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那么小,他们之间相差这么大,他几乎用尽了这辈子的温柔和耐心,哄着她。
她的小腿无助地垂在桌沿,鞋子刚才早扔了,指甲盖透着粉,脚尖绷紧又松开,心也一样。她有些茫然地睁眼,看见他衣冠齐整,神情坦然,唯有那双如墨的眼眸里的浊色,出卖了他。
那张四方的长桌,在此刻化身一张砧板,梁汀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她的脚踝被抓住,往上提了提,要她画地为牢,圈住他。
厅里的灯没开,仅剩下庭院里那盏孤零零的路灯亮着,照不进温柔乡。楼上的音乐还在兀自响着,盖住几声不分明的嘤咛,更不分明的模糊而暧^昧的声响,只有墙上滴答的钟听见。它把时间拉得这样漫长,梁汀心软得一塌糊涂,想起那天夜里看过的烟火。
唱片机里的歌才到前奏,梁汀一头青丝散乱,垂着眼,恍惚被人喂进一丝清凉。她意识到是什么,慢慢睁眼,看见邵逾青的笑眼。
他像在说,就这点出息。
梁汀喜欢将他修长的手指当作无聊时的玩具,现在,玩具在玩她了。她有些气恼,牙齿用了点力,咬住他指节,不让他随心所欲。
邵逾青垂首凑近,笑意吟吟:“怎么都这么爱咬……就这么舍不得让它走?”
梁汀炸毛,听出他的揶揄。她松开牙,推他胸膛。
完全只有她在……
她已经不成体统,可他还齐齐整整,一点都不公平。
邵逾青失笑,真是一点都不明白他的苦心。他分明是为了她,却被全然不领情。
她足够心软,才能减轻些过程的苦楚,不是吗?
可是不领情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在清醒地沉沦。
邵逾青欺身吻她,“疼疼我吧,好重重。”
他抓住梁汀的手,带着她解下他的一切枷锁,只剩下坦诚。梁汀好不容易回复的一点力气,很快又被消磨。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有这么多,仿佛能将她自己都淹没,连同邵逾青一起沉没。
邵逾青在这些事上,向来将她当做对立面的敌人一般,他的温柔仿佛也成为幻觉,只剩下无尽的鞭笞。
她像一艘船,无数次撞过冰山,最后只剩下魂飞魄散。唯一的区别是,船是死的,可她是活的。她有一切的知觉,明白什么是痛楚,什么是愉悦。
岸是何时上的,日出是何时升的,梁汀全然没有印象,她的思绪里被波浪的推拉填满。最后只记得,隐约有人在烟火之下和她说话。
“晚安,我的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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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汀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她嘶了声,记忆回潮。身侧的人似乎还睡着,微微的起床气作祟,梁汀轻踹了他一脚泄愤。
邵逾青皱了皱眉,眼睛还闭着,抓住她手腕,送到嘴边,敷衍地亲了亲,又张开双臂,将人抓进怀里。
他缓缓睁眼,看见小丫头瞪大着眼,显然有很多话说。
邵逾青蹭了蹭她脸颊,嗓音带着晨醒时特有的慵懒,“……完了就翻脸?什么坏毛病。”
梁汀欲言又止,感觉到他的变化。
她想挣开邵逾青的怀抱,但男人即便没用多少力气,也占据绝对压制地位,梁汀动摇不了分毫。她脸红起来,决定改用软的,她彼时的嗓音也带了些慵懒,说话时放轻了些,更显出别样的甜。
“哥哥~”
邵逾青轻笑,声音震荡进梁汀耳朵,“别叫,别勾我。”
梁汀好笑,这个人以前说别这么叫,嫌膈应,现在倒又成了勾引。
不容她多想,邵逾青潮热的气息已经将她紧紧包围,铺天盖地的成年男性的荷尔蒙,掌控着一切,把握着一切。
邵逾青没太弄她,但时间也消磨得这样快。等收拾好,再回到家,已经临近中午。
梁汀在车上全程补觉,下了车,才想起来看一眼手机。其实也没什么消息,只是夏晓韵发来的一些没什么营养的消息。
梁汀一条条往下划,最后是夏晓韵问她想不想出去玩。
「重重,我爸说随便我去哪儿玩,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毕业旅行是当下的潮流,班级群里的同学们也大都计划好要出去,不过梁汀还没想好。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嗯,藏南?或者甘城那边吧,我老早就想去了。」
「挺好的。」
「哎,对了,你昨晚怎么都没回我消息,出去玩啦?」
昨晚?梁汀冷笑,昨晚她哪里有时间看一眼手机?
她到最后百般求饶,可是邵逾青就是不肯,还哄她……
她想起那些,脸又热起来。
梁汀弓起膝盖,又忍不住笑。她知道喜欢邵逾青的女人很多,可是她们都没成功,只有她,她得到了邵逾青的第一次。
这当然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邵逾青送她回来后,接了个电话又出了门,似乎是邵爷爷的电话。梁汀对邵老爷子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不过,她清楚邵老爷子对她的印象一定不算好。
要是……到时候大家都知道她是邵逾青的女朋友,老爷子当然也会知道。他看起来那么不喜欢她……梁汀脑子里冒出了一些豪门玛丽苏的经典操作:卡里有五百万,离开我孙子。
噗……她被自己的脑补逗笑,邵逾青应该不止值五百万吧?
不过,也许根本到不了那一步。因为老爷子只会想,他的孙子只是玩玩而已,并不需要认真。
梁汀掐断思绪,起身伸了个懒腰。
她腰酸腿痛,只觉得这爱做得,运动量真大。如果要减肥,是不是个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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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姨说老爷子测血压的时候有点高,又非要固执己见,不肯好好休息。她拗不过,只好打电话给邵逾青求助。
这家里,他们俩一老一小两个魔王,也只有彼此能治。
老爷子原本还僵着脸,梗着脖子和邵逾青横,邵逾青也没多说,就拿了根黄瓜坐旁边,悠哉地看他闹腾。最后老爷子先绷不住了,骂他不孝,“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就盼着我有点什么事,这世上就没人管你了?”
老爷子不久前才因为身体状况进过一次医院,出院的时候医生说,情况不算太坏,不至于影响太大,但必须注意休息。也是因此,当时老爷子挂在嘴边说自己要死了,要挟邵逾青去相亲。
邵逾青微呻,“我看您身体硬朗得很,还能这么折腾,急什么?”
老爷子被他气得吹眉瞪眼,骂了好些话,骂完了,那口气也消下去,不愿再闹,乖乖地坐下。
邵逾青手里的黄瓜啃完,终于消停,他站起来要走。老爷子见状,道:“你这就要走了?”
邵逾青只说:“我可忙得很。”
“你忙什么?”
邵逾青没回,只是回头扔了个东西给他,老爷子稳稳接住,摊开手掌,看见是串佛珠。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不信这些,年纪大起来之后,倒是信起来。
人已经走远了,老爷子把佛珠戴上,还和兰姨说:“他怎么有这种空了?”
兰姨知道他心里高兴着呢,只顺着说:“兴许是特意为您去的。”
邵老爷子哼了声,没再说话,只是打开了自己那台老式收音机,听起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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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爷子那儿回来的路上,邵逾青记挂着家里的小丫头,车都开得快了些。在等红灯的间隙,他认出那家梁汀待过的蛋糕店。
他将车停在蛋糕店附近,下车进店,循着记忆,买了个梁汀喜欢的蛋糕。
梁汀当然惊喜不已,“你不是不爱吃蛋糕吗?难不成是为了庆祝……?”
他是不爱吃,可是有人爱吃。
梁汀已经打开蛋糕盒子,拿下一块巧克力送进嘴里,又听见他问:“庆祝什么?”
梁汀咬着巧克力,“庆祝你……和我的甜蜜第一次?”她及时改口。
邵逾青微眯起眼,显然知道她本来要说的话是什么,他轻扶了扶眼镜,“嗯,值得庆祝。”
梁汀呵呵笑了两句,把切好的蛋糕赶紧塞进他手里,转移话题,“快吃蛋糕啦,尝一口。”
邵逾青显然没那么好打发。
第35章 chapter35
梁汀低着头, 有些心虚,怕邵逾青计较下去。她刚才就是想逞一时口舌之快,并且未遂。手上的蛋糕味道不错, 奶油入口即化,巧克力的甜与奶油的香在她口中交融,梁汀喜欢这种味道。
她低着头,当然看不见邵逾青的动作。邵逾青放下了手里的蛋糕,视线落在梁汀手里的蛋糕上, 虎视眈眈。
梁汀见人很久没动静,抬起头, 正要说话, 她手腕便被人抓住, 原本叉下一块奶油预备送进自己嘴里,就这样喂进他嘴里,并且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梁汀亲手喂他吃的。
梁汀僵住两秒,看见邵逾青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挺不错的。”
梁汀总觉得这一句不是在说蛋糕, 而是在说她。
好在这么一遭之后, 邵逾青显然不再和她计较那个话题。梁汀松了口气,安心吃蛋糕。
他买的蛋糕很大,梁汀吃了一半就吃不下,还剩一半, 邵逾青除了作弄她吃了两口,再没动过, 他不爱吃这些, 显然也指望不上。梁汀想了想, 把剩下的蛋糕收进冰箱。
沙发上慵懒坐着的邵逾青的声音飘过来:“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放假?”
“还要一段时间吧……”梁汀对这些记得不太清楚, 打开手机查阅了一番。原来距离出成绩还有将近二十天。
“这么久?”邵逾青轻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梁汀实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刚才还怂得像小鸡仔,现在又忍不住想揶揄邵逾青。
“哥哥是不是毕业太久了,完全不记得了?”她眨了眨眼。
邵逾青挑眉,听出了她话里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嫌他老吗?
诚然,高考于邵逾青而言,已经是一件非常遥远的事情。何况对他来说,这件事也并没那么重要,因此记忆实在不够深刻。
梁汀掩嘴低笑了声,怕他又要找麻烦,决定先溜为上。才刚迈开腿,就已经被邵逾青逮住,两个人闹到沙发里。
梁汀处于绝对的占下风,她苦兮兮求饶,“逾青哥哥~”
邵逾青低头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梁汀疼得闭眼,听见他无奈的叹息。
她正要松口气,唇刚微张,便被撬开。带着急切的某种气息,柔软的舌钻入她口腔,扫荡一番,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梁汀大口喘^息,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邵逾青衣领,一双眼中满含迷离,他心满意足退出来,从身后搂住人,没再动。
他说话的气息喷在梁汀耳畔,惹来细碎的痒意,梁汀偏头躲了躲,被邵逾青咬住耳垂,“想去哪儿玩?”
她实在怕腿侧的东西,不再乱动,“唔……”但也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思考,脑子里不住地回忆起某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不知道。”梁汀老实回答,她本来就不知道,现在也没办法思考。
她往沙发边沿挪了挪,实话实说:“邵逾青,你……再抱下去,确定不会……吗?”她含糊掉中间几个词。
邵逾青不给她往外跑的机会,反而搂得更紧,整个人贴上来,也答得很诚实:“会,所以你最好别乱动。”他声音含着笑意,渲染暧^昧。
梁汀心说,分明是他没有自制力,倒像是她的罪名了。
不过她实在不想这么快再来一遭,受不住,真受不住,她现在腿还酸着呢。虽然……还是挺舒服的。
因此梁汀真乖巧起来,和他就这么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邵逾青提了些地方,问她意见。
梁汀每一个都想去,无法做出决定。
既然邵逾青这么问,那就是想带她出去玩的意思吧。她有些走神,小的时候,她跟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家庭条件很一般,维持住温饱后,再没力气想更多,出去玩更是不可能的事。
后来来了梁家,他们一家人倒是时常出去玩,但梁汀作为一个身份尴尬的入侵者,理所当然不被带上。有一回,梁白薇恶作剧一般,主动要带上梁汀一起去玩。一路上,梁白薇全在展示她的优越感,她从小拥有什么,听得梁汀默默翻白眼。再后来,她就不答应梁白薇的这种要求。
但现在,邵逾青要带她出去玩。
梁汀背对着邵逾青,勾了勾唇,往他怀里蹭了蹭。她短暂地,特别喜欢邵逾青。
平时都是有点喜欢邵逾青。
因为梁汀做不出决定,讨论也就不了了之,只好稍后再议。
在此之前,还有一场毕业典礼。
邵城流行毕业典礼,不管是贵族学校还是非贵族学校,每一年送走高三生,都要举行毕业典礼。对毕业典礼的期待,不在于毕业典礼上那些老师们关于未来和过去冠冕堂皇的演讲稿,而在于结束之后,他们班约了老师们一起去饭店吃饭。
好像到了这一天,终于老师们不再高高在上,而成为他们能攀谈和调侃的对象,所有人都很兴奋。当然,不包括梁汀。
梁汀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不过因为她是班里的班花(不知道谁封的),又是第一名,被班长极力邀请。夏晓韵也要来,和梁汀撒娇,梁汀这才答应。
邵逾青问了她一句:“要我陪你一起吗?”
梁汀拒绝:“不要。你会招蜂引蝶,我会不高兴。”她表现得像吃醋,斤斤计较。
邵逾青很满意,挥挥手让司机送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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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和郑老师的玩笑并没有别人知道,梁汀顺着包厢号找过来,已经来了大半的同学,夏晓韵比她先到,替她占了位置。
看见梁汀,和她招手,“重重,这里。”
夏晓韵坐在朝着门的那边,要绕一下,梁汀走过来,才发现身边是她的前桌。挤进座位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梁汀道歉。
他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没事。”
梁汀挑眉,转过头,又见夏晓韵在挤眉弄眼,“重重,我敢打包票,今晚肯定很多人要跟你表白!”
毕竟高中生活已经画上句点,只剩下这最后一点交集,此时不表白,更待何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