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知怎么的，上次来办公室她很害怕直视校长的目光，这一次也许是心态不同了吧，能够从容淡定地与他对视了。
“你怎么想的，再过几点就要期末考试了，下学期就要升高三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跟我说退学？”
“就是不想读了而已。”
校长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思忖片刻后，还是觉得她退学的理由是搁不下面子上台去反省过错。
“你是不是不想上台去？不想的话就算了。你还要退学？”
叶晴稍作犹豫片刻，回道：“退。”
叶晴要是退学了，学校无疑是流失了个人才，校长不想流失她这个人，也确实在为她的未来考虑。
他苦口婆心给叶晴讲了一大堆道理，都是老师口中常说的那些话。
什么你现在不读书那能干什么，是在虚度光阴，以后怎么办？肯定要后悔，读书是最好出路，要想好，为自己未来负责这些话。
但是叶晴去意已决，铁了心要走，礼貌道：“不用劝我了刘校长，我已经都想好了。”
校长只得作罢，叹气道：“那好吧，既然你去意已决，那我也不多拦你了。但是退学不是想走就走，你要签署一份自愿离校协议，而且你们家长必须也要来。”
“我给他打电话。”叶晴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打了父亲的电话，大概叙述了事件，让他在家等自己。
校长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知道叶晴这次是非走不可的了，道：“明天周六上午我在学校，你跟家里人商量好了就来找我签字吧。”
“嗯。”
校长看着这个优秀又漂亮的女孩，忽然有感而发：“我知道近期的流言蜚语对你的打击很大，严重影响到了你，你不想读了想离开这里其实我也能够理解的。
唉，其实离开对你来说也不是个坏事，只是有点可惜，毕竟你要是继续读下去，高考是能考上一所很不错的大学，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但是吧，我们都说读书是最好的出路，不是唯一出路，你挺优秀的一个人的，做事很有自己的想法，我也相信你不是一时冲动，会对自己未来负责的。
还有就是，上次可能确实是我说得过重了，太没顾及你的感受了。易骜川那小子名声确实难听，但可能他身上真的有什么东西吸引到了你，所以你才会选择他。
我说得可能有点多了，反正站在校长这个角度，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希望你能够过好，就算不读书了那也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
校长发自肺腑的一番话，叶晴真倒是没想到，她还以为这个严厉的校长会对她的决定不屑一顾，嘲讽一顿呢。
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多了。校长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也没那么坏了。
现在是周五下午三点多，叶晴提前离开了学校。
易骜川一直在学校后门等着叶晴出来。
看见她一出来，他连忙上前询问结果：“怎么样？你们那校长怎么说的？”
“他劝了我一通，但是我坚决要走，他肯定也只能同意了啊。”
“那那个糟老头子有嘲讽你什么没？”
“没有，他只是语重心长地劝我要考虑清楚，没说我什么，之后还说希望我能过好。”
易骜川：“还算那糟老头子有点良心。”
叶晴笑了笑，又说：“明天上午我要去学校签一份自愿离校协议，家长必须要到场。刚刚我给我爸到了电话让他在家等我，现在我还要回去一趟。只要他同意去签署了，我们就可以走了。明天下午就可以走。”
易骜川随口问了句：“那要是他不同意呢？你怎么办？”
“他会同意的。”叶晴脸上挂着一点淡笑，目光含着些笑意看易骜川。
不知怎的，就单凭这一句话，甚至连个理由都没有，但他就是相信叶晴。
易骜川笑了笑：“行啊，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到了楼下后，两人一起上楼去。
站在熟悉又有一点陌生的家门前，叶晴对易骜川说：“你就在外面等我吧，我一个人进去说就好，应该用不了多久我就出来了。”
易骜川欣然答应：“行，你进去说吧。”
叶晴从挎包里掏出那把钥匙，开门，进去，一气呵成。
已经半个月没回来这里了，她的心情沉重又有些轻快。
这是离开前的最后一步了，只要说服了父亲就没顾虑了。
叶晖在客厅踱来踱去，看上去有些着急烦躁，看见叶晴进来了，一句寒暄也没有，开口就是皱眉呵斥：“你刚刚说你要退学？你搞什么？你这个年龄不读书了要干什么？”
家里就他一个，叶俊才现在都还拘留着等着开庭，王雪梅去外面四处托人找关系。
叶晖刚刚接到她要退学的电话，震惊不已，连忙往家里赶。
叶晴对上他训斥的目光，勇敢说出那句话：“我不读书了，我要离开这里。”
叶晖面露不屑：“呵，离开？跟那个痞子？”
“是。”
“胡闹！”叶晖厉声大斥，“你放着好好的书不读，放着大好前程不要，跟易骜川那种人私奔？我看你是被他冲昏了头！”
叶晴放腿边的右手攥紧着，以前不管父亲说什么她都接受，即使是有些不情愿的事，可这次她却勇敢地与之反驳：
“我没有被他冲昏头，易骜川对我很好，比你对我好。你不是说过当没我这个女儿，不会再管我吗？”
叶晖恼怒地看着她，没想过向来听自己话的女儿这一次居然会如此叛逆。
叶晴也吐出深埋在心底已久的话。
“你从来都只想着自己的想法，要求我按照你的安排去活，以为我好的理由让我做这做那。可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啊，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好好读书成绩好只是不想让你失望，所以我才努力去读的，但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读书。我喜欢花，喜欢画画，想开一家花店，想过简单平淡的生活，一点也不奢求大富大贵功成名就，这些你都知道吗？
那你又知道我为什么想退学离开这里吗？学校那些人知道我被绑架了，知道我跟易骜川的关系了，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骂我诋毁我的吗？我真的受不了那些校园暴力了，受不了旁人的目光，受不了那些人的议论和指点。
我从刚踏入高中就莫名其妙被人针对了，接受着他们的孤立和嘲讽，在家里又何尝不是？我真的有好几次想辍学想离家出走，可是我都忍了。但是这次我真的忍不了了。
这些你都不知道吧？因为你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想法，只在乎我有没有按照你的想法去完成，只在乎叶俊才。你对我根本就不上心，不然不可能说出那种绝情话来。
是，易骜川在你们眼中确实就是那种无恶不赦的痞子，可是他对我有多好我是知道的啊，不然我不可能宁愿和你们决裂也不要和他分开。
他甚至差点为我丢了性命，不是一次两次，是整整三次啊！你们凭什么说他不好，那样随意的诋毁他？”
说到最后，这些累积在心底的委屈一拥而上，叶晴竟哽咽住了。
她哽咽着憋泪把脸别到一边去，用衣袖抹去眼中的泪水。
而叶晖也愣在了原地哑口无言，怔怔看着她委屈得抹泪水。
他有些在反思自己，他也承认叶晴确实说得对，他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感受与想法，也不关心她。
出了这档子事，他的注意力全在叶俊才身上了，却难得去慰问一句她女儿有没有事，这段时间反倒还全是易骜川在照顾她。
他这个父亲做得，确实很烂。
也不得不承认，易骜川对别人可能不怎么样，但对他女儿确实好得没话说。
是他对他太有偏见了。
叶晴抹干眼泪，眼角擦得有一点泛红，又说：
“我已经决定好了，未来怎么过我也有安排，你不用担心我的。我知道我这样做，你肯定会对我很失望吧，但是这次我是真的去意已决。”
态度放得轻淡许多，没刚开始那样叛逆。
最后，叶晴犹豫了许久，慢慢吐出这句道歉的话：“爸，对不起。”
即使叶晖说没她这个女儿了，他对她没有多好，但叶晴还是打心底认他是父亲的。
她垂着头，叶晖默视了她很久，最后深深叹了口气：“既然你都去意已决了，那还说这些干嘛啊，你们老师都劝不动你，我也不费口舌劝了。你退学是不是要签什么协议，什么时候去签，明天？你们明天就走？”
“明天上午去签，下午我们就走了吧。”叶晴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迟疑地问道，“爸，你是同意了吗？”
“我同不同意已经不重要了，主要是你的决定，你要是铁了心想走，我就是不同意你一样能走。”叶晖话锋一转，“我肯定是想你继续把书读完的，但既然你实在不想读了，那就按照你自己想的去做好了。
我没跟那小子接触过，确实没有发言权，但既然你那么相信他，那我就姑且信他一次了。只是你们两个年龄都那么小，去哪里决定好了吗？到时候怎么过，哪来经济来源这些都商量过了？”
“都商量过了，我们也都想好了。”叶晴的眼里明亮了几分。
“行，那我也不过多操心你了。”顿了顿，叶晖又说，“之前那些事是我不对，爸爸必须要跟你道个歉。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在那小子家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刚刚那一声“爸，对不起”在他心里激起不小触动，让他倍感自责和愧疚。
叶晴回：“没有，易骜川对我很好，什么也没有对我做。”
父亲的道歉，叶晴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其实她只是想把这些心里话都吐出来，不想再憋了，也没想要他给自己道歉什么的，只是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和决心。
他是她的父亲，光凭一句决裂的话是改变不了的。叶晴也接受他的道歉，也原谅他。
但是那些说过的绝情话犹如一道伤口横在叶晴心中，就算现在愈合了，那也会留下一道疤的。
关系能够慢慢修复，疤痕也会慢慢淡去，一切交给时间来弥补就好。
跟父亲交谈完后，叶晴从家里出来，一眼看到坐在楼道间的易骜川。
易骜川见她出来了，连忙起身过去问她：“怎么样，你爸怎么说？刚刚我听见你们在吵。”
叶晴只是突然笑了起来，主动张开双臂抱住了他，语气轻快雀跃：“我爸同意啦。明天上去就去签字，下午我们就可以走啦。”
淡雅好闻的清花香味弥漫在鼻间，易骜川也顺手抱住她，没忍住弯唇笑：“那真是太好了啊。”
第62章 离开这一座城，奔赴新的人……
周六的上午, 虽说是一月底的寒冬，气温依旧冷冷的，但是出了灿烂的阳光, 阳光透过冷空气倾洒在地面。
叶晖也陪同叶晴去了学校签署完了离校协议。
现在她正式退学了，是17岁的学生年龄，但不再是学生身份了。
离开学校的时候，叶晴回头看了母校一眼。
在这里读了两年了，她遭遇过太多烦心事了就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唯一的有的，大概就是有些舍不得聂雅凡了, 她是她唯一的一个好朋友。
这段时间叶晴一直住在易骜川家的, 但是只要一小部分东西在他家里, 大部分东西还是存放在自己家里的。
她还要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趁着今天是个阳光天，下午就走。
叶晴打车从学校回去，易骜川已经在小区楼下候着了。
他知道叶晴还要回家去收拾下东西, 但是他不知道该不该跟着一起上去, 而且叶晖还在叶晴身边。
之前跟他发生过口角，易骜川看着他多少是有点尴尬的，更别提现在他要带叶晴走, 关系再怎么不好这人也是他的岳父。
“学校那面签完字了, 但是我现在还要回家去收拾一下东西, 你要跟我一起上去还是在这里等我呀？”叶晴问他。
易骜川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叶晖, 表情有点迟疑。
叶晴知道他在顾忌什么, 也看向自己的父亲, 等着他发话。
稍作沉吟片刻后，叶晖说：“一起上去吧。”
语气倒没有多大情绪，他率先走在前面去，两人很自觉地跟在后面, 走在一起。
彼此对视了一眼，唇边都默契地有了一丝弧度。
虽然让易骜川上去只是随口的一句话，或是一个小小的举动，但是在叶晴眼里却显得尤为重要。
自己的话父亲听进去了，有在慢慢对易骜川改观，接受他。
回到家后，叶晴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身旁放了一个大的行李袋，把需要带走的东西都往里面装。
易骜川也在房间里面帮她收拾，叶晖坐在客厅的木制硬沙发上，有些惆怅，有些若有所思。
他怎样也想不到，自己一手养了这么大的女儿居然要跟别人走了，何况她才17岁吧，心中多少是有些不舍和担忧的。
不过叶晴执意要走，这一切也跟自己脱不了关系，这样一想叶晖又有些愧疚自责。
不过他往日里确实把女儿逼得太紧了，什么事都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愿活，这一次，就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过吧。
收拾的途中，易骜川出去过一趟，叶晖叫住了他。
“你等下，我有话跟你说。”
易骜川愣了瞬，回头看了眼还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的叶晴，顺手把房门轻轻带上，过去走到叶晖身前。
易骜川长得很高大，体型属于那种劲瘦有力的，叶晖重新审视了他一遍，开口道：“之前我对你的误解有些大，但既然叶晴那么相信你，那我也信你一次。你千万别辜负了她的一番信任。”
“不会。”简言骇意，神情却很是坚定。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算不上很长，也就四个月而已，但是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甜蜜心动的片段数不胜数，彼此之间的那份关心，甚至连生离死别的场景都经历了两次。
羁绊太深了，何况他们也互相深爱着。他为叶晴可以不要命，叶晴为他也愿意放弃如今的生活跟着他走，这怎么分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