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有点后悔那天的任性了。
她那天,其实并不是“见色起意,精虫入脑”了……她只是,突然厌倦了。
厌倦自己听不得鳌太两个字。
厌倦自己至今走不出来。
厌倦她自己心里的放不下。
山猫追出来的时候,一片懵懂,眼里却闪着关切的光芒。
那一刻,他是那么像雾朗,却又是雾朗的反面。
他还那么年轻,什么都还没经历过,也什么都不懂,没有野心,没有目的,就像——江离最初认识的雾朗。
最关键的是,那一刻,山猫是热腾腾的,鲜活的,和唾手可得的。
江离急需一些崭新的山野记忆,去替换掉那些刻在她骨子里的过往。
也需要一个活生生的有温度的躯体,驱赶走那个阴魂不散的幽灵。
江离是老驴,自然知道,山里发生的事情,会永远的留在山里。
所以,她当时毫不犹豫地下了嘴。
可现在,她又后悔了。
江离爬上这一片平台的时候,看到筱曦正静静地抱膝坐在坡上,靠着自己的背包,独自看风景。
这条上升的线路太长了,前队和后队之间差不多隔了两公里,现在已经走得没影了。
平台上,只有筱曦和麻杆姐。
筱曦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可当江离看到她的背影的时候,却明显的感到——筱曦变得不一样了。
记忆中,这几年的筱曦,总是忙忙碌碌的,每次见她,她手上仿佛总是在同时做着好几件事。
她妈妈住院那一次,手术结束后的48小时,要求家属陪护。
江离晚上八点半去换宁筱曦的班。
一进病房门,就看到筱曦把电脑摆在一张椅子上,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病床的脚边,耳朵里塞着耳机,一边回邮件,一边在开电话会。
电脑上,五六个界面屏幕在她的手下熟练地反复切换,令人眼花缭乱。
宁筱曦娴熟地打着字,回应着耳机里的提问,偶尔静音抬头看一下宁妈妈的点滴,站起身来去按呼叫铃,顺便再打开手机里的电商,下单买两样东西。
看着她顺理成章流畅自如地把每一分钟都劈成了八瓣儿用,像台电脑一样可以在五六个并发任务中随意切换,江离惊呆了:
筱曦她……开电话会的时候还可以同时规划家里需要买什么东西么?
这是什么机器人活法?
后台开了多个没关的应用?
脑子不烫吗?
那天离开时,宁妈妈嘱咐:“筱曦,回去早点休息。”
筱曦却笑着说:“妈,您不用操心我,我回去跑个步就睡了。”
江离的脸都抽抽歪了——
10几个小时都没怎么正经休息了,这大晚上九点半,她还要去跑个步再睡……
筱曦怕不是魔怔了吧!
那时候的筱曦,好像总是怕时间不够用,总是舍不得停下来,好像被火箭追着慢一点就要万劫不复,又好像停一停就会被事业的列车甩在站台上似的。
不知不觉的,她已经把这种生活过成了常态,过成了习惯,最后,过成了天经地义。
江离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现在这样的筱曦了。就像——高中时的筱曦。
暑假的傍晚,开满木芙蓉,空无人烟的校园里,筱曦也曾穿着白裙子,抱着一把木吉他,在掩映的花色与黄昏中慢弹轻唱。
那时时光很慢。筱曦很安宁。
这一刻,那个白裙子的身影,似乎和这个坐在高原雪山脚下的背影,缓慢重合了。
☆、第四天:顿悟二体验极限
从平台出发,还要再上升200米左右,才到次丁垭口。
江离和筱曦在给彼此拍照。两个姑娘坐着,站着,跳着,拍的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