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重归静寂。
筱曦一躺下去,就感觉出来了,营地确实是倾斜的。
她这才明白,自己今天搭帐的地点,真的是精挑细选十分难得的一块平地。
现在的这块地,肉眼看不出来,可是躺下去,就十分明显,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左滑,一会儿就碰到了旁边男人硬朗结实的身体。
刚开始,她还小心翼翼地往回蹭了几次,但后来彻底躺平放弃努力了。
这一晚的后半夜,筱曦睡的并不踏实,她感觉自己就像漂浮在外太空睡觉的航天员。
偶尔,她也会醒一下。
有两次醒了,她一睁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那张男人的侧颜。
帐篷里很黑,透进来的些微月光,勾勒出他丰满的额头,山峰一样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
筱曦眨眨眼,抬起上半身,从睡袋里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来,帮他把腿上滑落一半的羽绒服又盖了回去,然后转个头,安心地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眼睛刚闭上,男人就慢慢地睁开了眼。
云骨沉默而若有所思地看着筱曦的后脑勺,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这样,不带任何目的性地,温柔而仔细地照顾过了。
正出神地想着,睡袋里的小姑娘翻了个身,连人带睡袋,滚到了他的怀里。
云骨垂眼看看那几乎扫到他脖子的,长长的睫毛。
也行吧,至少,这下是彻底暖和了。
…………
宁筱曦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的身边空无一人,原来搭在云骨身上的羽绒服,现在都平整地搭在她的睡袋上。
宁筱曦赶紧坐了起来,第一件事,先是去看江离。
江离还睡着,脸色虽然还有点苍白,但是神色安宁而放松,呼吸缓慢而均匀。
宁筱曦长舒了一口气,小小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
帐篷外的营地还静悄悄的,大部分人都还没起。可是帐篷内云骨山猫都已经不见了人影。
宁筱曦想了想,抱着卷好的睡袋钻出了大帐,决定先回自己的小帐去洗漱。
钻出帐门口,看见山猫蹲在灶边在守着一锅热水。
“起了?”山猫抬起头来笑。
“嗯”,筱曦四处环顾。“我去洗漱。”
“云骨也去溪边了。”山猫说完,又低下头去看灶火了。
宁筱曦回了帐篷,取了面巾和牙刷往溪边走。
四周虽然不像夜晚那么漆黑,但依然一片清冷晦暗,只有暗暗的晨光打在天上又反射回来。
这是黎明将亮未亮的时分,介于夜与昼交替的时刻,万物待苏,却又宁静平和。
转过帐篷群的角落,面前不远处就是溪边的景色。
她下意识地停了停,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就看到了云骨蹲在溪边的身影。
他似乎刚刚洗完脸刷完牙,正在转身把杯子和牙刷放在身边的石头上。
宁筱曦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这辈子,什么时候跟某个男人紧挨着躺了一夜之后,早上起来还亲眼目睹到他刷牙洗脸?
从来没有过!
这种异样的,甚至是亲昵的感觉像绳索一样,绊住了她的脚。筱曦就有点踌躇了……
就在她停顿的这一秒里,修长挺拔的男人从溪边站起身来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两臂在身前交叉,左手探到右边的衣摆,右手伸到左边的腋下,双臂一振,就把贴身的速干长袖内穿和罩在外面的T恤一把全脱了下来。
熹微的晨光反射中,他的后背线条流畅。两条紧实平滑的背肌中间,有一条明暗起伏的浅沟,从脖子下面一直绵延到腰窝,弯成了一道刚劲又充满力量的曲线。
宛如一张藏于高阁的战弓,突然被火光映亮。
宁筱曦只呆了一瞬间,仓皇地扭头就往大帐的方向走,感觉自己的耳根烫得像被烧着了一样……
这人有毛病么?!零下的气温,睡了一夜防潮垫,他大早上居然还要脱光了上衣擦身?!
但是这一刻的云骨……天然自在,返璞归真,真的好像这座的大山的一部分呀。
与她们这些过客不一样,这里的山与水对他来说就像是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