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鹤挑眉,点点头。
“行,明白了。”
*
卫尚国自拍电视剧电影以来,就没有碰过校园题材,有这个题材尺度不好把握的问题,但更多的还是没有碰上让她有拍摄欲望的演员。
“下个星期就要开始跑宣传了,你也一起来吧,正好还能给校园那部带带热度。”
奚白有些迟疑,她的生日刚好是下个星期,如果可以,她更想跟闻祈年一块过。而宣传的第一站就是在跟京都隔了十万八千里的青城市,如若去了,当天晚上肯定是来不及一个来回的。
卫尚国也没强求,只让她想好了再回复。
回西泠别墅后,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发呆,手机界面还停留在聊天框内。
奚白:下周一你可以早点回家吗?
奚白:孟晓给我推了一家很好吃的餐厅!
预料之中的没有回复,奚白平静地收起手机,暗忖他或许过几日看到了便会回别墅。
“哟,赵奚白,你坐这神伤呢?”一道矫揉造作的女声传进院子里。
奚白看过去,对上赵宝珠笑盈盈的嘴脸。
她怎么在这?
没多想,下了秋千准备进房子里。
赵宝珠不怒反笑,“听说你不打算去跑宣传?”
“这可是提升你和顾学长热度的最好时机呢。”赵宝珠咬着牙,仍仍是一副灿烂招人喜欢的笑,“我们大家都很想你,你可一定要来啊。”
“......”
奚白皱起眉头,转身就走。
这是...脑子有问题?
别墅外的商务车内,中年女人不赞同地看向哼着歌回到车上的赵宝珠,“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跑宣传,你现在的风声正紧,应该先避避,不要跟她正面对上。她现在热度高没用,等日后你的风头下去了哪能是她比得了的。”
要是再被人拍了视频爆料出去,真得不偿失。
她没敢再一句奚白已经接了羽轻的代言,当初羽轻和赵宝珠闹得有多难看,她不是不知道。
赵宝珠从别墅区收回视线,不甚在意地勾起红唇,嫌她啰唆,“以后你就知道了,问这么多干什么,有的是人收拾她。”
女人对于她的随心所欲很是头疼,但赵宝珠身后确实有人,她说不上什么话,只得说起别的事情:“你朋友的房子要买在刚刚那别墅的旁边吗,我记得那块最贵了,中心地带。”
说起这个,赵宝珠心情似乎格外愉悦,对她也有好脸色了,踢了脚对面小七的膝盖,指挥她倒杯水,笑容可掬:“对啊。”
小七低下头,打了个哆嗦。
*
奚白和姜离到达青城市的宣传会场后台时,所有人基本上都到齐了。除了那个新女四。女四这个角色直到最后才杀青,所以本可以跟着剧组一起坐包机来,但是她拒绝了。
“有人会送她来的,不用担心。”赵宝珠倚在转椅里,笑眯眯地接下话头。
奚白多看了她一眼,暗忖这个新女四该不会是赵宝珠的哪个朋友?
她今天难得穿的低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奚白发觉她盯着自己的裙子笑得意味深长,隐约带着些不怀好意的感觉。
奚白今天穿的是闻祈年喜欢的那个牌子WZ中最温柔的一件,水清色,仿佛月下的小荷,出水芙蓉。
她原本是打算穿着这条裙子和他一起过生日的。眼下,只希望宣传结束后还能来得及回去一趟。
姜离之前说,这个牌子是设计师为迎合爱人的喜好设计出的风格,所以即便销量不算好,也仍继续坚持创作。只是在前几年突然销声匿迹,再无消息。
临上场前,奚白把手机交给姜离保管。手机挨到她手时,动作停顿了下,又忍不住拿回来点开微信。
消息框空荡荡。
还是没回她。
奚白嘴角耷拉下来,不自觉地咬着唇肉。
究竟是有多忙,所以她连一句生日快乐都得不到?
“你在等谁的消息吗?”姜离拿过她的手机,拍拍她,“好啦,要上场了,今天可是你生日,打扮的这么好看,要好好表现。”
按照番位,奚白站在边上,她身旁属于女四的位置还空着。
主持人从导演,男女主挨个介绍过来,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从后台快步过来,站到奚白身侧,动作幅度有点大,将奚白的手臂撞了下。
她连忙低声道歉,声音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不好意思啊,我太急了,你的手没事吧?”
听到声音的瞬间,奚白隐约觉得很是熟悉,她抬眼,对上一双似曾相识的桃花眼,微微一滞。
是杀青那天,险些撞到她的温柔女人。
女人似乎也认出她来了,“上次那个小姑娘是你?”
奚白瞥见她身上同样是水清色的长裙,心头浮上一抹莫名的不安,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
主持人就已经介绍到女人了,笑吟吟道:“说起这位饰演女四号的演员啊,大家就算不认识,肯定也有人穿过她设计的衣服。丛桢老师,是我们WZ品牌的创始人兼设计师,七年前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暂退演艺圈。据说啊,这首次复出便被卫导拉来拍剧了。”
“我听说,今天星云的闻总特地来参加你复出后的第一部 作品宣传,他此刻就在台下,丛桢老师有什么想说的吗?”
奚白猛然怔住。
众人都在欢呼起哄,掌声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是热闹,也是凌迟。
中间是舞台明亮的大灯,灯光温柔地披在穿着水清色长裙的女人身上,温婉秀丽,温柔娴静在她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相比之下,站在她身侧的奚白,眉眼妩媚勾人,倒显得没有这般适合水清色了。
同一个颜色,款式类似,长短不一。
奚白身上,却有种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别扭。
心跳轰隆如擂鼓,在这一刻的每一下都重重地锤在她脑海里,引发阵阵尖锐的耳鸣。
她死死咬唇,顺着众人期待八卦的目光看过去。
男人从后门走来,一身正装,领口仍旧散漫的敞着,黑西装上别着一枚金边胸针,上边镶嵌着水清色的装饰,在灯光下熠熠闪烁。他抬着下巴,唇角微勾,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向台上那抹青色。
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是一对。
奚白立在原地,听着丛桢轻轻笑道:“真的很感谢祈年,我们也认识了很多年了.......”
认识了很多年啊。
随着丛桢摘下口罩,席间气氛忽然有些异样。各色打量的目光朝奚白投来,台下的姜离也看着她微张着嘴,露出震惊的神情。
奚白茫然侧头。
脸色却陡然惨白——
那一瞬间,她第一次生出了“这个世界会不会是假的”的错觉。
要不然怎么会有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能有七八分相似?
台下众人也没料到这一幕,议论纷纷,细碎杂乱地砸进她的脑海。
“那两个女演员是姐妹吗?长得好像啊。”
“是啊,连衣服都是一个款式的,不过我觉得这件衣服更适合丛桢哎。”
“奚白穿着有点奇怪。”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
.......
主持人也愣住了,没人跟他说会有这样的环节啊,只能尴尬地哈哈笑着打圆场。可三个当事人谁也没看他。
台下的男人似乎才回神,目光偏移,向奚白看来。
四目相对。
闻祈年定定地瞧着她,如墨般幽邃的眼眸里情绪冷淡,似是不识。
而后他淡漠地移开了视线,漫不经心地给发言完毕的丛桢鼓起掌来,他如此,其他人便也察言观色跟着鼓掌。
热闹喧嚣中。
赵宝珠扬唇朝她一笑,恶意满满,口型分明:
“你说,他每次看向你时,看见的是谁?”
第14章
这个小插曲在现场并没有引起什么大乱, 只是许多人开始揣测,奚白会不会和丛桢有什么血缘关系。
比如,私生女。
宣传结束后, 姜离拉着奚白匆匆离场,一路上遇到的好些人都认出奚白,佯装路过,却用余光观察她,等擦肩而过了, 又围作一团讨论起来。
没一会儿,热搜就上来了。
#丛桢奚白疑似姐妹#
#囚春宣传##丛桢奚白撞衫#
#丛桢美貌力压奚白#
“我们先回去, 我会给公司说一声让公关一下。”姜离没多问她, 从包里拿出房卡, “滴”刷开房门后就和助理开始收拾行李。
奚白静静地坐在床边,回想起方才在万众瞩目下的一幕,酸涩冲上鼻尖。
胸口沉甸甸的,仿佛有块巨石压在上面,让她喘不过气来。即便她能在现场维持着最后一点理智, 扬起微笑, 也仍旧叫赵宝珠的那句话在心底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她和丛桢都有一双桃花眼,戴上口罩后连她自己都会恍惚一下。
是那样的相似。
恍惚间,她忽地想起每次好不容易等到能见面,他总爱凝视着她的眼睛, 然后吻下来。无论做什么,那双漆黑森邃的眼眸总是一瞬不瞬地将所有情绪倾注, 薄唇流连眼眸, 指尖温柔。
他说:“枝枝, 眼睛很美。”
可又在她不想再穿WZ的衣服后冷落她, 不回别墅。
姜离说,WZ是创始人为爱人而创。
W...Z
闻...桢
所以...她仅拥有的数次温柔,原该是属于丛桢的吗?所以那几次的神情会那样醉人,突然,而又真实。
是因为他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别人。
丛桢说,他们认识了很多年。
很多年是多久呢?
姜离让助理把锁扣合上,转身给她找帽子:“我快弄好了,你——”
一颗晶莹透亮的水珠从少女泛红的眼尾滑落。
姜离惊了,看着坐在床上抿着唇满脸泪水的奚白,突然有些手忙脚乱,忙给她递纸:“没事的,公司会公关好,处理这一切的。奚白,这不是你的错啊。”
谁也没想到这两个人会如此相似,还恰好穿了同一个款式的裙子。
她以为奚白是因为这场舆论而害怕。
不是的,不是的。
奚白自顾自地摇摇头,视线空洞地盯着地板上那个螺旋状的花纹,漩涡般吸走了外界的声音。
姜离的说话声愈来愈远,脑海里尽数充斥着尖锐的嗡鸣声,震动着脆弱的神经。
对了,她还没有亲耳听见闻祈年的话,说不定是假的。
只是巧合。
她们只是刚好有着相似的眉眼,他又恰好认识丛桢。
对。
说不准只是巧合,毕竟他在外向来冷淡,装作不认识她也正常。
她要去问个清楚。
问清楚了就没事了。
她要相信闻祈年,她不能因为旁人的一句话就对闻祈年产生猜忌。
她不信他会那样做。
奚白倏地站起身。
“哎奚白你去哪?”姜离眼睁睁地看着奚白一身水清色短裙冲出房间,裙摆晃动飞舞,好似随波逐流的浮萍。
抓不住,也留不住。
......
奚白戴着口罩帽子,低头避开众人。电梯人多,碰上记者可能躲不开,她便从安全通道爬楼梯上顶层。
直到踩在松软奢华的地毯上,脚下传来不同于她那层的普通住房的触感,她才松了口气,喘着气,胸脯剧烈的上下起伏。她抬眼看向满无尽头的曲折长廊,每一边都有房间。
可她该去哪儿找呢?
她不知道闻祈年会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更不知道他的房间号。
要去哪里找他呢?
脚步逐渐变得缓慢,迟疑。
奚白咬着唇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个熟捻的号码。
但甫“嘟”了一声,通话便被结束。
是那头挂断了。
攥着手机的手指指节泛白,将指腹硌出红痕,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松了力度。
转身下楼。
快要回到剧组给她订的房间,忽然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动静,女人的说话声温柔如春风。
是丛桢。
她对这样温柔的声音快要有PTSD了。
无意窃听旁人的对话,却捕捉到一个关键名字。
“祈年。”
奚白的呼吸一顿,倏地转身却只来得及瞥见一抹白色的衣角进了房间。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冲动,要礼貌,不能像个疯子。可情感如同发了疯的猛兽,脱离缰绳。
“咚咚咚——”
心跳撞击着胸膛,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绷着。
求求了,不要是闻祈年。
不要是他。
奚白指甲死死地掐进肉里,疼痛也缓解不了此刻紧张到极致的情绪。
门开了。
男人穿着白色衬衫,袖口半挽,黑发微湿,几缕垂搭在眉骨上,风流又多了几分柔和。
奚白鼻尖微动,嗅到沐浴露的香气。
她轻颤着抬眼,眼眶酸涩难耐,两人对上视线。
沉默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奚白听见自己艰难晦涩的声音,佯装镇定地问:“你和她什么关系?”
男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指骨分明,上边还有几道抓痕,奚白视线蓦地一僵。
一种被戏弄后的愤怒与被冷落许久后在压抑中走向爆发边缘的理智,在这一刻如断弦之弓,断裂的弦将双方的手都抽出一道肿起的红痕。
她仰头,倔强地盯着他,态度差到恶劣,像是要将这么多天的不安和猜忌都发泄出来:“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为什么不回我?好,你不回我就算了,没关系,我可以等着你单方面联系我,反正我也习惯了。这些我都能忍,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又是什么?”奚白第一次这么咄咄逼人,却没有占上风的快感。
她不能哭,丛桢还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