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我今年二十有四,我遇见一个人,是不是喜欢她,难道我自己会不知道么?”陆行川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司珂,我很清楚的知道,是什么感情。”
这个答案本来是张梁猜到的,可想是一回事,真的听当事人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好比你YY了很久的CP,忽然有一天和你说“这是真的”,那种感觉奇异极了,有对自己未卜先知的兴奋,有对世事皆套路的感慨,一时间,张梁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就听陆行川先开了口,“我发现吕正浩对司珂,有点儿不正当的意思。”说完,他的目光紧紧地注释着张梁,没有继续。
他陆行川喜欢姑娘,就是喜欢。吕正浩喜欢姑娘,就是不正当的意思?
呵呵。
张梁被他逗笑了。
这也是张梁今夜在楼下要和陆行川谈谈的原因,他作为宿舍里年纪最大的人,被众人唤一声“老大”,他想着屋里统共四个人,最好还是别搞出什么兄弟阋墙、为女人争风吃醋的戏码来。
此刻,张梁算是看出来了,这哪里是自己守株待兔和陆行川“聊聊”,分明是陆行川似个猎人,偶然看见了猎物——也就还是自己,说“坑我挖好了,你跳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张梁停了一下,“让我去跟吕正浩说,你喜欢司珂,让他自己觉悟——朋友妻不可欺?”
陆行川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操,你真行!”张梁推了陆行川肩膀一把。
“对他吕正浩而言,女朋友可以一个月换一个,只要长得好看一点儿,性格可爱一点儿,甚至是说话好听一点儿,他都可以用自己的美色和金钱诱惑,占为己有。”陆行川眼神中吐露出真诚的亮光来,“谁,他都可以。但是司珂,不是可以让他随随便便对待的女孩子。”
“你……那她……”张梁想问,你喜欢司珂是你的事情,那司珂是不是喜欢你呢?话到嘴边,又觉得好似有些打击人。
陆行川没等他说完,就说:“那是自然。”
嘿!谁特么给陆行川的勇气!张梁暗暗呔了一句,没说出口。
妈的,老天爷给的呗!他在心里自问自答了。
司家的客厅中。
熨斗里喷出热热的白色水蒸气,司珂正支着小桌板,熨着五一去山宅时,陆行川借给自己的那件衬衣。
已经过了两周了,如果说自己手洗还没洗完,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似的。
她心里默默同自己说,要赶紧还给陆行川了,不能藏着掖着,再拖下去,自己的心思肯定会被他看穿的。
毕竟,陆行川,是个那么聪明的人呢。
她发现自己有点儿喜欢陆行川,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个问题她想了两周,都没理出头绪来。
不过,这个问题也不重要。他那么好,狂蜂浪蝶都成灾了,自己许只是一只小飞蛾,这样的喜欢,还是偷偷的喜欢,他不会知道的,就算是知道了,也是——无足轻重的。
陆行川太抢手了,黄文欣那么优秀的人都爱慕他,自己胜算好像不大。
毕竟自己从前也对很多人动过心,虽然那些人都是明星、偶像吧,但是好似也差不多。跟陆行川一样,都是远观类型的,和自己的现实生活,格格不入。从前自己怎么忘掉旧爱豆来着?司珂想着,自己要找一找理由,不喜欢陆行川了,这样的结局,才是比较好的。
对,找一找不喜欢他的理由,爱豆总会变成前任的。
纠结了半小时,终于觉得自己做出正确决定的时候,手下的熨斗下,传来了一股子烧焦的味道。
“呀!”
本来司珂折叠了衬衫前的口袋,想熨来着,一胡思乱想,就忘了这茬儿,熨斗的尖头立在口袋底,烫出来了一个尖尖的咖啡色糊了得痕迹。
司珂一惊,忙将熨斗放到小桌板的侧围,拿起衬衫搓了搓,完了,是糊了!
她叹息一口气,自己,怎么什么都做不好呢!失落地垂了手,手指蹭到了熨斗的边缘,“嘶!”一声,烫红了!
赶忙拔了熨斗,才去洗手间拿凉水冲。
这时已经是周六晚上十点半,司珂手里捏着已经熨烫好、口袋位置带了一个小三角的咖啡色糊迹的衬衫,叹息一声。可惜了,自己头一回给男生熨衬衫呢,还熨得这么整齐。
她打开手机淘宝,按照衬衫脖后位置的商标,一个一个字母输入着,衣服确实是坏了,陆行川那么爱干净的人,肯定是不会穿了。
这同废了差不多,那自己只能再给他买一件了。
啊。
看着手机里,同款衬衫的价格,司珂心里一惊。
前一秒要给他买一件的想法顿生迟疑。
她又看了看商标,确定再三,自己并没有输错任何一个字母,这件衬衫,居然要2199元!
这……明明看起来,是平平无奇的啊。
她看了看银行卡里的余额,这个月给陆行川买,是不太可能了,只好想着下个月拿了稿费的同时,努力节省一点儿了。
虽然这样的解决方案,让她委实觉得肉疼,可好在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她抬眼看了看卧室墙上的钟表,时间还早,睡不着,不如……
这衬衫已经废了,横竖自己都要给陆行川买一件新的,索性自己就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弥补一下这个糊了的痕迹。她拿出可水洗的国画颜料,手指在白色衬衫的蓝色口袋处敲了敲,忽然有了想法。
极细的狼毫毛笔,从颜料盒里挑出了花青、酞青蓝、头绿和钛白色,在那如“山尖尖”的糊痕上,模仿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画了三座绿山蓝巅的山峰。
收笔时,已经十二点半。
司珂看着画面,伸了伸懒腰,满意一笑,暗叹着自己画技的鬼斧神工和创意的无与伦比,自言自语道:“三座小山,中有水流,是为行川。”
虽然最近司珂夜里都睡得很晚,可是周日的早上七点,闹钟响的时候,她就起床了。
自打上回帮陆行川宿舍的灵魂画手们画过汽车之后,她已有近两周没见过陆行川,或者说,没有两个人面对面地见过。
虽然两人偶尔也会聊两句,可内容乏善可陈,无非是某个周五的晚上,陆行川说自己要忙一个课题研究,要周六下午才可以回家,问她能不能等自己,至如此类。
那周开始,司珂或多或少有些躲着他,自己周五晚上就回了家。原因很简单,原本两人只是搭车的邻居关系,是自己先破坏了这样的默契,生了别样的想法,她有责任将自己的心意看明白了,再做决定。
因此从那一周的周末起,这已经是司珂第四回 偷偷站在最靠近11栋的房间里,默默地观察陆行川的一天。
这样做的理由是,暗恋一个人,好似总会自动把自己降一级,让自己带着些卑微的心,去仰视那个喜欢的人。
她司珂,就是个坦坦荡荡的光明少女,不该、不会、从前没有过、眼下也不应该有这样诡异的心思。
作为一个成年人,做事之前要有判断,她打算给自己一些时间,来判定一下,自己是一时被陆行川极好的皮囊,色迷了心窍,还是喜欢皮囊下面,他与众不同的灵魂。
因此,这两周,她躲着陆行川,要努力找一找不喜欢他的理由。
司珂如个偷窥狂,站在窗外,偷偷望着11栋田姥姥家的动静。手里拿着笔和小本本,随时记录着她的发现,还有自己的心态:
上周的时候:
【第一天】:
陆行川不是说周六下午才会回家么?这个骗子,周六一早就在花园里看见他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扯谎的本事太强了,因为颜值高,两者相乘,是花花公子属性,无疑了。
我起来的时候7:00,陆行川已经开始在花园里拔草了。他带着一双手套拔草?这有些娘气!不过好像园丁拔草也带手套,这个不算缺点。
午饭前,田奶奶在门口与陆行川作别,他一定是去超市买菜了。出门的时候,他被邻居家小孩的皮球打中了后背,他一点儿也不生气,还跑出去追球,看着慌乱同他道歉的孩子和妈妈,他和颜悦色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他好喜欢摸别人的头,上回不是也这么摸我的头来着。他,他最近怎么这么喜欢笑,被熊孩子打了,都不生气的?还笑?
冰山校草人设崩了么?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每天都这么开心的?
晚上,陆行川发来微信,说他昨天晚上熬夜到了一点,夜里失眠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然后凌晨五点多,就起床往家赶。
哦,他没说谎。也许真是要今天下午才回雅筑花园的,只是他失眠了,就提前回来了。他那么优秀的人,会为什么事情心烦而失眠呢?
他还说,他忙乎了一个上午,原本下午要找我遛狗的,可是自己太困了,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天黑。又问我【在做什么?】
我想也没想,就在微信上回他,说:【睡着了。】
他回了我一句:【做梦的时候,少说话,容易流口水。】
哼,陆行川这个人,可真讨厌!
作者有话说:
她喜欢他,他喜欢她。
他知道双箭头,她以为是单箭头。
司珂,败了。
第21章 暗恋日记
【第二天】:
昨晚夜里睡得真不好, 并不是因为怕流口水,而是我抱着手机,看着陆行川的对话框, 失眠了。
为什么失眠呢?
对啊, 我为什么失眠呢?
不是说好了, 暗恋可以, 卑微不行!司珂!司珂!!你清醒一点!!!
上午10:30,姥姥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了茶壶和茶点,陆行川拿着一本书,一边喝茶一边看。他好像无时无刻,在什么场合下,都能读进去书。书痴吧!
这……唉, 也不算缺点, 我再看看。
收废品的大叔骑着一个三轮平板车进了小区,隔壁的邻居将去年换下来的暖气片卖给了大叔。两人在楼梯下的储物室里,搬出一个一人来高的暖气片。
金属划过地面的声音很是犀利,陆行川听见声响,微微蹙眉,我以为他会收起书进屋呢。没想到, 他放下书, 走到了邻居家,帮他们搬起来了暖气片。
这种暖气片我知道, 是最早收房时,物业统一配的, N多年前的那种又厚又旧的铁质容器, 取暖性能不好, 很多人家都要换掉。所有房间加一起, 起码十几片呢。
他真的是年轻力壮,和邻居大哥、收废品的大叔,足足搬了二十分钟。
下午的两点,陆行川开车出了门,我想着本周观察到此为止。为了避免蹭他的车,我得先走一步,在自己没有分析清楚这种奇怪情感的真实成分前,还是不要见他。
我在楼下遇见了姥姥,她问我,怎么不等陆行川,我撒谎说,我有个朋友来接我,先走一步。
姥姥还抱怨了两句,说最近陆行川在屋里待不住,总是往外跑,都不嫌太阳大似的。
嗯?他是故意到屋外来的么?这是为什么?
最归不是同我一样,也在偷看吧。
我问姥姥,他是不是身体不好,需要晒太阳补钙?姥姥笑了笑说,小川说,外面的风景好看。
【第二周】:
【周六,观察陆行川的第三天】:
这已经是第三次陆行川邀我同行,被我拒绝了,不知道我还能编出什么样的借口来。
原来说谎这事,不需要天赋,在需要谎言的时候,信手拈来。我竟然,哎,我竟然也是平平无奇的说谎小天才。
蔷薇花开剩下了尾巴,院子里的紫藤很是热烈。陆行川拿着一个喷壶,不知道是在打驱虫剂,还是洗树干。呵呵呵,没有洗树干的说法。
对面住户平时都在市里住,一两个月才回来一次,可他家的果树活的丝毫不必旁人家天天浇水的逊色,因为有陆行川这样的人,他拿着水枪,很顺便地浇了对面邻居家的果树。
小区的水管爆了一处,物业来了好几个人,翻开井盖找原因,搞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呼啦呼拉一群人开着井盖就走了。
陆行川可真闲,他去车的后备箱里,把路障三角架拿出来,放在井盖周围,向路过的人示警,还打了物业电话,让他们注意这一危险操作。
他,善良、正直。
不过,这不是我们从小受教育的时候,对自己该有的最基本的要求么?
我还特地问了我奶奶,如果只对一个人的评价,是他很善良,也很正直,是不是其实他也不过如此啊?
奶奶说我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复杂,是对人性的窥探。
奶奶也开始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了。
她说,正直和善良是对人性的基本要求,这没错。可每个人都喜欢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事情,每个人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即便是做错了事情,人嘛,趋利避害,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为自己开脱,所以就导致,没有一个坏人觉得自己是坏人。
站在所有人都不觉得自己是坏人的角度,若是旁人看起来,某个人,很正直,又很善良,那么这个人就该是发光的。
我不疑,奶奶说的一定是对的,因为我思考了一小时人生,我就发现,果然如此。
这是陆行川人性的闪光点啊。
我看他更顺眼了,背后都带着光圈呢!
可是,我该怎么办?
没有找到他的缺点,却发现了他好多好多的优点!
完蛋了,我要不可自拔地喜欢他了。
……
这天是周日,是司珂给自己的最后一天,用来观察陆行川。毕竟,已经两周过去了,她丝毫没有发现陆行川不好的地方,从而放下他,反倒觉得他在自己心上的分量更重了。
该死,已经从简单的喜欢,到了不可自拔迷恋的地步。
她知道,自己该停下现在的行为,不要这样偷偷观察他了。因为再继续下去,自己可能会成为一个偷窥的变态。
对于自己近半个月的观察和思考,司珂得出了结论:自己暗恋陆行川,喜欢陆行川,还不可自拔地恋着陆行川。
这个结论是递进式的,还与日俱增中,天啊,太可怕了……
起先想着暗恋绝不卑微的她,被自己否定了。因为她想着不卑微,这件事应该简单,可好似只要自己还在偷偷地暗恋,那就不会不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