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这次便不明情况了,“老爷子?”
徐之也盯着地板,“他可真沉得住气。”
陈朝这才反应过来,“您是说,老爷子当年根本就没有...”
若论谁才是狐狸,那么非徐烯应莫属。
他恨在徐家的生活,便将云端送的所有药都吃掉。
即使那些药并非是救他的,他也装作全然不知。
他躲在那小小的庭院里,瘫在一张破旧的床上。
他也曾是天之骄子,少女心中的最佳良配。
徐之也赫然起身,“你在这里守着太太和小姐,我一会儿回来。”
那一路,迈巴赫不断响起超速警示。
徐之也眼中血丝很重,车子最终停在了徐家大门口。
徐烯应院子里有三位照顾他的阿姨,当看到一向不会出现的徐之也,皆是紧张。
“少爷,老爷子刚刚歇下。”其中负责徐烯应衣食住行的阿姨先拦下徐之也。
徐之也身上透着浓浓的寒意,再加上一连几日都在医院待着十分憔悴,反而比往日里的样子还要凶上几分。
“他一向睡觉浅,现在估计已经醒了。”徐之也不顾阿姨阻拦,便要往堂屋闯。
“少爷,你这样夫人知道了会不开心的。”阿姨见实在拦不住徐之也,便搬出云端。
徐之也这时停下脚步,看向阿姨,“如果没记错,你是母亲安排来的。”
阿姨连连点头,“是。”
“老爷子吃的药都是你准备的,对么?”徐之也双目紧紧盯着她,全然一副审视的模样。
“是,都是我准备的。”
徐之也挑眉,“那就好,我还怕你提前跑了。”
阿姨立刻心虚,“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徐之也将很早开始,徐烯应便吃的药物化验报告拿出,丢给阿姨,“意思很明确,应该不用我解释,你也知道。”
徐烯应没有求生欲望,便配合着云端吃了十几年的慢性毒药。
这期间,徐家人并非全然不知,只是他们没有确切的证据,再者对于徐烯应并非没有半点恨意。
“小也!”是徐烯应的声音。
徐之也冷笑,推开阿姨,朝着卧室走去。
所有人都以为徐烯应会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但徐之也看到他时,也不禁意外。
他目光矍铄,神采奕奕,穿戴的十分整齐。
微微一笑,还是从前那个跺跺脚就能让壹京震一震的徐烯应。
“您终于不打算装了。”徐之也极力压着胸膛怒火,一字一字说道。
第50章 第五十吻
在见道徐烯应之前, 徐之也设想了一路。
这个老人大约会在沉默的这些年里,提前编造一个让人无比信服的理由,用以解释多年来的逃避。
但终是徐之也多想, 像徐烯应这样的利己主义者怎么可能会去想那些事情。
他只会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为他找好的理由。
“我以为还可以再多休息一段时间。”不得不说两人是亲父子, 脸上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徐之也强压着心中的恨意,“如果不是您在十年前提前埋了一个坑, 我到现在也不会怀疑。”
徐烯应鬓间依稀可见银丝,他们两父子很少会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 今日细看,才发现他们的五官极其相像,只是徐之也眼睛不如徐烯应生的多情。
徐烯应年轻时算是壹京出了名的翘公子哥,长相好、性格好、就连接手家族之后也将华御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有个一直喜欢的女孩,是沪上的名媛小姐, 两人可谓门当户对。
徐烯应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摘给明静, 他满怀着所有爱意筹备两人的盛世婚礼, 势要让所有人羡慕她。
大约是上天觉得他的人生太过顺遂,偏要与他开个玩笑。
于是他深爱多年的人, 恨不得捧着护着的人,在婚礼上, 当着彼此所有的亲朋好友, 无情的转身离去。
大约便是从那时徐烯应的心累了, 他讨厌见到人, 讨厌别人的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半刻。
“我为了徐家, 为了华御多熬了二十多年,一直等你长大我才放手, 我是真的想休息。你也不要怪我自私, 毕竟我这一辈子就这一件事遂了自己的心愿。”
徐之也冷笑出声, “那既然那么不愿意,当初为什么娶我母亲过门。”
既然娶了为什么又无法释怀从前过往,让整个徐家陪着他们一起受折磨。
徐烯应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他眼中没有丝毫人类的感情,“我以为你生长在这样的家族里早已明白身不由己这个词,云端适合做徐家的女主人。”
不是因为多么喜欢或者多么爱她,只因为她是壹京云氏的女儿。
“徐之也,你只是很幸运,娶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而已。”徐烯应淡漠说道,语气透满了嘲讽。
也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徐之也。
他眼眶内布满猩红血丝,周身冷的连空气都要结上一层冰,“当初是你求着我,我才去见得明芽。你根本就知道明芽嫁进来会受无数的委屈和冷眼,你还是摸准了我的脾气,然后眼看着明家人痛不欲生。”
论起报复,他徐烯应才是高手。
他站在暗处,装着大情圣,将所有人捏在他手心。
“明静踩碎的是我的骄傲,在她嫁给那个戏子时,我就知道明家会有今天的下场。”他要做那个不动声色的猎人,以零伤亡看着仇人痛不欲生。
徐之也看着眼前无比熟悉又陌生的人,就连他都被徐烯应这么多年的假深情欺骗。
所有人都以为他爱明静,但其实他只是爱自己树立起的好男人形象。
“徐烯应,你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你也不值得任何人为你付出。你自私的令人鄙夷,你无论是作为丈夫、父亲还是华御的董事长,都无比失败。”徐之也咬着牙说出这段话,这也是他从小便想对徐烯应说的话。
从徐家再出来,徐之也将车停在半山腰。
车窗半降,他叼着一支烟吞云吐雾。
烟雾缭绕中,他却看清了这个世界。
-
半月后。
明芽出院,徐之也没有将她接回徐家,而是先住到了华御顶层的私人套房内。
他虽然嘴上说着为了方便照顾她,但其实明芽明了,他在筹备脱离出徐家。
从前徐家没有分家另住的先例,但他却无法再经历一次明芽深陷任何危险。
那种锥心的痛,比他躺在病床上还要无法承受。
是夜,明芽躺在床上,徐之也正在为她调试复健按摩椅。
昏暗灯光下,他比白天要温柔许多。
因为刚刚洗过澡,徐之也的头发只是吹了半干,毛茸茸的像只长毛狗趴在他头顶,丝绸的睡衣也比西装更显人温和。
明芽掀开被子,赤脚下床,从后背抱住他。
她的小脸红彤彤的,隔着稀薄的面料,轻而易举灼烫起徐之也的肌肤。
“地上凉。”徐之也停下手里的动作,握住环抱在他胸前的手。
明芽撒着娇,“我困了。”
自醒来,她也更加黏人,一刻不愿意离开徐之也。
有些伤痛经历了,便不是那么好愈合的。
徐之也轻声叹息,转身将人打横抱起。
“好,睡觉。”
两人陷入柔软的床榻之内,明芽又往徐之也胸膛中钻了钻。
“我听陈朝说,你后天又要去外地出差。”明芽强迫自己闭着眼睛,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情与他说话。
徐之也轻拍明芽后背,“是要去粤市三四天。”
明芽鼻尖开始泛酸,“我不想你走。”
她有很多话想说,比如我害怕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想一直窝在你的怀里。
如果可以,我想变成一只只有手掌大的小猫,被你揣在口袋中。
徐之也抱她更紧,轻吻她额头,“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我会带着你出差。”
明芽有些惊喜,“带我一起?”
“嗯,这次就是去签一个合同,并不是特别要紧的工作。结束了,我想带你去散散心。”自她嫁到徐家,便一直闷在那个小院子里。
明芽鼻息间萦绕着徐之也身上的香气,淡淡的,十分清爽的茶味。
“谢谢你,老公。”愿意陪着她。
徐之也用下颌蹭了蹭她发顶,“是我要谢谢你,那么坚强,没有丢下我一个人。”
自祖祭后,徐烯应出面解决了华御信誉危机,之后便移民国外。
而云端也变得神志时常混乱,现如今偌大的徐宅只剩下她一个人。
可怜柿青到现在还没醒来,全靠着药物和仪器维系生命。
“我也要谢谢你呀。”明芽捧着徐之也的脸,她眼睛亮晶晶,像是藏了一整个星空,“你帮了明家。”
明家凭着华商那块地成功与政/府达成合作协议,从前所有的危机都得以瓦解,此后百年,明家都会稳坐沪上商圈第一把交椅。
“其实,起初我的想法是让你脱离出明家,做徐家的女主人,做我的妻子。”他会保护她,“但想来太自私,你也不会放任明家不管不顾。”
徐之也不想给明芽任何胡思乱想的机会,“与其让你在惶惶不安中度日,我更想给你无限底气和安全感。”
她会先是明芽,再是他徐之也的妻子。
“未来,我会对你更好,好让你舍不得离开我。”
“但如果有天你想自由生活,也不用怕。我会把所有都给你,只要你过得好。”
明芽鼻尖与心脏是说不出的酸痛,瞧着徐之也的样子更是心疼的紧。
她伸出手捂住徐之也嘴巴,喉间哽咽道:“我才不要离开你,为了你,我可是受了很多苦,我要一辈子跟紧你,让你照顾我。”
徐之也藏了许久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他将头埋进明芽怀中,呜咽哭起来。
“明芽,你知道的,是我离不开你,是我徐之也离不开你,是我需要你。”
她就是他的另外半条命,他余生全部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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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内,徐柿青终于睁开眼睛。
窗外的天空漆黑一片,连半颗星星都没有。
墙上的挂钟显示是凌晨三点,而周遭静的也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脏跳动声音。
昏迷的这月余里,她被困在梦境中。
她一遍一遍循环着人生,从她出生记事起。
可醒来后,只有关于两个人的事情是清晰的。
第一个便是她从小到大的爱,反反复复,时至今日。
从前她说过很多次不会再喜欢宋意远,可她知道那都是假话,她还是随时会心软,只要宋意远稍微一哄,她就会原谅他。
可现在她终于看清了,那些自我感到,自--------------丽嘉以为是的爱。
不过是她爱而不得的不甘心,是她年少时可遇不可求的偏执。
那些夹杂着不甘心、不服输的委屈,便那样犹犹豫豫,潮涨潮落,始终萦绕在她心口。
她现在不想再执着了,她也想感受真正的爱。
不再是分食的一包巧克力,她要泰坦尼克号沉没时,最后的一块甲板。
于是,那个身穿迷彩作战服的男人便愈加清晰。
他总是笑着,故意叫她小孩。
在现实与梦境中,她看到梁嘉承亲吻她,很久很久,久到他的脸涨红缺氧。
她迷迷糊糊间甚至听到梁嘉承在她耳边轻语,他说,等她醒了,就来徐家提亲。
所以,她很想问问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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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泛出鱼肚白的边境天空月亮还未落下,梁嘉承躺在吉普车顶。
这一整个月,他暗戳戳给徐之也打了许多电话,甚至让人误会他还对明芽藕断丝连。
但其实只有他明白,不过就是想探听一些关于那个小孩的消息。
所以当口袋里的手机嗡鸣不止时,他反应好久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电话响了。
特别看到来电人姓名时,梁嘉承差点从车顶摔下。
他立刻接通,可是很久很久,对面都没有一丝声音传来。
就在梁嘉承以为是误拨电话,准备挂掉时,终于有了电流音。
“你能听到我说话么?”徐柿青声音很小,大约是刚刚醒来,十分嘶哑,像只小鸭子一样、
梁嘉承明白是信号不好,立刻起身让自己站的高一些,“我在老挝,信号不太好。”
终于通上话的两人,一同陷入了沉默。
最后是梁嘉承先开口,“你身体怎么样了?”
“三个小时前醒来的,刚刚做完检查。”徐柿青如实说道。
梁嘉承心口灼烫,“刚刚醒,就好好休息。”
徐柿青陷入沉默,只有电流音证明两个人没有挂断电话。
梁嘉承:“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徐柿青长长叹了声气,语气内是藏不住的委屈,“没有什么...”
但过后,她又十分不甘,“我确实有话想说。”
萦绕在两人周围的是无尽的沉默,可沉默过后,又是双双不想挂断电话。
梁嘉承:“嗯,我听着。”
徐柿青似是酝酿了很久,连带她声音都是颤抖的。
穿过嗡嗡作响的电流,带着强烈的不安感,伴随着心跳猛烈的跳动声。
徐柿青问道:“你救我时说的话,算不算数。”
又怕梁嘉承不理解,她立刻补充道:“来我家提亲,算不算数?”
第51章 第五十一吻
一切都不带预告, 梁嘉承心脏在一瞬间加快,连周遭的蝉鸣声一同盖过。
“你不用那么快回答,我就是刚醒, 还有些神志不清。”长久的沉默, 让徐柿青有了退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