩,发挥的比平时还要好,简直不可思议。
周莺高兴坏了。
凛凛也十分兴奋,她悄悄把第一志愿填了许途的学校,也不知道能不能上。不过,即便上不了,调剂的也不会差。她脑子里只想着毕业旅行的事了,录取通知书都懒得等,让妈妈帮她留意着,然后便兴冲冲吆喝,自己要去旅行。
周莺问她要去哪,和谁一起去,她却下意识地撒了谎。
“我和我同学一起去。”
她随口编了一个好朋友的名字。
周莺丝毫不察觉,只忙着帮她收拾衣物,行李箱,带换洗的内衣裤,还有晕车药,防中暑的药,叮嘱她注意安全。
凛凛和许途,下意识地都对父母撒了谎。许途告诉母亲,他和朋友出门去玩。他母亲也没有多问,许振声则出差去了。谢天谢地,否则两人同一天启程,许叔叔一定会猜出来的。
不过他们并不是在同一个地方出发的。学校一放假,许途就回了他母亲家中,所以他们各自从家里出门,各自单独搭飞机,准备到了厦门再碰头。
天气晴朗,飞机准点。两趟机相差半个小时,凛凛先到,便在出口等她。她提着行李箱,东张西望,一边看手表,一边注意广播。
许途出现了,冲她招手。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发现这有点类似于私奔,两个人,偷偷跑出来,骗过父母,鬼鬼祟祟。
她有一瞬间的羞耻。
许途并未察觉,只是快步走上来。
他表情依然是有些冷淡,看起来郁郁寡欢的样子。
“你等多久了?”
“没多久。”
“那我们先去酒店放行李吧,我叫了出租车了。”
机场人流很大,这个地方很陌生。许途将右手的行李箱换到左手,顺道用右手牵住了她。
他握了她的手。
他终于又握了她的手。这感觉很久违了。
他的手骨头坚硬,充满了力量感,又热热的,皮肤温软。
“你东西拿得动吗?”许途看了一眼她的行李箱。
凛凛使劲点头:“拿得动。”
许途自己也有行李,便没有帮她拖箱子,只是牵着她的手出去。
城市华灯初上。
司机帮忙把行李搬上车,凛凛坐在后座,心里突然就有点惶惶然的。许途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没有和她一起坐后面,这让她心里有点不快活。
她望着车窗外的路灯,车流和人流。路灯昏昏的,每一样建筑和街道,都是从未见过的。出租车电台广播里,播送着本地资讯,提醒着她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她心里有些迷茫和害怕。
到了酒店,办入住。许途定了两个房间,房号相连。
两人各自进自己房间安置行李。
凛凛洗了个澡。
许途进了房间,就一直没出来。凛凛洗完澡,吹了头发,坐在床上,等许途打电话。等了半天没见动静,看手机看的眼睛都花了,而且肚子也饿的开始咕咕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