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之后, 她才知道,这是错误的概念,因为她还清晰的记得眼前景象迅速移动时,谢徊的每一个无措的表情。
那种无措,仿佛是明知命运不可违,还偏要违之的折磨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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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雪,寒梅园。沉香屑,中秋夜。芙蕖池,血百尺。
坤宁宫,彻夜火光映天明,一梦今昔两千三百年。
……
梦到过的,没梦到过的,反复出现过的,或是零星碎片,终于串联成整段的记忆。
真的有前世今生吗?转世投胎后灵魂穿越时空隧道,附着到另一具肉/体之上,再精致的皮囊,也不过是魂魄暂居之所。
午夜梦回,我与我,共沉沦。
那么人生所努力挣扎的一切,从咿呀学语到步履瞒珊,也不过是一轮时光的荒芜循环。
不自觉的,生物课上学过的知识在脑海中穿插而入。
人体的细胞,每七年更换一次。
七年之后,你是你,也不再是你。
……
再醒过来,入目是庄园房顶古今难分的雕梁画栋。
隋知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只是怔怔地看家里房顶,这是她第一次看得这样仔细。过了会儿,心里默念了句,怪不得。
彼时眼前有雾,空气中又弥漫着袅袅沉香,白茫茫的画布中,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窗外盛开的炽热玫瑰吸引。
而在玫瑰之前,还坐着一个人。
她的视线从他修长的手指,一点点缓缓往上,看见他的眼底,好似被玫瑰荆棘刺伤般的猩红。
她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看到眼睛酸,眨眨眼,泪水就涩到掉出来。
隋知张了张嘴,没说话,目光闪躲倏又飘远。
谢徊喉咙滚了下,嗓子多日没有滋润,咽下时一阵刺痛,干哑到咳嗽。
时间滴答而过,直到输液线中间的滴壶空了,谢徊才倾身下来,单手搭在床边,另一只手按动床头铃声。
他宽阔的沉香气胸膛就在她眼前,隋知抬着眼睛,刚要伸手触碰,他已经按好了铃声提前起身。
起来看到她的动作,谢徊一怔,不知道是不是该再倾身。
进退两难的动作,让他们都在那个瞬间有些想笑。
不过在笑出来之前,门已经被家庭医生从外面打开,医生后面跟着两个护士,手上端着准备换的药。
隋知不困,但是躺久了身子乏,任由他们摆布地闭上眼睛。
医生给她做了全方位的检查,见她仍闭着眼,回过身跟谢徊说:“谢先生放心,太太身体已BBZL 经恢复好了,脑部CT等一切正常,现在太太醒过来只用观察一下有没有头晕恶心等症状,饮食的话,清淡些就好,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
“嗯。”
医生:“不过石子撞击并不重,只是赶上巧劲儿,谢先生不必过于担心。”
谢徊停顿片刻,手心朝里,手背朝外,挥了挥手。
医生捏了捏手里的病例记录本,往后退了两步,给护士让出换药的位置。
忽然,隋知像想起了什么,一动不动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她猛地睁眼,挣脱开还没来得及换上新药的护士,顾不上手背上沾着针管的白纱布,匆匆下床。
护士挡在她前面,却又不敢真的阻拦,隋知就从她们两个中间的缝隙跑出去。
谢徊过来抓住她的手腕,沉默着,试图将她拉近。
好巧不巧,他抓的那只,正好是带着输液针的那只,白白肿肿的,像小猪的前蹄。
隋知顺着他的力道耸高一侧肩膀,又轻又小心地说出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你弄疼我了。”
谢徊闻言下意识松了力气,隋知趁机毫不客气地挣开他的手,赤脚往外跑。
庄园很大,她从二楼跑到一楼胸口已经剧烈起伏,她回头扫了一眼他的地下书房,在玄关处踏进一双踩跟帆布鞋。
“你要去哪?”谢徊脚步匆匆,他分明可以再走两步把她扯进怀里,可他克制着,像从前得知她要嫁给别人那样克制着自己,任她自由不靠近,只在身后说,“不管你想去哪,我送你。”
隋知充耳不闻,双手用力压下古铜门把手,没了命似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