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钺见她还愣在那里,微微皱了皱眉,朝向她走了几步,牵着她的胳膊。
两人无言,可气氛变得怪异,像是飓风之后的大海,表面上波平浪静,其实潜藏汹涌。
就在这样的情景下,她本就不怎么清醒的大脑又开始卡壳。
于是,问出了一个今生今世最蠢的问题。
事后,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驴踢了也不该这样问。
因为,宕机的大脑一个抽风,她一边被时钺隔着衣料拉住胳膊,一边看向他的侧脸,诺诺地:“时钺,你刚刚,是不是亲我了?”
她已经处于不知今夕何夕的游离状态,问出这句话后,她没觉得哪里不对。
反而是此话一出,拉住她胳膊的时钺僵了僵,他不自主收紧了动作,让她感觉手臂上传来明显的力道。
时钺没看她,不自然地抬眼看向别处,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开始纷乱。
尤其是胸膛之下不安生的心脏,一遍一遍剧烈跳动,全身上下血液沸。
艾梓被他无声拉着往前,男生平视前方,他俊逸的侧脸紧绷,下颚线在夜色中被勾勒的清晰好看。
她真的可以确信,自己可能是脑补过度了。
正当她快要停止胡思乱想时,只听到时钺带着些许沉磁的低声传来:“嗯。”
短短的一声,在朦胧的冬夜里,简单得近乎于无,可瞬间像把周围的空气都烧热一样。
说完以后,他手上的动作又不禁加重了,就像他那一瞬突然被抑住的呼吸般。
“亲了。”
这下,小火苗又在她耳边点燃,空气仿佛自带了火药,噼里啪啦炸出小烟花。
“没忍住。”
她觉得,可能,自己马上就要被炸死了。
大脑嗡嗡的,艾梓咽了咽口水,气若游丝:“哦,好……”
那晚近乎魔幻的对话,奇异的经历,像是曲谱里弹出不和谐的一个音,却偏偏激昂了整个乐章。
每当想起,手中那抹温热都记忆犹新。
冬夜或许寒冷,可十六七岁的年少时光是炽热滚烫的,蠢蠢欲动又来势汹汹,燃烧了整片原野,念念落地生根。
……
时间就在一次一次月考中流逝而去,月考这个词汇一成不变,可日子每天都是新的。
在这次的月考中,时钺的名次不出意外地往上走,年级第五,直接成为了学校重点保护的清北种子选手。
他也成了班上第二,排座位的时候又多了一个选择。
谁都知道,如果他语文再高一些,年级第一根本不在话下。
他未来明朗,走在路上都自带光环,举手投足间那股超脱众人的无形优越都令人羡慕。
“我教不了你了。”艾梓看着他的成绩叹息,满分的数学和物理直接亮瞎她的眼。
时钺倒是对他的成绩漠不关心,望向艾梓:“能的。”
艾梓依旧是班上第四,年级十三。
她一如既往的稳定,从没有过什么多大的野心,觉得能去一个重点大学就可以。
可看到身边这个人,一次又一次刷新了排名,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隐隐约约好像在窜动。
这个年龄不应该安于现状,因为年少,所以更应该拼搏。
就像她在这次的作文里写的那样。
这次,艾梓的作文被选成优秀作文在班上朗诵。
“少年的青春岁月,应充满了慷慨以赴,为梦想挺身向前。我们年少,可我们坚不可摧。”
她在讲台上缓缓念出这句话时,觉得热血沸腾。
有一个低声在心里激励着她,告诉自己,你可以进步,还能做到更好。
放下试卷,她朝下面望了一眼,一下就落入时钺认真又清澈的视线中。
他坐在座位上,穿着干净的校服,坐得笔挺,眉眼间都是柔和。
艾梓恍惚觉得,那一刻的时光都耀眼起来。
此外,她还有个念头冉冉升起,这么好个脑子,借来用用,不过分吧?
于是在下课的时候,她掏出了自己的练习册,笑嘻嘻地放到时钺面前。
“给我讲讲这道题呗?”那是道数学的选择题。
她以前从来没有让时钺给她讲过题,都是自力更生,连问老师都很少,就憋着。
现在有点想知道他解题的思路是什么,如果可以,还想学习学习。
时钺倒是答应得很爽快,甚至还有点愉悦。
果断放下了周如彦递过来的游戏机,从艾梓的笔袋里翻翻翻,翻出一支笔。
“好。”
他就只看了一眼,准备写下一个公式时,他皱了皱眉,看向艾梓:“我要怎么给你讲?”
“就,告诉一下我,你的思路?”艾梓有些不确定,但还是试探地开口。
“思路?”他好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词汇的含义,过了半晌,他对着艾梓,一本正经点点头。
随后,用笔尖在题干上某一处划了一道线:“这里已经很明显暗示了答案是B。”
果断,简短,还有点令人,猝不及防?
他真的是在很真诚地告诉艾梓,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什么,于是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说完以后,他还望向艾梓,带着期许的目光:“可以吗?”
艾梓眨了眨眼,扯起一抹笑:“挺好,挺好。”
她把练习册拿回来,心里暗自吐槽自己,几个菜啊醉成这样,试图问他的思路?
还是去问老师吧。
第71章 你竟然听别人讲题
于是在下一个大课间,她捧着练习册去找数学老师。
在去数学张老师办公室的路上,刚好遇到了数学课代表去问作业。
“你去问题?”方翔问看了看艾梓手里的练习册,“要我帮你看看吗?”
“可以吗?那麻烦你了。”艾梓将练习册给他,两人一起凑到了走廊的栏杆上。
“这道题啊,我昨天做了,确实有点难,跟着答案走了一遍才想通。”
方翔很热心地复述自己的思路,在上面将过程写下来,艾梓认真地听着。
以前都是别人主动问她一些问题,她很少有主动问别人问题的习惯,觉得自己能解决。
可现在突然发现,问问题也不是个丢人的事,交流了思路后,说不定灵感乍现。
“这个公式当时我一直没想通。”她指着题干,也就是刚刚时钺划下的那条线那里。
方翔点了点头:“对的,这个公式其实是高数里面中值定理的内容,我们没学过,只能从不等式里面推导。”
这下,艾梓突然明白时钺那句话什么含义了,确实从这个公式就告诉了答案。
同时,她惊讶的是,原来时钺已经超前学习了这么多内容了吗,甚至都直接奔高数去了。
时钺和周如彦打篮球回来,刚好路过走廊,一眼就看到了正和一个男生凑在一起说话的艾梓。
他们靠在走廊的栏杆上,中间放着一本练习册,是之前艾梓给他看过的那一页。
在讨论那道题?
时钺拧着眉又走近了些,果然看到是那道题,而那里的空白处被那个人写得满满当当。
问了他,为什么还要去问别人,他讲得没那个人好?
时钺将方翔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这个人以前都没怎么和阳阳说过话,是什么时候钻出来的。
他心里沉了些,将不满写在脸上。
“钺哥,下节自习,你帮我通关啊。”周如彦转着篮球,大摇大摆地走,还没发现身边那个人的异常。
见时钺没有回应,他疑惑地看了过去,只见身边的人一下子加速,往斜前方迈步而去。
“诶?哥你……”周如彦刚准备说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寻着他的方向,一下子就看到了艾梓和方翔站在一起。
手里的篮球直接一个不小心转到了地上,他颤巍巍跟了过去:“这这这,血案啊!”
时钺走到艾梓身后,她还在和他聊天,很亲密的样子。
“你太厉害了吧。”艾梓看着方翔列出的一个个公式,跟着他的逻辑走了一遍,茅塞顿开。
她惊讶于这么灵活的方法都能被他想到,于是真心实意感叹了一句。
“没,这个我也是遇到过一次,才会的,你以后也会了。”
方翔大大咧咧地笑了笑,很是热情。
厉害?
时钺想起之前艾梓夸自己厉害的时候,她竟然还这样夸别人?
一时间,时钺脑海里翻腾着各种声音。
阳阳不肯问他题,去问别人,还觉得别人厉害!
他讲得不好——她不喜欢——别人讲得好——她喜欢。
转得飞快的大脑顺理成章按照这个逻辑推导一遍,最终,他得出了艾梓更喜欢听别人讲题的猜测。
于是,心里又往下跌了跌,目光也变得复杂汹涌。
“诶?”艾梓不经意往后一瞥,就看到时钺站在后面,于是笑着望向他,“你回来啦?”
“我去问作业了啊,木辛辛。”方翔冲她挥了挥手,笑着离开。
离开的时候,看到那位大佬的表情很不友好,没由来感觉到一点危险。
尤其是他望向自己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是他好像要揍自己。
“兄弟,你还活着啊,真好。”周如彦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替他长舒一口气。
怎么,奇奇怪怪的?方翔挠了挠头,一头雾水离开了。
他走后,时钺重新看向艾梓,目光深沉,不耐烦皱起眉,神色很是严厉,甚至带着烦躁。
“我就和他讨论了一下题,没说别的。”艾梓见他这样,就知道他肯定是不高兴了。
她以为是他只是不高兴自己和方翔刚刚在一起说话,所以率先解释。
本以为听她解释以后,向来乖巧的时钺能够释然,然后乖乖地点头说知道了。
结果,他依旧是那副模样,脸上的不满更加明显。
“他讲得比我好?”他喉结滚动,憋了好久,憋出一句话。
“你不喜欢我给你讲题。”
时钺又走近了一步,这下,已经站在了艾梓身前,从上到下将她凝视。
他觉得自己心里的烦躁愈烈,甚至最末的时候还有些酸楚。
艾梓刚准备合上练习册,手上的动作停下,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他一转也不转:“什么?”
“这道题。”他伸出手,在练习册上指了指,“他讲得更好,你喜欢。”
烦躁和隐忍交织着,他望向艾梓,又舍不得用很重的语气说话,于是那些情绪只能在内心炸开,心里抽抽的痛。
再次看向她时,他抿了抿嘴唇,眼里的光好像就黯淡了下去:“我哪里不好,我改。”
他不好的地方,都可以改,只要她喜欢。
不问他,去问别人,不行,不可以。
“啊?”他的话过于跳脱,艾梓还在茫然之中。
等到他说完以后,来来回回琢磨他的含义,终于明白他不乐意的原因。
是因为自己问过他那道题,又去问别人,他以为自己更喜欢别人讲题。
“我没有不喜欢你给我讲题。”艾梓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时钺皱着眉,看了一眼她的手,率先反手握住了,嗯,先拉住再说。
他细微的动作落入艾梓的眼中,她无奈地笑了笑,任由他怎么做。
于是顺着他的动作,又勾了勾他的手指,声音轻缓温和:“是我没听懂你讲的,又不好意思再问你。”
“绝对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讲题。”在最后,她强调着,眼里满是宠溺,“不生气了,好吗?”
被安抚一阵之后的时钺,这才慢慢放松了下来,心里的烦躁和郁结被她的温柔逐渐化开。
虽然但是,他又想到那句话,于是抿了抿嘴唇:“你说他厉害。”
“这不是出于礼貌吗?”艾梓一边笑着安抚着他,一边心里感叹,好家伙这都被他听到了?
“就像,被人帮助,说谢谢一样的呀,礼貌的意思。”怕他不能理解,她说得更加直白了。
“你说我厉害,也是出于礼貌?”
时钺像是陷入了一个自我怀疑的怪圈,怎么都得钻钻牛角尖。
“那是真心实意!”艾梓连忙将头摇得果断,瞪大了漆黑清亮的眼,恨不得直接对天发誓,“你最厉害,真的。”
她安抚和嗔的语气更加柔软,脸上的笑容也像溢满了阳光一样:“不气不气。”
这下子,时钺终于感觉自己心里的阴霾云雾做散,照进了阳光,明亮起来。
他毫无保留相信艾梓的话,她说没有不喜欢他讲题,那就是没有不喜欢他讲题,她说出于礼貌,那就是出于礼貌。
她说觉得自己最厉害……想到这,时钺神情微动。
在那瞬间,突然就那么身心俱漾一下,好像还有点被夸了很高兴的感觉。
“还生气吗?”艾梓见他的神情变得柔和,于是扬着声,细细地问。
时钺摇了摇头:“不气了。”很是认真。
艾梓没忍住笑出声,他从炸毛到委屈再到一脸愉悦,整个过程都生动得很,无端的可爱。
“不气了我们回教室?”
于是,她带着刚被顺了毛的时钺回到教室,他现在面无表情,根本没人会想到刚才这位哥在外面说了什么。
在自习课的时候,时钺看了看艾梓,又看了看她手上的练习册。
他写了张纸条,用胳膊肘推过去:“阳阳,我给你讲,好吗?”
“你不会的我都给你讲。”
他望着她,随后又微微皱了皱眉,“嗯,我讲得不好,我会努力。”
“好吗?”见她还愣在那里,于是又试探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