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曦反应了过来,连忙打开密码,把手机交到云骨手上,然后眼睁睁地看见他轻松地分开人流,走到了C位。
云骨熟练地把手机架在铺满经幡的矮围墙上,用一块石头支住,调好角度,打开了延时摄影模式。做好这一切,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果然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乖乖地站在塔边,仰头遥望着正对面的梅里群峰。
还行。虽然脾气大,但讲道理,知道什么是为了她好。不像她那个朋友,一股子恃靓行凶的劲头。
手机架好不一会儿。旭日的光开始浮现,逐渐燃亮了山巅,靛青色天空背景下,卡瓦博格仿佛一座异军突起的剪影,越来越亮,变成了一枚巨大的金色的雪晶塑像,开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随后,身边的群峰也被逐一点亮,宛如一脉曲折的金线。
所有人类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天高云淡,万籁俱寂,大自然的威严,与雪山的圣洁,沉默地悍然君临。
卡瓦博格峰倨傲地俯瞰着众人,似巨大的神迹,用倾斜的姿态,兜头碾压过每一个人的心灵。
金色的阳光,以势不可挡横扫千军的方式,瞬间从上至下,蔓延席卷了壮阔雪山和辽阔雪域。
宁筱曦深深吸了口气,喉头梗住了。
这一刻,天地如此寂静,万物如此真实。
尘世的喧嚣远去,天地间,只余她自己。
然后,自然而然的,筱曦的心中钻出一个由衷的想法:原来,她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山。
这,才是山啊!
巍峨耸立在天地之间,浩渺无垠,渊渟岳峙,人类被衬托得如渺小的蝼蚁。
仿佛它们,才是这世间的主宰和神灵。
一瞬间,那些藏民对神山的膜拜和敬畏,筱曦感同身受。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怕是托大了。
这……压根儿看起来就不是她能征服的东西啊。
时间好短,一眨眼的功夫,天大亮了。
山猫又在叫:“好了好了!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宁筱曦眨眨眼,不舍地收回视线,从震撼的情绪中收拾回心思,正好看到云骨穿过人群向自己走来。
“手机收好。”他一伸手把手机交了出来,扭头走了。
宁筱曦扫开手机,看了看最后一段新的视频。
哇塞,完美!
上车之后,宁筱曦心满意足,一直在低头看手机,半天才看到江离上车。她这才意识到,刚才看日出时一直没有见到江离。
“你哪去了?”筱曦低声问。
江离耸耸肩:“飞来寺的日出我看过很多次了,不想去挤。”
筱曦好奇:“那你干嘛去了?”
江离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又把椅背向后靠了靠,半天,才低声说:“我去寺里给雾朗点了盏酥油灯……”
筱曦一下子失声了,过了一会儿:“哦……”
雾朗,是江离的男朋友,他们相识于徒步途中,相爱于徒步途中,也分别在徒步途中。
一年多前,在穿越鏊太的重装徒步中,雾朗出了意外。
那一次,江离本来要一起去的。但是筱曦的妈妈突然生病住院,筱曦是独生女,同时应付工作和陪护,在医院和公司之间疲于奔命。江离实在看不下去,自告奋勇地留下来帮忙,错过了那一次行程。
没想到,这一次错过,就是天人永隔。
这是江离至今不能碰触的伤疤,筱曦也不敢轻易提起。
这也是筱曦内心深处至今无法面对的愧疚——在江离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深陷在一个庞杂的战略项目上和妈妈的康复中,无暇抽身。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离,已经独自去了西藏。
那一次,江离在西藏待了3个月,回来之后,就彻底离开了B市,搬到了大理,专心地开起了咖啡馆,也很久不去徒步了。
这一次,若不是筱曦主动,估计她也不会背上行囊,再次出发。
从头到尾,江离从来没有怨过筱曦,但也很少再在筱曦面前提起雾朗这个名字。
那是一根刺,同时扎在两个好朋友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