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轻飘飘地贴着他的腕骨,指腹大胆地摩挲着。
梁肆延反应了好一会儿,哦,露露,好像是她朋友。
“你朋友挺大方啊。”梁肆延笑着说。
“什么?”
“这么喜欢给别人做嫁衣?”
文雪几乎是一瞬间就听懂了他的意思:“嗯,当然要玩的开才好啊。”
梁肆延垂眸睨了眼牛奶:“可是我,不爱喝牛奶啊。”
文雪也没诧异,甜腻呼吸喷在他的颈侧,手上小动作不断:“是吗?不喜欢喝牛奶,但是喜欢那个来给你送牛奶的尖子班妹妹?”
梁肆延没说话,不置可否。
文雪权当默认:“她是你的菜啊,不应该啊,长得是挺好看的,但是好像不太吸引人。”
梁肆延轻嗤:“能吸引你,那还得了?”
“也不太吸引你啊。听说你们住在一起,近水楼台下勾引人的确是方便一些,能不能让那妹妹给我点经验?”
话里话外,都是对易玖的冷嘲热讽。
梁肆延实在不明白,易玖只是和他一起上下学,怎么就可以被谣言传成这样,从开学时董施在教室里直言不讳地污蔑她,到现在,连外部的学生也这么想她。
易玖,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孤身来到京北,与其说是攀上高枝,能住在京北最高档的地段,在京北最好的国际学校上学,倒不如说是被安在了一个定时炸弹身边。
而那个炸弹,就是他梁肆延。
他自认为易玖这种性格的人如果不是被外婆的天价医药费囚住了脚步,她根本看不上这些富贵生活,也看不上他梁肆延。
凭着她的野心,未来的某个时刻,她想要的东西一定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
所以,没道理让她遭受这些毫无根据的猜测和委屈。
大概正是因为这些想法,梁肆延接下来的话都显得有些恶毒。
他看着怀里的牛奶,指腹摩挲着瓶口,懒懒地倚着墙:“我有时候真的不太明白,我这人在你们这帮人眼中是什么样的。用这么低端的要死又点不上台面的小花招小伎俩,贴着我说点悄悄话,我就能硬?”
“你......”文雪蹙眉,仿佛不能接受他直白地说出那个字。
看着她生气得仿佛被羞辱的样子,梁肆延没有半点羞愧,只觉得太装。
他悠哉悠哉地补充:“哦,不好意思,硬倒是会硬,但得看人,有的人站我面前一句话不说我就能硬。至于你,脱光了站我面前,我的老二也不会有半点动静,我倒是不介意你把我当成甲等残废。”
对上他含着笑意,却无一丝温度的眼睛,文雪的笑容终于僵硬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眼皮跳的厉害,气急之下,连太阳穴都突突跳着:“梁肆延,你......你就是这么和女孩子说话的?”
“嗯,我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梁肆延很满意这番话的结果,他把牛奶塞回去:“所以,离我远点。”
班里的人不知道外面的动静,只把这当成梁肆延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位。
正巧曾俊波拿着考卷走来,他看了两人一眼:“还不进去考试?”
梁肆延没再说话,径直往教室里走。
走到最后排的位置,他看到易玖:“你在这个班考?”
“嗯。”
“哎,那牛奶是给我的?”
梁肆延看了眼桌上的牛奶,正要拿,被易玖一把夺回,这劲是前所未有的大,连带着桌子挪动了一下,发出的动静也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在陌生的班级,易玖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她看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羞赧地低下头,捏着牛奶,一句话也不说。
“不是给我的?”梁肆延挑眉,觉得她这反应有些好笑。
“是给你的。”易玖说,“但是你已经拿了别人的牛奶了。”
易玖心里堵得慌,以至于说完这话才惊觉自己话里那没由来的醋意太重了,重到让人一眼便能看穿。
窗口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眼睛睁得圆圆的,秀眉蹙着。
梁肆延一愣,不一会儿就反应过来,正要揶揄,却被打断。
曾俊波敲了敲易玖的桌子,却对着梁肆延说:“铃声响了没听见呐,试卷都给您放桌子上了还回头呢?”
班级里适时传来一阵哄笑。
梁肆延长长地哎了声:“知道了知道了。”
他又看了眼易玖,回过头去,才把试卷名字写上,又立刻回过头来,椅子紧靠着她的桌子:“我没拿她的牛奶,我只要你给我的东西啊易玖。”
静谧的教室里,就算是不学无术的L班学生们,也在安静地写着试卷,所以梁肆延那毫无克制的声音落在教室里的每个角落里,也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际。
每个人都好奇地回过头,眼里打量尽是揶揄和八卦。
易玖整个人处于惊吓状态,笔触在试卷上晕成了一个重重的黑点。
他在说什么啊,他怎么能这么大声地说这些话啊。
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话里话外的暧昧太过明显了。
曾俊波真是被这个祖宗气死,祖国的花朵能不能尊重一下他这个园丁啊?
“听见了没啊?”梁肆延手指屈起,敲了敲她的桌子。
易玖面红耳赤,压低了声音:“听见了,轻点啊你。”
梁肆延嗯了声,没再多说,心满意足地把注意力转移到试卷上。
文科一直是易玖的强项,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做着,却在看见阅读理解时一愣。
阅读理解节选自《红楼梦》第十八回 。
下面的题目为选择题和艺术特色分析鉴赏题,易玖做完之后却在再次回望文本时一愣,那是一种心中郁结找到化解源头之后的释然感。
林黛玉对宝玉说:“我给你的那个荷包也给他们了?你明儿再想我的东西,可不能够了。”
这不是易玖第一次读红楼,前八十回她早已耳熟能详,却在又一次看到这段话之后心里突升起异样。
他只能喝她给的牛奶,他拿了别人的牛奶,就别再想要她的牛奶了。
易玖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梁肆延。
肩膀宽阔,像平原,又像广阔的海平面,后脑勺上头发蓬松柔软,一撮呆毛立着。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梁肆延正在转着笔,修长的手指转动着,时不时又扣着桌面,是他下意识的小习惯。
以前看见梁肆延和别的女生的接触时,她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她愈发心里难受了,她难以排解这份情绪。
现在她明白了。
喜欢还是那份喜欢,只是喜欢变质了。
这份喜欢里,加了一层厚重到难以化开的介质。
那介质,名为,占有欲。
她对梁肆延,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第29章 🔒肆意
考试考完, 易玖坐在最后一排,听到曾俊波说考试结束,她开始起身收卷子。
走到梁肆延身边时, 他把卷子往她的卷子上一堆, 嬉皮笑脸地说:“还气着呢?”
易玖没理他, 她抿着唇,继续往前收卷子。
把卷子交到讲台之后,她回到位子上开始收拾笔袋。
梁肆延侧着身子, 靠在墙上, 突然按住她的手腕:“我们小十还生气呢?”
语气暧昧缱绻。
易玖的心跳就像是沸腾的油锅中轰然滴入一滴水,恍然炸开。
她挣脱开,声音轻如蚊蚋:“没有。”
“没有就好。”他慢悠悠地说, “那什么时候把牛奶给我啊,不喝长不高了啊。”
易玖觉得有些无语,她把牛奶塞到他手里:“你都十八了还想怎么长!”
“这就瞧不起人呢小十, 爷八十了还能长。”
左一口小十,右一口小十,易玖实在听得心绪蹁跹。
她快速地理好笔袋:“我走了。”
梁肆延点点头, 托着下巴,看着她的侧脸:“反正下午还得见。”
“你......”易玖无话可说,愤愤地走出教室。
易玖刚一走, 男生们就凑上来。
“啧, 到哪儿了?”
“到——”他看着易玖的背影, “抄送经书了。”
廖暨凯真的觉得梁肆延这人真的是越来越难懂了。
“算了, 曼城皇马, 下哪个?”廖暨凯觉得还是问他这个比较靠谱。
梁肆延啊了声, 充满疑惑:“是今天啊?”
“哥们你最近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凌晨三点。”
梁肆延随意地瞥了眼:“当然是四比三啊。”
“这几率不可能。”男生们七嘴八舌。
“那我压四比三。”梁肆延兴致缺缺,把吸管插进牛奶盒里。
廖暨凯:“压多少?”
梁肆延:“一百。”
话音刚落,众人皆是爆笑。
廖暨凯笑得直不起腰来:“刚还信誓旦旦说四比三,问你压多少你压一百,其实心里虚着呢吧?”
梁肆延冷静地回呛:“小成本,大回报,懂个屁啊你。”
梁肆延以最快的速度吃过晚饭后,就回到房间。
江婉柔奇怪:“阿延今天怎么回事?”
易玖摇摇头。
梁泽见怪不怪:“晚上有球赛。”
江婉柔明白了:“所以你又要熬到四五点了对吧?”
“......我这是在说儿子呢,我又不看。”
“你最好是。”
诚如梁泽所言,梁肆延为了实时看三点的球赛,吃完饭回房间之后,给自己定了两点半的闹钟,丝毫不惧第二天还有考试。
易玖照例复习到十二点,和蒋晗通完电话后准备睡觉,可是她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毫无睡意。
她把□□/熊搂在怀里,想要迫使自己睡觉,脑子里却不断浮现今天上午考试的场景。
“我只要你给我的东西啊易玖。”
四下无人,他的话却一遍一遍地回响在耳畔。
易玖捂住耳朵,可是这个掩耳盗铃的动作丝毫无用。
因为这个声音,是从心底起的啊,她根本无法控制住。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
再不睡觉,就要起床啦易玖!!!
易玖叹了口气,下楼拿牛奶的时候正好撞见梁肆延,两个人一起走下楼。
“你还不睡吗?”易玖问。
梁肆延满脸倦意,毫无精神气:“刚醒。”明明定了两点半的闹钟,却在一点半就醒了,梁肆延准备下来泡杯咖啡,继续奋战。
易玖感叹,这是过的美国生活啊。
“你怎么也没睡?”梁肆延说着说着又打了个哈欠,眼尾因困意而泛着红,“大半夜了又要喝牛奶?”
易玖如实回答:“睡不着。”
“又做噩梦梦见自己的考了年级第二?”梁肆延走在前头,随意地问了句。
易玖说:“不是,题目做不出。”
“什么题啊?”梁肆延把牛奶递给她,想泡咖啡,又在看见冰可乐的时候决定拿可乐。
他两指钳着瓶身,中指拉开拉环,又耷拉着肩膀朝楼上走。
“关于喜欢,这个难题。”
梁肆延浑身一僵,那可乐像是融于自己的血液,而后沸腾冒泡,连带着腹腔都开始震颤起来。他清醒了一大半,睡意陡然全消。
他仿佛失去了行为控制力,滞愣地转过头去看她:“什么?”
易玖自知失言,冷静地找补:“语文考试的阅读理解没有答好。”
神色冷静,语气与平常无异。
梁肆延多瞧了她一眼,确定自己这傻逼又瞎几把想多了。
他哦了声,鬼使神差道:“想看球吗?”
易玖不明白为什么一段对话的跨度可以如此之大,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恍惚着点了头,然后此刻在他的房间里。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水到渠成?
上帝啊,她到底在想什么东西啊。
“反正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梁肆延仿佛看破了她心里所想,自然又娴熟地替她的行为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易玖耳根子有些烫,还好她披着头发,完美地遮住。
两人靠着床沿,一时无话,易玖发现自己手机也没有拿下来,她尴尬地抱着膝盖,盯着大屏幕发呆。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十五分钟,现在是漫长的广告时间。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落地灯,易玖回头看了梁肆延一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无聊?”梁肆延几乎是一眼就懂了她内心的想法。
“嗯。”
梁肆延把手机塞进她怀里:“数独玩不玩?”
易玖这次终于放心地玩了起来,她看着解锁界面,突然忘记了密码。
“7849。”梁肆延看着她低头对着那界面发呆,提醒。
易玖应了两声,就开始玩。
易玖擅长心算,玩数独也不需要草稿纸,她认真地看着界面,以至于梁肆延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身边都不知道。
直到他的温热呼吸吹得她侧边的头发微微扬起,贴在手机屏幕上时,她才发觉。
她猛地偏过头,却发现梁肆延根本没有在看她,也在认真地看着手机,目光专注,心无旁骛,真的是在认真解题。
这样一来,倒显得易玖这人有些心术不正了。
大概是长发遮住了屏幕,看不清数字,梁肆延自然地捋起她的那撮头发,放到耳后,他的指尖无意擦过她的脸颊,因为刚刚拿着冰可乐,所以微凉。
易玖真的坐不住了,那冰凉触感使得她的脊背像是通了电,刺激着大脑皮层最深处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