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什么不敢的?说了从前只是嫌麻烦而已。他实在是不喜欢容谧心里藏着事冷脸摆架子的模样,看得人心里窝火。意识到这一步不让着她可能会带来更多麻烦时,当然是灵活地变通,选择更优解。
因而现在大结果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动,仍旧是在他掌控之中。
“季容与那边有什么动作么?”
“嗯,放心吧哥。”周盛正色道,“我替你盯着了。”
之前谈的国际一线时装品牌,新季度代言接洽了许灵均,但因为还有其他代言在身上没过合约期已经打算推掉了。打听到的消息里,季容与的团队还在积极争取。
即使是一个团的成员,同类型资源竞争也不可避免,有时候甚至会因为身处一个团闹起来更难看。粉丝之间还容易产生矛盾,一般会酌情避嫌。
但要是遇到的资源太香,撕破脸也是常有的事。利益至上,看得见捞得着的肥肉谁都不愿意轻易收手。
“继续盯,到我们公司里挑一个没有竞品合约的艺人去争,咖位都不够就联系兄弟公司关系不错的艺人去帮着争。代言最后给谁不重要,把姓季的挤出去。”
许灵均冷笑一声,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与方才的温存判若两人。
“就算是我看不上的东西,也别想落到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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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谧完全想不到自己最后那句话起了作用。
并不是想用激将法故意挑衅,她说出口时是无意识的,连自己也没想过为什么要那样说。
可能是为了显得更有气势?都无所谓了。现在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洗漱整理后到店打卡上班,她日常在前台先逗一会儿七月,没想到被夸,“老板娘今天格外光彩照人喔,看起来超滋润的。”
这话提醒了她。容谧收回揉捏小猫咪的手,去不远处的商场买了几盒巧克力回来,发给大家时笑着说,“恭喜我吧,我脱单了。”
“恭喜恭喜!喜糖啊这是,我也来一颗沾沾喜气。”
在大家期待的眼神里,她摇了摇头,故作遗憾道,“让你们失望了,不是跟沈晰。”
“啊……”
小小的唏嘘声也是意料之中。众人散去后,前台姑娘鬼鬼祟祟凑到她身边,小声地问,“容姐,是不是他……那个大明星啊?”
容谧只是微笑,“好好工作。”
许灵均工作性质特殊,这件事还是越低调越好。况且她也并不是那种一定要将自己的恋情宣告天下,才能从中获得满足感的人。只要她知道许灵均有心跟她有一个良好的开端,就已经比什么官宣之类的都强上百倍了。
但她也只是个普通人,心不是无底洞什么都能装。有时候好的情绪装得太满,溢出来了,也得适当地跟人分享。
父母那边还不好汇报得太快。她要了一杯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晒一晒太阳,顺便给程艺欣打了个电话,向自己最好的姐妹报告喜讯。
“我艹许灵均都开始谈女朋友了?我到底是八天没回国还是八辈子啊?”
“……”
容谧一本正经道,“嗯,程主编8.0,不瞒你说,现在已经是2820年了。”
“嘿。该说不说,也就是你有这本事了。浪子回头有生之年。”程艺欣出差任务结束,躺在酒店里跟她闲唠,“等着吧,我明天回国了,落地就杀到你店里去浅捞一个八卦。”
闲聊了几句,容谧笑着挂掉电话,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刚打算起身,停顿了一下,又坐回原位。
沈晰步伐从容,不急不缓地走来,坐在她对面,“早。”
容谧感到压力,跟着点了点头说,“早。”
他神情与平日没多大区别,只是手心里包裹着一颗巧克力,刚刚从前台那边过来,应该也听说了今早的喜讯。
其他人还好。面对沈晰,她总会有种上学时偷偷早恋被家长抓包的局促感。
“我当然尊重你的决定。”沈晰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垂落目光,微不可闻地叹息,“只是很担心你。”
容谧单手托腮,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抚摸咖啡杯外层上的浮雕花纹,“我明白。走到这一步……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但既然决定了,我就会好好安排以后的。”
“你能安排到什么程度呢?谧谧,他不是个会听从别人安排的人。”
在恋爱刚开头,缠绵中的甜蜜占满心房,谁会愿意听到悲观的劝言?他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受待见,却还是忍不住说,“感情这种事,付出越多的人,往往承受的伤害也会越多。”
“可是沈晰哥,你也知道我是个理智的人。既然选择了这么做,当然就已经衡量过自己能否承担得起后果。哪怕是最坏的后果。”
她毋庸置疑地说,“我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晰张了张嘴,明白自己此时是劝不动她的,无奈道,“只有喝醉的人才会反复强调自己没醉。”
“谧谧,就当我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来跟你说这些话吧。我只是想提醒你。”
沈晰说,“当你过分强调自己的理智时……很有可能,你已经离理智越来越远了。”
第25章 🔒弦月
或许是被沈晰的话影响, 晚上她回家时情绪不高。独自一人的夜晚,总会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她生活独立和她希望得到爱人的陪伴并不矛盾。以往和许灵均见过面之后紧邻的那两三天是最难熬的,就像喝过糖浆的孩子很难接受苦涩的中药。
况且前一晚的许灵均格外温柔细致——虽然后来越来越不受控制, 但最初为她隐忍克制欲/望想要照顾她的心意传达出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抗拒。
这也使得她比往常的“事后”夜里还要更思念许灵均。
往常的思念都是由她一个人独自消化,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容谧迟疑许久,主动给许灵均打电话。
响了好一阵,被对面挂断了。她心里一沉, 手机还握着没放下,下一秒又亮了起来。他回拨了视频通话。
容谧一怔, 难免有些慌乱。原本半躺在沙发上, 立刻坐起身整理衣服, 又拨了拨头发,深呼吸两遍才接。
英俊的眉眼被放大在屏幕上,一张汗津津的脸忽然出现,眸底浸着戏谑的光芒,“怎么了?要查岗还是要我哄你睡觉?”
“没什么事……”
容谧看到他身后的背景很眼熟。这么晚了还在练习室里, 顺理成章地想到自己这通电话该是打断了他的工作。
原本打好腹稿要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像普通小情侣做的那样,培养一下感情。这会儿也觉得多余了,反正能看他一眼就已经安心许多,“你先忙吧。”
“哎, 怎么老是急着挂电话。”
许灵均盘腿坐在地板上举着手机,打湿的额发随手向后拢, 额头上细小的汗珠在射灯下闪闪发亮, “是不是想我了?说清楚再挂。”
“嗯。”
“‘嗯’是什么?想还是不想?”
他身后传来不止一声的嘘声调侃, 原来练习室里还有几个伴舞一起排练。
“鬼叫什么?”许灵均笑起来, 大大方方地回头喊了一声,“自己没有女朋友吗?”
调侃声变本加厉。容谧更说不出口了,白皙的脸颊透出浅浅的绯色,在屏幕里看得真真切切。
看得见摸不着,让人心痒。
“本来我一门心思在排练的,现在好了,”
许灵均叹了声气,“提不起劲工作了。”
编舞老师走过他身边,哈哈大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让女朋友来帮你充充电啊!”
容谧忍俊不禁,垂下眼睫没有接话。许灵均对她平淡的反应不太满意,“你不想见我吗?”
“可我明天还要上班。”
“上班比我还重要?”
容谧转移话题,“给你看看我的猫。”
正在打瞌睡的七月沦为工具猫,窝在她怀里懒散地抬爪子,扒拉她的发尾。许灵均第一次见这只猫,挑了下眉,“长得倒是和你挺像。”
容谧莞尔,握着它的小肉垫轻轻碰屏幕,“七月,这个是灵均哥哥。”
“喵——”
小猫伸了个懒腰,一头扎进她怀里拒绝营业。许灵均看得越发不是滋味,“为什么它能抱你我就不能?我也想抱到你。”
他很擅长撒娇,大概自己没觉得,可总透着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劲儿。容谧经不起磨,最后还是不得不答应,明天早点结束工作飞过去探他的班。
这样说好的闺蜜小聚说不定时间要撞上了。她给程艺欣发了个消息询问,得知飞机落地恰好也是下午那会儿,果是墨菲定律无处不在。
“行了行了你去吧,谁还不是重色轻友了。飞十几个小时落地估计我也只想赶紧回家洗个澡瘫着,八卦改日再听不迟。”
程艺欣说,“不过你小心着点,下班打飞的去看男朋友这种事儿我也就二十出头小女孩的时候才会干。看你这上头的样子,倒像才刚跟许灵均好上似的。”
“现在还是不一样啊。”在要好的姐妹跟前,容谧语气轻快不少,“我已经很克制了。再上头一点,他今天晚上叫我可能都会飞过去的。”
她知道沈晰没说错,两个人在一起,一定是她爱许灵均比许灵均爱她更多。但这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把两个人的心都掏出来称一称,等到差不多对等再开始恋爱。那这世上该有多少恋人都被时间荒废了。
她了解许灵均,他是不屑于欺骗手段的人,在感情里也懒得弄虚作假,表面上看总是冲动任性,其实都控制在底线之上。即使是乱来,也是心里有大致范围,知道自己可以承担后果才会乱来。
如果他不想要女朋友,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降低标准让自己不痛快。相反,既然他答应了,就说明他也是权衡过,并且在她和其他因素之间选择了她,才会愿意跟她走出这一步的。
对于当下而言,这个良好的开始就已经足够了。
更何况,贪心也会膨胀。
任何事情都忌讳操之过急,感情也不例外。她胆大妄为,想要用这个名正言顺的新身份,慢慢驯化他。
总有一天,她要许灵均爱她一样多。
情绪便又一点点积极起来。容谧想,她好像回到了高中时候,刚刚确定自己可以留在许灵均身边的那段日子里,她也是这么斗志昂扬的,总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这天晚上,她真的梦到了高中时代的自己,放假时总说去图书馆自习,瞒着父母去练习室找许灵均。
她总在练习室最后面靠墙坐着看书做题,大部分时间都对近在咫尺的吵闹声充耳不闻,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偶尔抬头看一眼正在排练的人。
她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里一定是个很奇怪的女孩,但那是她十分珍惜的时光——
因为藏了一份不为人知的心意,她更要用功维持成绩名列前茅,以免被父母和老师发现端倪。也不想因此占用和许灵均在一起的时间,因此有能够同时兼顾学业和见到许灵均的机会就再好不过。
也有好多次,别人会调笑着问起许灵均,她是什么身份。
许灵均总说,“是我同学。”
天刚蒙蒙亮时,容谧从梦中惊醒了。
她花了一些时间回过神,筑起梦境与现实之间的沟壑,明白自己不再是他身边可有可无的一道影子,心里才觉得好受许多。
新季度的菜单已经定了大半。今天沈晰没在店里,她本来打算摸鱼过去的,可一钻进工作里就忘了时间,直到同事下班过来敲门叫她,才兵荒马乱地收拾了赶去机场,还差一点误机。
飞机升空时,她一路小跑的呼吸和心跳还没从急促中平复。或许是吊桥效应的作用,她真的体会到程艺欣所说的,那种刚二十出头的小女孩排除万难不顾一切地去赴一场约会的激动心情,不知该说是久违还是久等了。
练习室好几层,每一层都是灯火通明。她只问了房间,没说自己几点钟到,到了也没有声张,悄悄推开门站在后面看许灵均排练。
Crush出道许多年,每个人都出过solo舞台,届时都会放到演唱会上分环节串成一台精彩的演出。
今天排的是演唱会上的个人节目,其他成员都不在,也没有伴舞,镜子里忽然多出一个人的身影就很明显。
她没有打断,许灵均也默契地没有停下,只是镜子里的眼神一直盯着她,随音乐华丽又强烈的节奏鼓点不断调整细节,每一个动作都在千百遍的重复中调整到最舒服最好看的位置。
很少有人能扛得住这样目不转睛的注视,舞台上能牢牢地抓住镜头,舞台下也能紧紧攥住观看者的心。被帅哥一直盯着看谁能不脸红,说不定连对视几秒都坚持不到。
即使是容谧这样看习惯了的,也扛不住他千锤百炼的表情管理,被那眼神里带来的侵略感和压迫感摄去心神,盯一会儿害羞了不自觉地移开眼睛,但马上又移回来继续挨盯,视线总是追随着他的。
他做练习生的时候没跟任何人透露过家底,跟其他练习生一样每天练习十个小时,衣服上的汗湿了又干,能抖落出凝结的细小盐粒,累极时还会睡在练习室里。
除此之外,上各种舞蹈课声乐课编曲课,接受各种采访训练表情管理课程,甚至针对高频闪光灯的适应性都要训练,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任何时候拍照表情都不崩。
过往经历的一切缔造了他如今的成就,都是她一路亲眼见证并亲身参与的,怎么可能不心动。
一首歌结束,许灵均没急着到后面来找她,挑出副歌的一段动作重复熟记,心里的拍子跟播放出来的音乐同样精准。
容谧和从前一样靠着后墙席地而坐,抽空回复一些微信消息,一边做自己的事一边耐心地等他。看着是各忙各的,但无声的陪伴形成了某种奇妙的平衡,让人都有点舍不得打破。
安娜就是在这种氛围中走进练习室的。
和以往营业必备的娇俏甜美不同,她今天来脸上的表情不太愉快,过膝长靴踩得咯噔响,开口就是质问,“你拒绝了我们的合作邀请?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