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猛地来那么一下。
从动作到声响，都一样的吓人。
关键还不止一下。
明星想过无数种和回艺重逢的场景，却没有想过会曾经心爱的姑娘会忽然撞墙。
回艺撞的前两下，明星是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反应。
等到回艺准备撞第三下的时候，明星直接冲到了床上，把自己的手，垫在了回艺要撞的位置。
明星的手，是艺术品，就像回艺的脸蛋和身材一样。
明星用任何一种方式阻止，可能都没办法让此刻的回艺放弃撞墙。
艺术品往回艺眼前一搁，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我不是让你先出去一下吗？”回艺红着一双眼睛问明星。
“我现在就走。”明星赶紧表态，但并非有意要看回艺失态：“衣柜中间的两扇门打开，就是房间的卫生间。”
这套房子主卧的卫生间，设计的是隐藏式的。
“你什么都看到了，现在走还有意思吗？”回艺往自己的脸上抹了抹。
脸上的妆容毫无意外地更花了。
看起来颇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概。
“你本来也没有什么样子，是我没有看过的。”明星的语气，忽然就软了下来。
摆明了是在哄人。
如果不是担心回艺再去撞墙，他可能就伸手拨回艺的头发，看看头有没有撞成什么样。
“我什么时候当你的面哭过？”回艺对明星的说法并不服气。
“好几次呢。”明星略微有点委屈地说，“我还以为，你也和我一样，永远都不会忘记呢。”
哭过。
好几次。
永远都不会忘记。
这几个元素加在一起，回艺有理由相信明星是在占她的便宜。
她和他。
过了这么多年。
还是可以占便宜和被占便宜的关系吗？
回艺不理解，一个人的脑子，要进水到什么程度，才会一见面就想这么多。
当务之急，她应该先去卫生间梳洗。
才往卫生间的方向迈了一步，回艺就直接跌坐在了床上。
刚刚撞的那两下，还是有点用力过猛，不可避免地有些头晕。
再加上明星也在床上站着，导致她前进“路面”有些不平稳。
回艺一倒，明星也跟着倒了。
那画面，说不上的……急不可耐。
回艺女士穿着高跟鞋。
明星穿了拖鞋。
两个鞋子都脱的人，就这么双双从站在床上变成了倒在床上。
楼下的两个小的要是看到了，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对于主卧的这张床来说，最过分的还是回艺女士。
穿着高跟鞋就往床上踩，也不知道有没有问过床单和床垫的意思。
回艺第一次撞墙的时候，韦哲礼正好在问【那我可以抱抱你吗】。
回一笑还没有来得及说【正有此意】一类的话，回艺就撞了第二下。
原本就担心回艺女士和明星先生必定有一个会报警的回一笑，二话不说，直接跑上楼来，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她并不知道回艺女士撞了哪里的墙，也不知道是不是承重墙。
只知道动静确实很大、声音确实很响。
弄得回一笑有些后怕。
还好韦哲礼没有以前没有那么听话。
还好她刚刚没有带着韦哲礼一走了之。
楼上要是真的发展到需要报警的程度，也不知道最后要怎么收场。
一边是刚刚相认的亲爹，一边是还没有彻底断绝关系的亲妈。
说是手心手背，也不算太过分。
把哪一个送进局子里去，都不是回一笑的本意。
回一笑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上楼敲响了主卧的门：“你们没事吧？”
回一笑敲门的声音一响，明星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回艺女士条件反射般地又一次扯了被角往自己的身上盖。
魔术师是秒变活人。
回艺女士是秒装刺猬。
已经站起来的亲亲爸比正打算起身给宝贝闺女开门。
已经变回刺猬的回艺女士直接提出了异议，对着门口厉声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对着回一笑说话，回艺女士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时刻处在断绝关系和不断绝的边缘。
这么大的动静，还让她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就不怪回一笑要多想了。
事实证明。
房间里面的那两个八十的二分之一，根本就不在乎回一笑有没有认为他们在里面合二为一。
“对不起，打扰了。”回一笑难得道歉，也难得有想要落荒而逃的心。
大人的话太深奥。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
她这么憎恨跑步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咚咚咚地跑上楼？
她想解救谁？
她有那个本事吗？
在楼下被韦哲礼抱着不香吗？
回一笑第一次觉得，韦哲礼的智商，在某个方面可能要比她高一点。
至少这会儿，这厮还安安稳稳地在楼下的沙发上坐着，一点都没有担心他的【亲妈】有可能被欺负。
回一笑说完打扰了，就真的哥屋恩了。
把【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的指令，给执行了一个彻底。
要多没骨气就多没骨气，要多没气势就多没气势。
哥屋恩到了楼下，回一笑就气得牙痒痒。
她凭什么落荒而逃？
她做错了什么？
她为什么这么一溜烟地跑了？
“你干嘛在这儿坐着？”回一笑一看到韦哲礼就来气，“是你跑上去快，还是我跑上去快？”
十五年了，她第一次生出对韦哲礼动手动脚的心思（如果拳打脚踢不算动手动脚的话）。
那么胆小的韦哲礼，也是第一次，胆大包天地问能不能抱抱她。
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韦哲礼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再借八百个胆子。
她是脑子有多进水，才会好端端的没事去担心回艺女士？
楼下十五年一遇的暧昧气氛，被回艺女士用头发出的两个声响，给灭得那叫一个干净。
反观楼上，原本已经做好了离开准备的明星，因为回艺女士反对他给回一笑开门，就又留在了房间里面。
回艺女士蜷缩在床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一直蒙着被子，肯定是想要足够的空间，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不论内心有多么希望能够早点问清楚回艺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决绝地离开，明星还是给予了足够的耐心。
在房间里面站着的他，又何尝不需要平复自己的情绪呢？
回艺今天的反应太过反常了。
不管是装刺猬还是撞墙。
这都不是他人设的回艺。
十八年的分离，究竟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明星非常贴心地打开了隐藏式卫生间的“柜门”，坐回椅子上，转了一个圈，背对着床，对回艺说：“我帮你把洗漱间的门打开了，你要是想去收拾一下，你直接过去，我不看你。”
十八年前，回艺就很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
每一件衣服上身之前，肯定都是熨烫过的。
三分裁七分烫，整烫才是一件衣服好看穿起来最重要的元素。
明星知道回艺在意什么。
他也是因为回艺的这份在意，才开始注重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的平整度。
因为没有专门帮他熨衣服的人，渐渐地就选了不会皱的面料。
回艺依言来到浴室。
比起身上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衣服，更难以让她接受的是已经花了的脸。
救是没有可能救了。
唯一还可以做的，就是把花了的妆都洗了，素颜都比现在好看一万倍。
素颜的芭比还是芭比，顶着一张鬼画符的脸的芭比，只应该出现在万圣节的活动。
还真是有够惊悚的。
事已至此，总归该看的不该看的，反正也就那样了。
已经躲到浴室里面去了，回艺女士反而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
“听回一笑说，你给她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回艺淡淡地开口。
第九十六章 那一天
“是的。”明星没有迟疑，“我的本意是想从眸眸那里，交换一个你的故事版本，结果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眸眸这两个字，韦哲礼整天都挂在嘴边。
每次通电话，都不用回艺问，韦哲礼起码要讲个三五十遍。
听了这么多次，回艺以为，自己对眸眸这两个早就已经免疫了。
再也不会一听到，就想起明星和她说【我们就叫Ta明眸吧，我觉得这个名字，男孩女孩都可以用。】
那时候，回一笑还没有出生。
那一天，她准备和明星领证。
那时候，回爸爸和回妈妈除了车祸。
那一天，她和明星彻底决裂。
那是回艺最想彻底忘记的一天。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人生可以去掉某一天。
回艺希望抹去的，一定是【那一天】。
如果没有【那一天】，她的爸爸妈妈应该还活跃在世界级的音乐厅。
如果没有【那一天】，她就还是那个可以乖巧懂事、也可以任性撒娇的洋娃娃。
如果……
人世间有太多的如果。
并没有哪一个能成为现实。
“那你把你的版本说给我听听，看看我愿不愿意和你交换吧？”回艺一边洗脸一边说。
“笑笑子没有告诉你吗？”明星对回一笑有很多种称呼，眸眸只是其中之一。
“回一笑说的故事，逻辑有问题，并不能说服我。”回艺一直都非常抗拒见到明星。
回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害怕见到明星。
但她就是胆怯。
不论她多么努力，都没办法做好再见一面的心理准备。
在胆怯之中，还夹杂了许多的自责。
回艺对重逢有期待，却更多地觉得，重逢的那一天将会是世界末日。
她为什么要对和明星的重逢有期待？
她凭什么？
属于她的那个世界，早在十五年前，在回爸爸回妈妈相继离世的那个时候，就应该彻底毁灭了。
这么些年，自责和内疚，让回艺一直都走不出来。
如今，十五年过去了。
有些事情淡忘了，有些伤痕，却永远没办法愈合。
背负着满心的伤痕生活，她是在惩罚谁？
回爸爸回妈妈走的都还算安详。
他们一直劝回艺不要怪自己。
回爸爸说车祸不是回艺的错，他生病也不是因为车祸。
回妈妈帮回艺安排好了所有的生活，才跟着回爸爸走了。
笑着离开，仿佛没有遗憾。
可是，妈妈真的会没有遗憾吗？
回艺为什么会来到大夏？
她是一个会因为自己没有足够的音乐天赋可以匹配身为世界级音乐家父母的成就，就认为自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就她这么一个生而抑郁且习惯性写遗书的人，是怎么走过这自责而又漫长岁月的？
是因为还有牵挂吗？
那让她牵挂的，又是什么呢？
明星又把自己的版本说了一遍。
和回一笑说的，几乎一字不差。
回艺有点勉强地对着镜子，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她早就应该相信，以回一笑的记忆力，是不可能有什么遗漏的。
在明星的故事版本里面，他做了所有的努力。
甚至不惜一再拖延领证和告诉家长的时间。
是为了让回艺和肚子里的小孩不受任何委屈。
既符合法律，又符合校规。
还得到史校长在公开场合的大力支持。
在明星的故事版本里，他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
一模一样的故事梗概，当然还是没办法说服回艺。
“如果我走的那时候你就搞定了一切，那为什么，我回去之后一个半月，我爸给史校长打电话，史校长说正在开会讨论我的学籍问题？”
回艺为什么会认为自己被大夏开除了，和回爸爸打的这通电话，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那一天，是回爸爸出院的日子，也是一家人准备离开瑞士的日子。
经纪人阿纳斯塔西娅过来瑞士接回爸爸、回妈妈还有回艺回去。
在去机场的路上，回爸爸找阿纳斯塔西亚要了自己的工作电话，找到了史一从的号码。
回爸爸打这个电话的本意，也是给回艺办理请假或者休学。
之所以有一个或者，是因为回艺走的时候，大三基本已经念完了。
最后缺的也就一两场考试。
回艺之前没有挂过科，这一两门课的期末考试，并不会对回艺的毕业，有太大的影响。
大四上学期，基本就是安排一个实习。
钢琴专业的大部分人，都不一定能够找到一个好的乐团实习。
多半都会去一些和专业无关的公司。
回艺在这方面，有着绝对的优势。
她想要去乐团实习，完全可以在俄罗斯随便找一个。
如果一切顺利，回艺恢复得也够快，就可以只补上学期的假条。
不休学说不定都能赶上大四的下学期。
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回去。
回艺一开始，并不知道回爸爸拿到工作手机的第一件事情，是要给史一从打电话。
知道之后，倒也没有立刻阻止。
回爸爸出院。
回妈妈开始复健。
那会儿还不知道会出现足以让回妈妈告别世界舞台的后遗症。
一家人对回妈妈能够重新回到世界级钢琴舞台，还抱有绝对的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