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样适度的感情平缓期到达某一种平衡时,司建国出车祸了。
原先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终于在医院看见父亲的时候,得知了司建国投资失败的全部事情。
那天是个冬日暖阳的晴天,阳光洒在医院急诊楼的外的水泥台阶上,看着一点儿都不冷似的。
司珂呆坐在楼梯上,望着医院围墙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大脑一片放空。
她该想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呢?
她只是觉得无助,好无助,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着手。
几个月来,头一遭,她主动拨打了陆行川的电话。从前,都是他打来,让她晓得,陆哥哥想珂珂了。
这个时候,她太需要找一个人聊聊天了,安慰安慰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
爸爸的手术会成功,他会很健康。
诊所的生意会走上正轨,不受投资事情的影响。
欠银行的贷款是爸爸记错了数字,他们缓一缓,能还清的。
可电话通了。那头确是——无人接听。
司珂头一回真切感受到,一个人的无助,极点是什么样子。
微信里,司珂和陆行川的对话框。
司珂:
【陆哥哥,理理我,好不好?】
【我爸出车祸了,在手术室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好害怕……】
【要是你在就好了……】
【你能跟我说说话么?】
【听见你的声音,也许我就变勇敢了呢?】
【怎么回事,明明太阳照得很刺眼,我却觉得好冷。】
【你在不在?】
【理理我,行么?】
【我真的好需要你。】
【陆哥哥……】
她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等了足足三个小时,没有任何回复。直到自己冻得打了喷嚏,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你若是将自己的勇敢、能量都赋予旁人给你,你总会失望。
急诊楼台阶上的小姑娘站起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身后站着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人。是赶到医院的王蒙萌和年思贤。
王蒙萌冲着她敞开怀抱,“要不要,过来抱抱?”
年思贤揉了揉司珂的头:“有哥在,你郁闷个屁!什么都不用怕。”
司珂绝望的脸上,浮现了会心的一笑,“去他妈的狗恋爱,看不见,摸不着,用不到。”那一刻,她决定放下这一段好似没开始过的感情,努力迎接一个属于成年人该有的生活。
那样的生活是充满甜蜜负担的责任,是需要她有持续积极向上努力盼头的热情,才能过下去的日子。
司珂开始了疲于奔命的忙碌,每天往返在学校、家、医院之间,一直持续到了过年。
她嘴上说的很是洒脱,可从那样的心情里抽身,很难。
毕竟,陆行川是她长这么大,头一遭喜欢上的男孩子,这是她的初恋。
她给了自己一整个冬天去消化,去成长。期间,并没有拉黑陆行川,只是他的电话、语音、视频、微信、短信,再也没接过,再也没理过。
直到又一年阳春三月来时,司珂打通了陆行川的电话。
陆行川:“你总算理我了。我已经在收拾行李了,过几天就回去。珂珂,我回去当面和你解释好不好?我回去陪着你,好不好?”
“陆行川,我们分手吧。”司珂语调平静,这是她几个月来冷静后、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在一起的时候,你答应过我的。和我在一起,就再不分开的那种。”电话那头的陆行川,那个如冰山般冷漠的陆行川,竟然哭了。
“我后悔了。我不要你了。”司珂挂了电话。
她将陆行川的微信、手机全部拉黑,将能切断他们两人联系的东西,全部清空。
一转眼。
这已经是他们分手后的第15个月了。
说长不长,眨眼间一个春夏秋冬而已。说短不短,在这14个月里,司珂大学毕业了,找到了工作,开始赚钱养家,不再是那个每天只知道傻笑的姑娘了。
“珂珂不哭,陆哥哥回来找你了。”陆行川的话将司珂从回忆中拉出来。
她发现自己哭了很久,就这样子趴在陆行川的怀里。将过往三年里的委屈和无奈,尽数发泄在这场哭泣中。
原来很多委屈当时发作不出来,也是可以积累的。
借由着这一日的惊吓,司珂好似将所有的负能量都宣泄出来了,她只是哭啊哭,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陆行川那件淡蓝色的衬衫后背,都被打湿了。
从前,自己也在陆行川怀里哭过,撒娇过的,是吧?虽然那些记忆极短暂,可司珂忽然有种重温旧梦的释然。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哭够了,眼泪不再流了,还抽抽搭搭喘着气。陆行川放在她背上的手也松了松。
“唔……”司珂才要睁开眼睛,就觉一个柔软的物什贴在唇上。
是陆行川的吻。
作者有话说:
川狗他可以的,要开始像个男人(狗)了!
第38章 三年份的吻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 那吻就带着攻城略地的气势,直入城门,搅动着她唇齿里的软舌, 还有, 她心海上的波澜。
从前的吻, 是甜的。
可这个吻, 是咸咸的。
陆行川,他哭了。
司珂心上一颤,他那样的绝情人,怎么会哭呢?三年都不见个影子,他为什么哭呢?
这个吻起初是单方面的绵长,而后从舌尖到唇上, 再到手上, 身上,全是对抗。
司珂意识到自己被强吻时,挣脱不开,就咬了陆行川的舌头,血腥的甜气弥漫在口腔。
她借由他舌尖受伤,想逃开。可陆行川一只手掌抚在她脑后, 分毫不让。
而他的另一只手, 箍在她腰上。
司珂才念起来,自己方才洗过澡, 只穿了一件真丝吊带裙,陆行川的手掌很热, 那温度已从轻薄的真丝布料透了过来, 屋里空调开得足, 这手的温暖尤为明显, 让人难以忽略。
那吻还在继续,明明伤了两个人,不是么?为什么还要继续?
“你混蛋!你……松开我……”司珂低吼。
“珂珂……我……好想你啊……”陆行川边吻边说。
两人坐在沙发上拥吻着,司珂的手被束缚着,能动的空间只在陆行川的衬衫处,她抓捏着衬衫,丝毫没有作用,反倒向是情到深处的流露。
陆行川的吻渐渐下移,到了她脖上,整个人朝她压来,将她锁在沙发软背前。司珂抬腿要去踹陆行川,他顺势将司珂头放到沙发扶手上,让她躺在沙发上,抽手握住了司珂滑滑的大腿,“别闹……”
司珂感觉自己的腿被陆行川按着,在那并未极膝的睡裙边缘。她忽生了一股羞耻心,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吊带裙和一个底裤,实在是太危险了。
可她想着,身上的人,是陆行川啊。他从来君子,不是么?
她不挣扎了,也不动了,由着陆行川亲。陆行川感觉到一直较劲的人,忽然好似浑身轻松了,他才从方才成魔的思念中缓过来。
他的唇,离开她。定定地望着她黑瀑似的眸子。
“不要脸。你想强我么?”司珂淡定地问。
陆行川一下字就脸红了,他只是没想到会在航班落地当日遇到司珂。方才的吻,只是安慰她受惊的心,只是情不自禁,只是思念,他断然是没那个心思的。
即便有些动情,可他也是不敢的。“对不起……”
司珂起身,将滑落到肩膀的肩带捏回到肩窝上,看着低头满脸通红如做错事的大狼狗一样的陆行川,忽然就来了劲儿。
自己不应该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他么?怎么能这么丢人呢?分手的男女,一见面就被强吻了?
我司珂混了这么些年,竟然别人强吻了?
她将睡裙裙摆往下拉拉,将乱了的头发拨弄整齐,确保自己是站得稳的。吐字清晰地说了一句:“人渣!”而后霸气入了卧室,“嗙”一声关了门。
一分钟后,主卧里传来“咔哒”一声,司珂后知后觉,才想起来,将门反锁了。
陆行川坐在沙发上愣了半晌,他两个胳膊支在腿上,双手抱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脑子太过不清晰了。
确实三年没见,见面就强吻很不地道。
他本来只想安慰珂珂,别害怕。后来的吻,他真是身不由己。想了一会,待红韵褪去,陆行川站起身来,面上生了一抹失而复得的从容。
司珂反锁了卧室的门,她怕是忘了,新安装的门,标配的三把钥匙,穿成串,挂在锁孔里。陆行川想去敲门提醒一下,手已经摸到了门把手上,可却迟疑了。
或许,不提醒,珂珂还能睡个好觉的,他想。
他转身,想着这一夜信息量太多,有些混乱,还是赶紧洗漱一番睡觉才好,这样明天早起就知道这夜不是做梦,是真的了。
可万一珂珂半夜起来跑了怎么办?
已经走到二卧门口的陆行川迟疑了片刻,他将二卧床上的枕头和被子放到了沙发上。
他才要睡下,就看见茶几上的手机,闪了闪。那只手机是司珂的,他看了一眼,笑了。
这一夜辗转反侧是肯定的,司珂脑子里各种过往横飞,近到有最近工作上的糟心事,远的有父亲在医院时的无助感,更远的画面也有,比如,她头一次在教室看见陆行川的画面。
司珂一直以为自己喜欢上陆行川是后来的循序渐进,并不是一见钟情。
可第一次遇见他的样子,这几年总会突如其来地钻进她脑海里。
记忆是个神奇的东西,有些东西明明你很在意,可过了几年全然不当回事,比如,第一次考试不及格,那时候觉得天塌下来了,过几年在看,连屁都不如,不值一提。
有些东西当初你明明不在意,却能历久弥新地记着,还能经过岁月的沉淀把故事结构添砖加瓦,把情感内涵升华深化。比如,当年初初瞥了一眼陆行川,不过是个被窗外阳光照射的大男孩,安安静静,如生了结界,外面喧嚣与他无关的人。
多年后的这个夜里,司珂思绪里的陆行川变样了,他好似背脊又直又平,身上的衣料都温和柔软。
见鬼!司珂腹诽一句,怎么又想到他了。
她想拿手机看看时间,伸手摸了一把床头柜,扑了空。许是忘在客厅了。
纠结再三,司珂还是没有开门出去找,反正手机锁屏呢,而且,她又是个没什么秘密的人。
这样一个心绪起伏又混乱的晚上,在床褥快被司珂翻来覆去蹭起球的临界点,终于被主人饶过了。她睡着了,是那种沉沉地睡眠。
因为没有手机的打扰,这个后半夜才入眠的觉,居然出奇地睡得十分踏实。
这导致司珂醒来,走出房间的时候,抬头看见客厅墙上挂着的钟表,已经十一点了。
她在屋里纠结了一阵,到底要穿什么走出卧室,毕竟外面可能出现的人,是她的前男友。
穿连衣裙吧,是不是显得太over dress,好像多把陆行川当根葱一样。
反复折磨了自己十分钟后,司珂穿了一件白色T恤,牛仔短裤,打开了房门。就该做自己,周末在家穿什么样,见他也穿什么样。要淡定,淡定,再淡定一下。司珂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洗脑,和平分手,要潇洒一点儿,昨晚太丢人了,要忘记。
做足了各种心里建设的司珂,终于走出卧室才发现,屋里空无一人!感情自己一上午把独角戏和空城计唱完了,才发现没有对手。
她竟然有一丝失落。
不过,这样也好。
她愣了半分钟,又觉得不对劲,陆行川三年没回来,回来就出现在这个房子里,这诡异程度和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自己做了个春梦?
“咔哒,咔哒。”钥匙在门锁里旋转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不是春梦。
进屋的人,的的确确是陆行川。
“醒了?”陆行川手里拿着外卖,放到餐桌上,表情和语气都极自然,好像回到了三年前,两人不曾分手。不对,好像一对老夫老妻一样,他声音淡淡地,“珂珂,来吃早餐。”
“嗯。”司珂站在客厅中间,转头望向窗外,自己是穿越了?还是失忆了?这个剧本不对啊,再来。
她确定自己是活着的人,因为肚子已经咕咕叫上了,她走到餐桌边坐下,陆行川从餐盒里拿出热牛奶,倒在她面前的玻璃杯里,然后将外卖袋里的餐盒一一打开,有三明治、有炸酱面、还有两个菜,宫保鸡丁和酸辣黄瓜钱。
司珂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感觉自己语言功能丧失了,她拿起牛奶喝了一口,刚要张口,陆行川又递了一双筷子给她,司珂:“……”到底自己应该说点啥。
“珂珂吃炸酱面么?”陆行川坐到桌子对面,问。
司珂没有思考的能力,听见炸酱面,就把炸酱面拉到自己身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胃里有了热乎的饭,大脑好似都清楚了,所以低血糖时反应能力下降是真的,半晌,司珂才张口问:“你回国了?”
这是个疑问句,而且不是应该出现在昨晚上初见面的时候么?
“嗯,回来了,就不走了。”陆行川说。
这样的一个普通又完整对话终于结束了。可整个房子里都充满了尴尬的气氛。司珂嚼着炸酱面,看着对面的陆行川在吃着三明治,忽然想趴在地上找个地缝,最好能把陆行川装进去那种。
他今天穿的比昨晚随意多了,黑色短袖Polo衫,深蓝色长裤,头发清清爽爽的,浑身上下就带了一块黑色皮质的手表,嗯,看起来内敛知性,跟程飞扬那厮很是不一样。
“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么?”陆行川发现司珂在看他。
“没有。”司珂脱口而出。分手的前任,偶然重遇而已。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互相撕逼,吐槽一下过往的不是?
不不不,司珂自认自己不是那样的人,过去了就过去了,让往事随风,潇洒一点不好么。
“我有话想和你说,”陆行川放下手里的三明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