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于是换了个方式和他沟通, 她和他一样坐在他的零件堆里, 无奈地摊手问他,还能不能将这些零部件复原?
她说, 这些玩具被拆成这样挺可怜的, 它们的父母是会心疼的。
他看母亲一眼,仍然没有回答。
但那天晚上临睡之前,母亲看到他把那些恢复原状的玩具放在她睡觉的床边柜上。
母亲震惊之余, 奶奶却对母亲说。
你生了个怪胎。
母亲作为曾经的主任医师,自然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她在隔天便带着弟弟去了全国有名的儿童医院,托了关系找到儿童康复方面的权威专家面诊。经诊断,弟弟已经有了轻微孤独症的症状表现。
“为人医者,医不了自己的孩子,这是一件很绝望的事情。”
陈心湄告诉庄斐,孤独症,哪怕只是轻微的孤独症,康复起来也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儿童心理康复需要非常多的费用,多到只有母亲一个人敢停下来。
从那以后,母亲带着弟弟辗转多家康复治疗机构,专业治疗师和家庭作用双管齐下,试图能将弟弟治愈。
在那些年里,母亲阅读了大量的孤独症儿童的专业治疗书籍。
如果说是不幸中之大幸的话,那就是幸亏母亲从医,有为人医者的敏感。
因为他的病因是后天造成,症状也比较轻微,母亲发现并干预得相对比较早,经过一段时间的康复,他和正常的适龄儿童一样进入小学。
除了性格封闭了一些以外,这一切并没有影响他继续念书。
只是老师经常会反馈,他在学校里面还是不爱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别的小朋友主动和他示好,他也不会搭理,他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始终沉默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是星星的孩子。
事实上,母亲的陪伴是对孩子最好的治疗,弟弟后来从小学毕业开始,一路被提名保送,保送到市最好的初中,市最好的高中,以及校长提名推荐全国最好的大学。
这一路历程说起来不过几句话的事儿,个中辛酸却只有他们家人自己知晓。
在弟弟小学毕业的那年,陈心湄决心放弃国外很好的发展机会,回国陪在母亲和弟弟身边。
她将此决定告诉当时的丈夫谢纪钊,欲意跟他分手,因为她不可能自私的要求谢纪钊跟她回国。
但......
“他也是很温暖的人。”陈心湄眉心舒缓,道:“是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人。”
谢纪钊是华裔,他们的相识过程很浪漫,是在米兰时装周,意大利的街头。
谢纪钊就那样放弃了国外顶级品牌设计师的超级平台,远离他在国外定居的亲人,和她一起带着女儿回国,他们一起在国内定居,照顾父母,治愈她的弟弟。
后来,他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
他们一起打理工作室。
在弟弟初三那年,父亲陈义岷已经拥有了数不尽的财富和很高的社会名望,他也承担着一定的社会责任。
他在这样的背景下,义无反顾地将企业转于他人之手,从此退下来陪伴家人。
故事到这里讲得也就差不多了,郑昔阿姨也调整好了情绪,平静地诉说给庄斐听:“一时的疏忽给孩子带来的心理伤害,我们要用余生所有的时间来治愈他。”
陈瑜清是不幸的,却又是幸运的。
他拥有很温暖的家庭和亲人,他的轻微症状得到了治疗,也得到了治愈。
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陈心湄说起之前打算把庄斐介绍给陈瑜清的事儿。她那时候并不知道,弟弟喜欢了十年的姑娘是她大学同学的女儿,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陈瑜清果然把她拉黑了。
“他拉黑我,我也不敢再给他介绍了。”陈心湄摇摇头:“我们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愿。”
“后来呢?”庄斐听完以后,问:“那些亲戚呢?”
“断了联系了。”陈义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也不知道他听了多久了,他沉厉地开口:“来闹过,说我们忘恩负义。说我们这么多房子,宁愿空着也不肯借给他们住。”
“叔叔。”庄斐起身同他打招呼。
陈义岷看向远处,面无表情:“生性卑劣的人不配得到宽恕,更不配得到怜悯。”
屋子里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郑昔从果盘里递了个蜜桃给庄斐,然后拉着她的手说:“我们真的很感激你能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不管是十年前,还是现在,我们都很感激你。”
陈瑜清真正的同他们有了一些交流是上了大学以后,那时郑昔以为他发生这种转变是因为他自己的内因驱动,现在想来,是因为他遇到了庄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