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也不知道该说夏鹿帆运气好,还是不好。
要说好,夏家这一脉按照血缘,其实已经不局限在夏家村,沾边的人数众多,家传诅咒可选范围也极大,却偏偏落在了她身上。
要说不好,比起以前的被诅咒者,夏父夏母他们是挑不出缺点的家人,从知道她可以看到云,到回夏家村听到“命硬克亲”的说法,从始至终担心的也只是她的眼睛,还在迷信的边缘努力做好事为她攒福气。
而且,按理说诅咒传过那么多代,积攒的信息量不少,也能让她找找解决办法。
还有缺德的家传艺能保底,再换点什么过来。
但问题在于,她在这些信息里,根本找不到怎么换的方法,倒是知道金链是生命本源凝固而成,可怎么用,也不知道。
如同发练习册却撕掉了后面的答案一般,虽然她也不准备照抄,但连个考验道德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综合来看还是运气比较差吧!
抬头盯着头顶的云,夏鹿帆表情不善,她今天就算被电到投胎,也要找到诅咒的罪魁祸首们,大喊出“要树立可持续发展观”和“高利贷会害人害己”。
但在同归于尽的前一秒,她收敛了所有的表情,无视诅咒云,双手抱头闷闷的坐回小床上。
“这个诅咒是假的吧?”
“或许这只是我的幻想,要不然睡一觉就消失?”
夏鹿帆从小就胆子大,不管是斑斓的肥虫,狰狞的蜘蛛,还是玩高空项目或看恐怖电影,同龄人会感觉到恐惧的事情,她基本都不害怕,还觉得挺有趣的。
明明她对生活的热情满到快要溢出,对世界的期待也是兴致盎然的,从没有想过,一切很快会被动的画上句号,自己则被诅咒困扰余生。
她不想相信这些,可近一个月的异常,让夏鹿帆又骗不了自己。
——余生都将被忽视、被遗忘,孑然一身?
——却又无法结束生命,不能摆脱痛苦?
开什么玩笑,都什么时代了,还有家传诅咒。
把她惹急了,夏鹿帆真的能做出来带着铲子,去夏家村的墓地讲道理的事情。
可是,翻涌的情绪平复后,她又不甘心,猛地从床边站起来,骑上自行车锁门离开。
呆坐了大半天,太阳也快落山了,现在离过生日还有三天,但夏鹿帆现在只想回家。
十多公里再加上红绿灯和道路堵车,等夏鹿帆骑回家里的小区时,已经晚上九点了,她微微有点喘,抹了把额头的汗,在楼下抬头看五楼客厅的亮灯。
她用力捶了两下发酸的大腿,却没有叠好自行车上楼。
和骨子里较真固执,不肯吃亏的夏鹿帆不同,夏父夏母没那么计较,善良温和甚至有点好欺负,每年会捐东西,书本整理好,衣物洗干净,然后在捐赠人那里写下全家人的名字。
夏佳佳,品学兼优好学生,不信命不服输,却唯独听不得夏鹿帆说“死”这个字,偶尔提到都要立刻拍她说童言无忌,不要怪罪,在唯物客观的世界里开了一个封建迷信的小门。
夏之桥还是个小学生,就知道有模有样叮嘱她,出门注意安全,不要打架受伤,早点回家,被夏鹿帆逗几下也不生气,性格软乎乎的特别好。
一个普通的中学生,和这个世界最大的连接点,也不过就是家人。
比起直面所谓家传诅咒带来的负面情绪,夏鹿帆更在意的是,她该怎么告诉他们这个诅咒的事情?
十多公里的路程,骑的夏鹿帆冒了一身汗,被夜风这么轻轻一吹,她冷静下来,不告诉家人这件事情,会不会更好一点?
反正都要忘掉的,何必在这几天,挑战家人的接受能力呢?
而且,一同生活近十五年的孩子,说消失就消失,家人肯定接受不了的。
与其知道后会那么难过,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知道。
深吸一口气,夏鹿帆抿紧嘴角,内心撕成两半,一边理智在循循善诱,可一边情感却在满地打滚。
不要,她想回家,她想在客厅里打滚,大哭到月亮也要落泪。
要全家和自己一起骂夏家的祖宗是混蛋,不要脸欺负后辈,要把眼泪都抹在家人身上,手脚并用的抱紧他们,让每个人都保证,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记得她,不能忘掉她!
夏鹿帆记得自己在姐姐的摘抄本上看过一句话,说人的一生会经历两次死亡,一次是停止呼吸,一次是被人遗忘。
她一想到这里,就咬紧牙关,委屈又难过的情绪发酵扭曲,阴暗和愤怒的情绪蹭蹭蹭往外冒。
“妈妈,可以给我三块钱吗?我想去买双面胶。”没等夏鹿帆冒出更负面的想法,一对母子踩着楼道的灯光,边聊边走出来。
是夏母和夏之桥。
“家里的双面胶用完了?你不是已经做好生日卡片了吗?”夏母是下楼扔垃圾的,她一手提着袋子,一手往口袋里摸零钱。
现在手机支付便捷,家里除了去买菜或者坐公交车,很少见到现金,夏母摸了好一阵才找出张十块,递给夏之桥,嘱咐他就在小区门口那个商店买,要是买不到就回来,别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