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子拍拍楚映曦的肩膀,安抚道:“医生说了,问题不大,别担心了。”
楚映曦微微点头,凝眸看向病床上那个人。
病床上的周凌深正沉沉睡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依旧好看,却苍白得毫无血色。纱布缠绕在他发间,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要不是他微微起伏的胸口,楚映曦几乎都察觉不到他的生机。
楚映曦干涩胀痛的眼忽地一酸,她到这时才终于落了泪,一串串如珍珠般的泪珠止不住地落下,落在他干爽的病号服上,一下子就湿了一大片。
“他说的那些话,应该是真有隐情的,你冷静些,有什么等他醒来后,你再好好盘问他。”
楚映曦轻“嗯”一声,周老爷子看她情绪正浓,便招呼大家出去守着了。
病房的门被关上,楚映曦颤抖着握住周凌深温热的手掌。他的手大,她一只手握不住,只好宝贝似的捧着搓揉。
眼泪大滴大滴地砸落下来,滴进两人交握着的手里,温热滚烫。
短短半天时间,她就被各种爆炸信息不断轰炸,脑子里那根弦一直紧绷着,心也不断被撕扯蹂/躏,让她几乎窒息。
楚映曦抬手擦了擦眼泪,咬牙切齿地控诉着他说的那些难听又刺耳的话。
“喂,周凌深,哪有提了离婚就装死的?不就是离婚?你倒是先醒过来啊!”
……
窗外一直阴沉的天,在又一阵小雨过后,才稍稍亮了些。
周凌深在席卷而来的疼痛中悠悠转醒,他浑身胀痛,脑子里是一片有一片的白光,和一阵又一阵的眩晕。
他还没来得及动弹,就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由远及近。
“你不醒怎么离?孩子也不要我生了,那你就起来签字,我马上去手术室!”
有人要跟他离婚?
跟他周凌深,离婚???
周凌深艰难地睁开眼,疼痛和眩晕让他有些反胃。他倒吸一冷气,看着模糊人影渐渐清晰,这就是,要跟他离婚的女人。
而此时此刻,女人正惊诧地看着自己,然后,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他被嫌弃了,这个要跟他离婚的女人,看到他都想吐。
作者有话说:
周凌深:我怎么感觉,这段OS,我OS过了??
这章把我写窒息了,我承诺了不虐的,就不能放个半截虐你们,所以就一次性写到这里了。
真的不虐,搞笑文来的【不是——】
第52章
Chapter 51
楚映曦其实已经没有孕吐的情况了,大概是因为今天一整天的心理压力,加上突然看到周凌深醒来的惊吓,引起了应激反应。
床上还躺着一个头上缝了针的人,她却还在这增添负担,实属不该。
压抑住那一阵反胃,楚映曦擦了擦泪,满眼担忧地问:“深哥哥,你醒了?”
周凌深周身气息微凛,浓眉紧皱,眼睛微睁,疲惫的眼中透出凌厉的眼神。
他目光落到两人交叠的手上,湿热的触感让他极为不爽,他手指抬了抬,可不知是因为没力气,还是身体并不排斥,他竟然没有挥开她的手。
周凌深认真打量坐在自己病床边的女人。
女人一双澄澈的眸子泛着红,连带着脸颊鼻尖透着粉,一看就是伤心得哭过。巴掌大的小脸白净细嫩,那饱满的唇哭得都有些发肿了,上面沾着她的眼泪,显得更加莹润透亮。
她柔软可人,一副顺从模样。
周凌深心下轻哼一声,倒是没错,是他的审美。
可她说——离婚。
也就是说,他娶了她,她叫他“深哥哥”,却要跟他离婚。
她刚刚又是说离婚,又是看着他吐的样子,想来他们关系并不好,很可能是家里人“分配”给他的联姻妻子。
家人……
他的家人,又是谁?
周凌深努力回忆着,却被太阳穴剧烈的抽痛给打断。他只觉得脑袋快炸了,不禁烦躁起来,一点耐心也没有。
周凌深声音喑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一般:“要离可以——”
你总得让我把事情弄清楚再离吧?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离?
可脑袋的疼痛让他根本没法继续说下去。
这四个字犹如惊天炸雷般在楚映曦脑袋里炸开,她整个人都傻在原地,连泪都忘了流。
周老爷子还说什么有隐情、有原因,看看、看看,他都脱离危险了,还是要离婚!
楚映曦脸色惨白放开他的手,猛地向后退。
椅子脚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直待在门口的江嘉煦听到里面有动静的时候,不敢进来打扰,可听到周凌深说了那样的话,吓得直接开门冲了进来,一把将周凌深的嘴捂住。
他要守护他深哥下半生的幸福!不能让他脑抽说胡话!
“深哥,别瞎说话!”
“嘶——”
江嘉煦的摇晃让周凌深的头痛加剧,他不耐地一脚将江嘉煦踹开,眼神警惕又愤怒,冷言问道:“你谁?”
江嘉煦的手僵在原地,满脸无语,疯狂按下床头呼叫铃。
“医生医生,快来,这里有病人脑子被砸坏了,他疯了!”
里面的动静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纷纷冲了进来,关心着周凌深的伤势。
医生进来检查了伤口,又询问了大致的情况。
周凌深迟疑地看着周围人,眼神里满是陌生。他皱了皱眉,认真道:“我可能失忆了。”
大家被这个消息震到,面面相觑,竟然没一个人先说话。
反而是失忆的周凌深依旧冷静,他抬眸看向医生:“我知道我自己是周凌深,但除此之外记不起其他的。”
医生:“应该是脑震荡后遗症,可能会有短暂的记忆缺失。”
……
医生和周家人开始叮嘱注意事项,楚映曦只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她几乎都听不进去了。
她只知道,周凌深连失忆了,都还要跟她离婚。他对离婚,到底是有多深的执念。
楚映曦艰难地做了吞咽动作,只觉得喉头都是血腥味,反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她猛地起身,目无焦距:“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一趟。”
大伯母郑秀妍闻言皱了皱眉,不悦地看向她:“你作为妻子不照顾他,这是要去哪?”
楚映曦轻笑一声:“去拟他的要的离婚协议书。”
说完,楚映曦也不管在场人各异的脸色,转身离开了病房。
……
医院的走道干净明亮,楚映曦被消毒水的味道包围,刺激得她有些头昏,不敢深吸气。
她小跑着穿过走道,站到电梯面前等待,却压根忘了按键。
“嫂子!”江嘉煦一脸焦急地追了上来,在电梯口堵住楚映曦:“别走啊!”
楚映曦回过神来,看到江嘉煦桀骜的脸上都是细小伤口,她抬手指了指他的脸:“你不去处理一下伤口吗?”
江嘉煦抬手拨了拨自己的清爽的寸头:“正准备去了,结果听到深哥说那个……”
见楚映曦眼神闪烁,江嘉煦赶紧追加解释:“深哥最近正在查的,就是和楚氏有关,设计楚氏的是周家的人,埋得太深了。你别气头上就说离婚什么的,他是爱你的!”
周凌深“爱她”,楚映曦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听到这种话,竟然不是出自于周凌深的嘴里。
可别人说的话,她哪里敢信?
楚映曦轻笑了声,声音没什么情绪:“是他要离婚的。”
“他那不是脑子坏了吗?嫂子,你不能跟一个脑子不好的人一般见识啊!”
楚映曦凝眸看他:“他清醒的时候,也这么说。他在电话里让我去签字,说周家的孩子也不需要我来生,多的是人能给他生。”
江嘉煦急了:“他是被威胁了啊!”
楚映曦叹了口气:“我本想着他是事出有因,可他都脱离危险了,失忆了,还能记得要跟我离婚。你说,他这个想法不就是嵌进脑子里的吗?”
江嘉煦被楚映曦说得哑口无言,心里只觉得,难怪她能拿下周凌深,果然不是一般人。
“可是……”
江嘉煦“可是”了半天也没“可”出来,楚映曦眸光一转,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按电梯。
她抬手按下按键的时候,另一只纤长的手指同时按了下去。
指尖轻碰,楚映曦顺势望去,是周允畅。
周允畅还是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靠在电梯边,垂眸看她,一双桃花眼里却缺失了笑意:“你要离婚,是因为楚氏的事情?大哥说你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楚映曦没见过周允畅这样严肃的时候,心下隐隐担心,他是不是要为了他弟弟来找自己麻烦。
“不是。”楚映曦摇了摇头:“我们之间的婚姻,本来就是他答应要结就结了,现在他想离,我也依他。”
周允畅叹了叹气,脸上又显了笑意:“你们俩的事情,自己考虑着来吧。我正好也要回周宅一趟,带你走?”
楚映曦一愣,而后点头:“好。”
电梯“叮”地一声,在楚映曦面前打开。
江嘉煦整个人都无语了,他上前一步,拦住楚映曦的去路:“嫂子,你还真要回去拟那什么协议啊?你走了深哥怎么办?他头破血流差点被人打死还失忆了,他那么可怜,你真要狠心不理他啊?”
楚映曦身子微僵,正有些迟疑,手腕就被周允畅攥着,拽进了电梯。
江嘉煦:“欸!”
周允畅笑了声:“他睡着了,留在这也没意义。”
电梯缓缓关上,江嘉煦正想挡,里面的周允畅却扫过来一个冷淡而锋利的眼神。
“多的是人排队照顾他,他还能死这医院不成?”
话音一落,电梯门正好合上。
江嘉煦紧攥着双拳站在电梯口,反复回想着周允畅刚刚的眼神,他心下一凛,想抓住那若隐若现的怪异感,却只觉得徒劳无功。
……
S城的冬天,天空似乎总是阴霾。下午明明放了晴,晚上却又丝丝缕缕地下起了雨。
楚映曦下车后冒雨冲进医院住院楼,带进去了一丝寒意。
可很快又被带着消毒水味的暖气给冲散。
楚映曦推开周凌深病房的门,里面只有一个护工,见她进来,收拾收拾便出去了。
明知道他失忆了,可对上他那陌生又防备的视线时,楚映曦心脏还是微微抽痛了一下。
楚映曦抿了抿唇,坐到他病床边。他头上还是有微微的暗红从纱布上透出来,唇色也白得不像话,眼神倒是一如往常的犀利。
楚映曦本想着趁他失忆,再演演戏,假装他爱自己爱得要死,她却因他不记得这份爱而伤心痛苦难以接受,这才要求离婚。然后以此让他多分些财产给她,最好把楚氏还给她,什么地皮地产的也都多给点她。
可她连撒娇的力气都没了,哪还演得了戏?
“还痛吗?”
周凌深皱了皱眉,看着面前的女人,冷声质问:“有事吗?”
楚映曦心下有些委屈,澄澈的眸子看着他:“来看看你。”
周凌深心下一软,却蓦地为这陌生的心情而不耐烦起来:“我还好。”
他顿了顿,脑子里有许多想问的,可张嘴时却是道:“你说离婚的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着楚映曦眸子微震,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蹿了起来,将手里文件拍到他面前。
“我拟好了,你看看吧。”
楚映曦的声音里是若有似无的微颤,她艰难吞咽,又把笔递给他:“你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是不是可以签字了?”
周凌深只觉得心口骤缩,他周凌深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竟然被人催着离婚,催着签字。催的人,还正是他受伤严重不在医院守着他、反而回家拟离婚协议书的妻子!
怒气上涌,周凌深只觉得头又开始疼了,他一把夺过文件,一行行认真看了起来。他倒要看看,她趁着他受伤时非要离婚,到底是想要多少东西!
可细看之下,她索要的,竟然都属正常范围内的。
不知道为何,周凌深更别扭了。她这是,不要多的,只想跟他离婚?
周凌深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们为什么离婚?”
楚映曦认真打量他,看他浏览文件时的眼神,不像是伤了脑子变得呆傻的样子,看那些资产时也熟悉得很,哪有失忆的模样?
他不会是装的吧?
楚映曦沉吟两秒,小心翼翼开口时,言语里多了些试探:“我们本来就是协议结婚,你要孩子我要钱,各取所需。至于为什么要离,你问问你自己吧,你受伤之前跟我说的要离婚。”
周凌深有些诧异:“我说的?”
楚映曦笃定:“对,你说的。”
周凌深边回忆,边将笔尖按压出来。
楚映曦看着他的动作,呼吸一窒,要签了么?
剧烈的头疼席卷而来,抗拒着他的回忆。周凌深只觉眼前白光闪过,眩晕不已。他一把将笔拍在文件上,咬牙:“我不能签,至少、至少得等我想起来。”
楚映曦微微松了一口气,可看他难受的模样,还是不禁有些心疼,便伸手过去要拿走他手上的文件和笔。
她的手带着刚进暖气房的微微凉意,触到周凌深的手背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她的手就被温热的大手包裹住了。
周凌深紧握住她的手,借着力道将人拽进怀里,他顺势揽着她的腰,将人紧紧圈住。他贪婪地在她颈边嗅闻,汲取着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
楚映曦身体紧绷,一时有些懵。只感觉他下巴在她头顶轻轻摩挲,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柔软和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