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感无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扶起他,回到他的房间,给他盖上两层被子。之后出去找到退烧药,拿着一杯热水,又回到他的房间。
我站在他床边,“起来,吃药了。”
他晃了晃头,又偏到另一侧,眉头紧紧皱着,偶尔发出几声□□。
我又叫了他几声,结果他还是这样。
我把药和水往桌子上一放,粗暴地揪起他的后衣领,让他靠在床头,拿起药片,掰开他的嘴,顺势扔进去,又把水猛地灌进去。
他喉头一滚,把水咽了下去,彻底清醒,忽而睁开眼睛,“你干嘛!”
我淡淡回答,“你发烧了,给你吃药。”
他自嘲地笑笑,“那就烧啊,我就不用去上学了,我就可以天天做梦见到我妈了。”
我怔在原地,脑海中妈妈的面容一闪而过。只见凌亦秋痴痴地望着天花板,嘴唇翕动,声音很轻,带着点哽咽。“我想见我妈了。”
听完他这句话,我心中生出一股苦涩,还有猛然冲出的愤怒,“你以为我就不想见我妈吗?”
他缓缓转头望向我,神色是我猜不出的复杂,空气安静了好久。
我忽然崩不住,痛哭了出声,不甘地嘶吼着,似是要把这半个月以来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凭什么啊?凭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把气撒在我身上,是我让她上楼的吗?”
“我也见不到我妈妈了。”
“我早就见不到她了。”
我哭地越来越大声,最后胡乱地抹着眼泪。
恍惚间听到凌亦秋说了一声\"对不起\"。不过我没有回应他。
过了很久,房间恢复了安静。
忽而响起凌亦秋低沉的声音,“你不是讨厌我吗?还管我干什么?”
我把眼泪擦干,扔下一句话,“我怕你烧死了,回头我爸又怪在我头上。”
说完,我转身正要走,忽又回头说了句,“有事出声。”
我打开门,咽了一口口水,有一句话憋闷在心里很久,我扒着门框,咬咬嘴唇,最后下定决心,回头小声说:“对不起。”
凌枝阿姨摔下楼梯的确是跟我有关系,这句道歉也应该给他说的。
凌亦秋显然一惊,“你说什么?”
我敛好神色,不咸不淡地说:“早点睡觉。”
后来,经过了这件事,我和凌亦秋的关系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冷淡了,有时还会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保持着不痛不痒,不咸不淡的关系。我暂时接受他了。
我上高中时,发现我爸又开始找女人,我听得这个消息就气炸了。他是还想给自己塞一个弟弟吗?真是一点都不恋旧,处处留情,整得一堆桃花债。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凌亦秋,结果他只是惊讶了一下,就又恢复了平和,“陈叔是单身,谈恋爱很正常。”
我怔怔地看着他,“你就没有一点失落吗?”
凌亦秋笑笑,“我哪有资格?”
我分明察觉到他的笑中带着一丝苦涩,于是我把我的想法跟他说了,企图拉他一起入伙。“不如我们想办法拆散他们,我可不想再来一个后妈,我受够了。”
他抬眸,看了我半晌,最后拒绝了。
我几番诚心邀请他加入,结果他都是拒绝。既然这样,我索性一个人干。
于是接下来几年我和我爸的争吵越来越多,不过我成功赶走了他五个女朋友,我越来越得意,而我爸越来越暴躁。
然而这也导致我爸越来越喜欢凌亦秋,对我动辄打骂,有时凌亦秋倒是充好人挡在我身前,但每次在这个时候,我爸对我的火气就更大,对凌亦秋就更满意,仿佛凌亦秋才是他亲儿子。
我又开始讨厌凌亦秋了,不只是我爸对他的态度,而是凌亦秋一直在讨好我爸,任何事情都不会明面上反驳,他会笑着收下我爸送他的所有东西,而另一边又会在无人处冷着脸把一些没用过的东西丢掉。
我越发觉得他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心机得很。
我看不惯他,有时气上来了就开始骂他。
有一次我画了一幅水彩画,弄得书房有点乱,我没来得及收拾。等我去拿我的画时,发现凌亦秋在里面,地上的画还有画笔,以及水彩全都不见了。我问他:“我东西呢?”
他说:“太脏了,我扔了。”
“你有病吧。”
“我有洁癖。”
当我听到他说他这句话时,就像一个绿茶说‘哥哥,可以帮我拧开瓶盖吗?’这种感觉。一个小三的儿子,竟然有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