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慢悠悠踱步到时钺那里，压抑着感动的心情，看了一眼他的卷子。
监考老师刚好是语文老师，他带着欣慰，想观瞻一下这位小同学的作文。
好巧不巧，作文题目还是他出的呢，主题是关于快与慢。
给了一段材料：“从前大家都说慢是行事的基础，可现在，人们认为快是前进的动力……”，结合材料写一篇800字的文章。
老师瞄了一眼这位男生的卷子，他洋洋洒洒，字迹工整清晰。
不错不错，小兄弟字很漂亮，欣慰感十足，再定睛一看……
“涡扇发动机民航飞机时速为900千米每小时，螺旋桨发动机的民航飞机时速500千米每小时……”
他已经从飞机，高铁各种交通工具的时速写到了4G，5G的传输速度。
从地面到天空，从实物到虚拟，再写，怕是都要写出外太空了。
写得是一丝不苟，神情还带着些严肃，认真得让老师觉得自己是不是出了幻觉。
老师瞬间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算了，十二考场还是别来了，不然自己怕是得短命。
月考持续了两天，大部分的人都像是经历了摧残一样，回到自己的教室以后，恍惚觉得暴风雨来得太猛烈。
“我无了……”周如彦在座位上唉声叹气。
而大多数人皆是如此，蔫头耷脑的。
朱勇悄无声息出现在教室后门，见到大家还一盘散沙似的，黑着脸踢了踢门板。
物理卷子出分堪称光速，最后一科英语刚考完呢，他就拿到了班上的物理卷子。
大家屏住呼吸，等待物理课代表把卷子发下来，像等待死亡的宣判一样。
班上的气氛变得格外紧张，如箭在弦上，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卧槽我及格了！”周如彦拿下卷子以后如释重负。
“及格及格，你的目标就只有及格？”朱勇听到他的追求以后，顿时怒火中烧。
“你以为你及格是自己的功劳？”他哼了一声，“是老子的功劳！”
“把牛头不对马嘴的公式都往上面写，我看你造孽，找了半天给你找出一个勉强可以得分的步骤。”
这番话顿时引来班上的哄笑，但又不敢太大声，于是各种憋笑。
朱勇环视周围的人，怒声怒气道：“笑笑笑，只晓得笑。”
“排名出来以后换座位，省得你们在地皮上踩热了，无法无天。”
此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了。
换座位？
艾梓条件反射看向旁边的时钺，他正好也在看自己，目光深沉。
朱勇走后，大家都交头接耳。
“按什么排座位啊？”
“多半是像上学期那样，成绩好的先选座位呗。”
“那完蛋了，我还能坐到我的宝座吗？”
周围窃窃私语，艾梓听得心情复杂，其实以前对坐哪里没什么想法。
只要是不耽误自己看黑板，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所谓。
可是现在，却内心惴惴不安，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咱们，还要坐一起吗？”她悄悄问时钺。
而他的视线沉沉的，望向自己时，像是蕴着什么情绪，汹涌而复杂。
“要。”沉深开口，果断又干脆。
其实最后能不能坐一起，分明是未知数，而他的这番话，却让人格外安心。
总成绩出来了，艾梓年级第14，班上第三。
她不是天赋型选手，也不是学神，甚至没有一门课是格外突出那种，但好在所有科目都很均衡。
时钺的排名有些变动，年级300多名，班上排31。
他的语文卷子之前被老师拿来批评过了，那篇关于速度的科普文瞬间在班上火了起来。
从天文到地理，从入门到入土，他写得一本正经。
现在每个人都端着自己的课本，按成绩排在教室外面。
艾梓在前排，往后望去，虽然他在后面，但身高有绝对优势，一眼看到了他那张淡漠的脸。
到她选座位了，她选了之前的那个位置，靠窗。
后面的同学陆陆续续进来，但奇怪的是，有人在她旁边徘徊一阵，最后还是放弃了。
等时钺以凛然的气场，走进来，气势席卷了整个教室，然后慢悠悠到她旁边。
把书包放到座位上，随意坐下，有些霸气。
艾梓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个位置不错，按理说留不到那么后面。
问了他以后，他也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好像比她还意外。
“如果这个座位被选了，我就，让他走。”他说得漫不经心，可末了加上个重音，裹挟着威胁的意味。
后来艾梓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周如彦邀请他一起去后排坐，时钺果断地沉声道：“我要和艾梓坐。”
声音不大不小，带着独特的沉磁低嗓，一下子让所有人都后背一凉。
大佬发话了，我等屁民，还敢坐艾梓旁边吗？
重新安排了座位，班上的格局都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吕斯佳还坐艾梓前面，但旁边已经被其他人坐了，是个很安静有些胖乎乎的男生，叫刘兴磊。
周如彦的成绩在后面，等他进来时，老座位已经坐了人，于是不情不愿坐到了后排去。
恢复了秩序，大家开始上自习课，大概是刚换了座位，各位都很亢奋，于是也没静下心学习，反而唠嗑的更多。
“木辛辛，我这里有个性格测试，你要试试吗？”
艾梓正在看书，听到这，也来了兴致：“好呀，你问，我答。”
“第一题，喜欢什么颜色？”
艾梓想了想，压低声音回答：“蓝色，浅的那种。”
“蓝色……那是冷色调吧？”吕斯佳看着答案的选项，然后跳到下一题。
时钺本来在发呆，听到这，视线也漫不经心似的扫了扫旁边的女生。
她带着笑，仿佛很惬意，认真地盯着吕斯佳，眼睛里流露出真诚和柔和。
“那你是喜欢白天，还是夜晚？”
“我喜欢，没有作业的夜晚！”她眨了眨眼，有些玩笑的意味。
“嗨呀你这算是什么答案？”
两人一来一回，艾梓也跟着回答了许多，声音软暖，像是小羽毛在挠似的。
“最喜欢几月份？”吕斯佳跟着她的答案，来到了后面一道题。
这下，艾梓有些犹豫了，她个人比较喜欢春天和秋天，但是具体几月，好像没什么感觉。
不过，像现在就不错，阳光温柔和煦，温度适宜，而且这个月的假期也长。
于是她嗯的拖着尾音，缓缓地开口，声音轻柔又好听。
“那，最喜欢十月。”说完以后，她脸上还带着笑，但脱口时，觉得好像有些奇怪。
心上开始传来猛烈的跳动，呼吸都变得局促紧张，她心虚地看向旁边的男生，果然，他听到了。
现在也在看自己，和她对视后，倏地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喜欢？
时钺将视线放空，压抑着内心深处诡异而澎湃的情绪，刚才那一瞬的失神，好像什么都不能解释。
但胸膛下的跳动，明晰而剧烈。
第45章 被他误伤
经历了上次那个“喜欢十月”的乌龙以后，艾梓连看都不敢看他。
总觉得他要是理解成“喜欢时钺”，不知道该怎么想。
算了，那么单纯的时钺同学，估计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想到这，她也就释然，于是将这件事渐渐忘记。
有一次周末，他们一起坐车去艾奶奶的店里，艾梓想打车，但等了好久都没等到空车。
“你介意坐公交吗？”她有些试探地问。
时钺垂着眸看她，因为他总是很安静，所以这样看人的时候就显得格外认真。
他不假思索：“不介意。”
于是艾梓就带他去公交车站了。
因为知道他不喜欢人多、排斥有人碰到他，于是让他站在里面的位置，那里没有人。
等了半天，公交车也没来，艾梓有些焦急。
“你别急，等等就来了。”她反而来安慰时钺，怕他因为这个，觉得坐公交车的体验不舒适。
男生看向她，什么也没说，点点头。
站台上有几个人，刚好是午后，所以人并不多，稀稀拉拉错落站立。
有个看起来十岁不到的小孩，被他妈妈牵着，像是发生了争执，他在一边大吼大叫。
声音尖锐，像是嘶吼一般，让站台上的乘客时不时都朝他们望去。
“你是不是还要闹？”他的妈妈声音很严肃，对他厉声呵斥。
“给我买！我就要那个车！”男孩开始撒泼打滚，甚至用力推开他的妈妈。
他们争执了一会儿，他的妈妈态度强硬，男孩更加激动了，对她拳打脚踢。
艾梓惊讶的是，这么小一个男孩，为什么说话能那么脏。
什么“你个贱人”，“我杀了你”……
她觉得有些听不下去了，想往旁边挪动，然而没注意到身边的时钺情绪的变化。
当男孩大声喊着“艹你妈”的时候，艾梓感觉身边一道身影窜过。
时钺走到他面前，直接将他拎起来，然后重重扔在地上，在男孩妈妈惊讶的目光下，他一掌挥向男孩的脸。
那道声音清脆，能听出力道十足。
那个女人瞬间尖叫起来：“你干什么！”她用力去推时钺。
“你个疯子，你快住手！”
但时钺像是进入了一个暴躁的状态，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重重将拳挥到男孩的身上。
“她是你妈。”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下手狠辣。
艾梓心里猛然惊讶，然后连忙去拉住他：“时钺你先停下。”
周围的人仿佛都吓傻了，见到艾梓上去阻止，有个胆大的也终于回过神，也去拦住他。
一时间站台上乱成一团，还有个人在旁边拍照录像。
他们的目光有惊异，有害怕，但不肯上前来，只在原地看着热闹。
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有，“好吓人”，“疯子吧？”……那些字眼如潮水一般涌来。
那个人将镜头对准了时钺，艾梓想也没想就跳起来想挡住他的脸。
同时用力拉住了他的手：“时钺你快停下来！”
这里已经推搡成一团，男孩被几个路过的男人给拉开，他们想钳制住时钺，但时钺仿佛失去了理智，用力还击。
“时钺！”艾梓在他身旁，在拉扯间，还有人推了她一把。
刚才那名母亲也激动地上来，对着时钺疯狂打骂，尖锐的指甲划过艾梓的胳膊。
她忍着痛想将时钺拉到身后，把他护住。
最后伸出手去拉他的手臂时，被他狠狠地抽开，然后一个肘击，重重砸到自己肩下的锁骨之处。
须臾间，仿佛天旋地转似的，艾梓的身体传来剧烈痛感，从锁骨之下瞬间蔓延开来，侵蚀整个身体，像要粉碎。
他的力气很大，这一肘瞬间让艾梓失去了重心，往后退几步，然后摔倒在地上。
“啊！杀人了！”那个女人指着艾梓惊声尖叫。
杀什么人，我又没死……艾梓第一时间竟然想的是让她闭嘴。
时钺阴郁着眸子，眼睛泛红，捏紧拳头，微微颤抖，因为用力而使得手臂上的青筋都鼓出来。
整个人就像一只正在疯狂掠夺的野兽，近乎失控的状态。
他猛地回过头，见到了坐在一边，捂住肩膀的艾梓。
“你先冷静。”她额头上冒出冷汗，整个脸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像是祈求一般望着自己，嘴里不停呢喃。
“阳阳。”时钺脑海一片纷乱，刚才他被刺激到以后，大脑近乎空白。
头痛欲裂间伴随着撕裂感，以及尖锐的谩骂，让他情绪失控。
像是汹涌的海啸席卷之后，留下一片狼藉。
认清了自己的动作，时钺的心猛地沉下去：“阳阳……”
他的眼睛还很红，整个人带着戾气，阴沉沉的，此刻不可置信地颤抖着，到艾梓面前蹲下。
“阳阳。”他嘴唇轻颤，手足无措，想要去检查她的肩部，颤巍巍伸出手，又不敢触摸似的缩回，“你还好吗？”
“我没事。”艾梓咬着唇，忍住疼痛，朝他身后那群人瞪了一眼。
“阳阳……”他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将头埋在双臂之间，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像是害怕极了，“我不是故意的。”
“冷静冷静。”艾梓伸出手，轻轻将他抱住，扯到了肩上的伤，她又吸了一口凉气。
他在她的怀里颤抖，茫然无措，整个人像个暴露在空气里的团子一样，瑟瑟发抖。
周围的人对这个转变好像还一头雾水，那个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左看右看，而那个男孩哭得撕心裂肺。
“有病吧？”，“可能真的是有病……”
这些窃窃私语带着恶意猜测，落入了艾梓的耳朵里，她安抚着时钺，轻轻拍着他的背，然后将他的耳朵捂住。
“没事没事，不怕。”声音犹如天籁。
被暴躁时钺误伤的是自己，结果来安慰人的还是自己。
此时此刻，连她自己都要感叹，自己这心也太强大了。
那些人还在朝这边打量，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忍着痛，她扶着站台的栏杆站起来，被痛感席卷过后的神经，现在好像变得麻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