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知道这双手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这双手，刚诞生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这双手，是怎么成长起来的。
这双手，又有着什么样的，突出重围的过程。
要是能看到明星写这篇作文时候的样子，那就好了。
好想拥有机器猫的时光机。
好想回去看一看。
此时此刻，回艺无意于明星的小时候，她只关注那双手的未成年时期。
然后，回艺就看到了明星小朋友的成长相册。
这是不是和拥有时光机差不多了？
这算不算心想事成？
相册还没来得及打开，回艺的电话就又响了。
又是回妈妈打来的：“艺宝，你怎么这么久还没有上来？”
“我已经上来了呢，妈妈。”
“那我怎么没有看到你呢？”回妈妈往七楼门口看了看。
“我在八楼呢，妈妈。”
“你在八楼干什么？”
“我在看明星同学的奖状呢，妈妈。”回艺一口一个妈妈，叫得又甜又酥。
酥完了还不忘补充一下：“门都有开着的呢，妈妈。”
“那要不要妈妈给你们送点水果上去。”回妈妈刚刚和明妈妈在厨房切了好多的水果。
当然，切是由明妈妈负责的，回妈妈就负责端。
回妈妈说要帮忙，明妈妈怎么都不肯。
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钢琴家的手，是绝对不能碰刀的。
“不要呢，妈妈。”
被拒绝的回妈妈，卡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
回艺立马补充解释：“我减肥呢，妈妈。”
“你这么瘦减什么肥？”回妈妈不是很放心。
大部分家长，都不赞同自家小孩的减肥计划。
除非胖到连亲爹亲妈看不下去了。
“还要保持芭比娃娃的身材呢，妈妈。”回艺给出了拒绝接受水果上楼的理由。
“有道理，那艺宝继续努力。”回妈妈对回艺，向来都是鼓励式的教育。
“好的呢，妈妈。”回艺甜甜地应着。
“那你大概什么时候看完？”
“不知道呢，妈妈。”回艺没有给出确定的时间：“我可能还要和明星同学玩一会儿游戏呢，妈妈。”
“那行，你们两个先玩，你爸爸在楼下看画应该也要挺久的。”回妈妈并没有对回艺玩游戏。
在俄罗斯的时候，回艺一天到晚地就只知道练琴。
不喜欢出去玩，也不爱和家人以外的人交流。
原来以为是愉悦，现在知道是自虐。
“好的呢，妈妈。”
“那你今天晚上要跟爸爸妈妈回家啊，爸爸妈妈明天早上就回去了。”这是回妈妈打这通电话的唯一重点。
“好的呢，妈妈。”
“那等会儿你爸爸看完画了，我上去叫你，可以吗？”回妈妈再次确认。
“好的呢，妈妈。”
回艺就是这么【呢，妈妈】地长到了十八岁。
除了偶尔写写遗书，连青春期的叛逆，都不曾有过。
和爸爸妈妈还可以这么样沟通的？明星听得有些瞠目结舌。
“十四个。”明星没头没尾地说了三个字。
“什么十四个？”
“你刚刚一共说了十四个【呢，妈妈】。”明星不免要想，这话要是换成他说，会说成什么样——【遵命，父亲】？
“啊？有这么多吗？”回艺颇感意外。
大部分人，只要不录下来，都不怎么能发现自己的语言习惯。
打呼的人更是不听一下就不会承认。
明星支着左手，用食指点着自己的脸颊，对回艺做出了初步的判断：“你和我想象中的【笑霸天下】很不一样。”
“我难道不是【明眸善睐】吗？”回艺炯炯有神地看着明星——的手指。
手指的主人，则是定定地看着顾盼生辉的双眸。
“可不就是吗？”明星反问道。
盈盈秋水，目若秋波。
一双瞳人剪秋水。
明星从未如此频繁地看向任何一个人的眼睛。
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比他此刻看到的，这对明亮而又灵活的眼眸，更能诠释【明眸善睐】这个四字成语。
两人相互看了很久，重点各有不同。
直到明星把手放下，回艺才依依不舍地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这里面有没有你写《我的志向》那个时期的照片？翻出来给我看一看呗。”回艺把接到妈妈电话之前，就准备要翻的相册，递到了明星刚刚从她视线范围移走的手上。
喜欢上一个人，就会想要知道这个人的小时候。
喜欢上一双手，亦然。
……
八楼的两个年轻人，在分享各自的人生。
七楼的两个爸爸，兴致勃勃地在探讨漆画和唐卡。
那么，问题来了。
两个妈妈，呢？
第六十三章 还好还好
回妈妈正在羡慕明妈妈。
明妈妈表示不解：“我一个碌碌无为的人，有什么好羡慕的？”
像回妈妈这样的一个大音乐家、世界顶级交响乐团钢琴首席。
为什么要反过来羡慕她这么个大夏艺术学院图书馆的管理员。
以明妈妈的资历，是可能拿到大夏大学的教师编制的。
史一从把明爸爸从中国美术学院请来大夏艺术学院做院长，自然是要帮他解决所有的后顾之忧。
明星的专业问题，算是一个特殊情况。
但明妈妈的工作问题，在985大学这样的大系统，算是常规操作。
给教工家属，解决没有编制的工作，是很多学校都会尽量安排的。
图书馆啊、后勤部门啊，或者是行政和会计一类的，都是家属们最常被安排的去处。
在明妈妈看来，她现在就处于一个，沾了老公的光，才能有份工作的，学校基层职工。
一个职工，一个艺术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羡慕你年轻啊。你才四十出头，儿子都快二十岁了，我和回艺的爸爸都六十多了，女儿才刚满十八。”回妈妈羡慕得实实在在。
“回首席这是担心有代沟啊？”
“代沟倒是还好，我们也经常带和回艺同龄的学生，我和她爸爸是担心，女儿要是也和我们一样到了四十岁，才舍得生小孩，那我们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抱一抱自己的外孙和外孙女。”
回妈妈一说到这儿，就很是有些感慨。
年轻的时候，要是没有那么强的事业心就好了。
要是第一次怀孕就把小孩子生下来，她现在说不定都已经是外婆了。
也不用经历后来那么多的事情。
虽然，现在想来是没有什么。
但是，当年要小孩的过程，是真的让人绝望和崩溃。
“那让你们闺女，早点结婚不就好了吗？”明妈妈笑着安慰。
“那也得遇到她自己喜欢的啊。她要是有喜欢的人，我和他爸爸，不介意马上退休，帮她带小孩。”回妈妈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
“回首席可真是会开玩笑。再怎么样也得等到了法定婚龄再说。现在太早了。”明妈妈对生活在战斗民族的家长的开放程度，有了全新的认识。
但她认识的，显然还远远不够。
“早什么呀，十六岁就法定了。这都十八了还早呢？”回妈妈一句话直接刷新了明妈妈的认知。
“俄罗斯法定婚龄十六岁？”明妈妈一脸的难以置信。
十六岁，那还是未成年啊！
“对啊，就这样还有独生子女的家长觉得太晚了，现在有提案说，如果双方都是独生子女，就把法定婚龄提前到14周岁。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法案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通过了。”
俄罗斯国家交响乐团的首席，再一次刷新了明妈妈的认知。
这一次，明妈妈选择不信：“你肯定是在骗我。”
十四岁，那还属于儿童吧？
“我可没有在开玩笑。俄罗斯法定真的十六岁。”回妈妈提了一下可以增加自己可信度的通话内容：“你没看我女儿都被你儿子拐骗到楼上了，我都没去看一眼吗。”
最后这句话，当然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明妈妈却立马就紧张得不行：“回首席，这样的玩笑可不能乱开啊，要是被我们明老师听到了，立马上去把明星的腿给打断。”
明妈妈话赶话的说到这儿，就越说越不放心。
直接随手算着一盘水果，就往八楼走。
明妈妈吓得胆子都快飞走了，才上了一层楼。
还好，还好，八楼的门是开着的。
要不然……
要不然能这么着？
明妈妈鄙视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过度反应。
她生的是儿子，再怎么样也不太可能吃亏，顶多就是挨顿揍……
可是，家里现在的气氛已经够僵了。
父子俩赌气了这么久，弄得她把倒数第二张生效许愿卡都拿出来用了，再有任何风吹草动，那就真的是很要命了。
最后那张许愿卡，明妈妈还想留个十年八年再说的。
明妈妈对自己儿子的人品是有信心的，架不住回妈妈刚刚那么一说。
门既然没有锁，明妈妈径直就进去了。
客厅里面空无一人。
明妈妈就看了看房间。
还好，还好，房间的门也是开着的。
要不然……
要不然也不可能和她脑补的一个样！
她自己教育出来的儿子，她还不比谁都了解？
然后，明妈妈就差直接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看到了什么？
这才多久的时间，她儿子竟然就背对着人家女孩子宽衣解带。
低着头，一颗扣子、一颗扣子，慢条斯理地解。
那动作之熟练，那表情之自然，看得明妈妈一阵阵的心肌梗塞。
会不会是回首席抱外孙心切，所以对女儿的教育有些特别，以至于引诱了自己纯洁得和白纸一样的儿子？
还好，还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趁着儿子还没有被吃干抹净，赶紧把自家白纸带到安全的地方藏好。
明妈妈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儿子的房间，她也打算直接不打一声招呼，就进去把白纸带走了。
哪曾想，紧接着传入她耳朵的声音。
竟然是来自“家教特别”的女孩子，义正辞严的拒绝：
“你解衬衣扣子干嘛，你好好穿着啊，你怎么好意思当着女生的面脱衣服！”
“那我到隔壁脱了再找你。”明星原本就是面对着房门背对着回艺低头解扣子，这会儿低着头径直往隔壁房间走。
一道清脆的声响，响彻八楼的两室一厅。
是瓷器落地的声音。
碎掉的，是明妈妈算在手里的水果盘。
水果摔坏了，盘子也摔碎了。
明星赶紧停下解扣子的动作，朝客厅跑了过来。
“没受伤吧？”明星看了看一地的碎片，又看了看自己的妈妈。
“怎么了呀？”原本坐在明星床上的回艺也跟了出来。
明星确认妈妈没事，才转了个身对马上要从房间出来的回艺说：“你在房间待着别动，我去拿个扫把过来。”
“我去！”回艺还是从房间出来了。
看起来特别像是被明妈妈看到了不该看的画面，找机会逃跑。
明妈妈整个人都不好了。
该跑的，难道不是她连衣服都脱到一半了的儿子吗？
回艺并没有想那么多。
她充其量就是手控症又发作了。
明星的手，那么顶级的艺术品，怎么能用来拿扫把扫地？
见过蒙娜丽莎拿扫把吗？
简直暴殄天物啊！
哪怕让她这个在家从来不自己干活的人间芭比去拿，都比看着明星用顶级艺术品扫地，更能让殿堂级手控安心。
明星伸手拦了回艺一下，把她护在一地碎片的范围之外：“你又不知道我们家扫把在哪里，你怎么去？”
“也对哈。”回艺笑着耸了耸肩膀，又依依不舍地看着明星拦着她的手看了好几秒。
这手是真好看啊！
就是这随便往后一拦……
加上十五公分的身高差……
这手拦的位置……
好像有那么一点尴尬……
过度手控的回艺，是在依依不舍了好几秒之后，才发现位置的尴尬。
回艺往后退了一步，虽是条件反射。
却慢了好几个节拍。
“那你去拿吧。”回艺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明妈妈看得目瞪口呆！
这都是什么情况？
八楼“案发现场”的复杂程度，已经超过了明妈妈的认知。
这算什么？
教子无方、家门不幸？
明老师不会气得连她一起赶出家门？
现场的气氛，尴尬到直接凝固。
尤其是在明星这个“犯罪嫌疑人”，迅速逃离“犯罪现场”之后。
明妈妈看着娇羞脸红的回艺。
挤都挤不出半点笑容，心情更是无法形容。
回艺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迅速压下了所有的脸红尴尬。
好好的一个手控，在能看到明星手的时候，竟然短短几秒，就把关注重点转移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