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学弟？哪里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他冷漠地发出一连串的问。
随后，将一张纸拍到艾梓的桌面上，指了指，好整以暇望着她：“保证书在这里。”
艾梓呆呆地看了一眼，就看到了纸上两人密密麻麻的字迹。
时钺还特意指着那句“拒绝除了时钺以外所有异性的喜欢”，将不悦写在脸上。
他绷着脸，最后有些幽怨地蹦出一句：“你签了字的。”
艾梓做梦也不会想到，当时在山上黑灯瞎火写的东西，会被他一直保存下来。
不仅如此，他还拿出来，成为质问自己时的材料。
任凭她怎么解释，她和这个学弟真的不熟，但时钺认真地看着她，将头摇得果断。
他重新捡起笔，在那句话后面加了个括号。
拒绝除了时钺以外所有异性的喜欢，括号，特别是学弟这种类型的人，括号完。
“这还能随便添字呢？”
艾梓对他无计可施，只能无奈笑着，在课桌底下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
“再说，人家又没说看上我了，哪里来的拒绝不拒绝。”她掏出练习册，准备重新看书。
谁料，时钺竟然不可思议地看向她，挑了挑眉：“他瞎了？你不好看？”
不管她怎么解释，时钺都像是认定了这位学弟对艾梓有非分之想，总之一个晚自习都不肯安分。
回家的路上，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暮色四合，街上亮起路灯。
两人一起并排着走，影子被拉得很长。
“学弟和我，谁好？”他又开始碎碎念，看向艾梓时，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但其实，时钺内心并没有底气，他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听到有其他人对艾梓的心意，就会陷入惶恐之中。
“阿钺。”艾梓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望向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无奈地笑起来。
她的目光澄澈，看向自己时像是有魔力，能化解一切郁结和不安。
最后，她郑重开口，坚定而真诚：“你别乱想呀，没人像你这样好。”
月亮高挂的时候，别的星辰都失了光芒。
而她心里的月亮只有一轮。
第87章 家属区时钺同学
岁月奔驰，挨过了冬季，便迎来春天。
整个校园仿佛沉醉在新生命的温柔狂喜中，中庭的几棵梧桐树抽枝发蕾，飒飒作响，发出春之吟唱。
被寒冬凛冽的跑道上，重新出现了穿着校服的学生的身影，阳光下的影子被拉长，与白色的跑道线同时延展而出。
他们终于换下了厚厚的冬季校服，每个人看起来身轻如燕，蓝白的校服靓丽而富有青春活力。
体育课上，艾梓和吕斯佳沿着操场走，时不时望向篮球场上那抹高挑的身影，是人群中一眼就能望到的那种。
艾梓眯起眼睛，视线与神情随着时钺的每一个投篮的动作所变化，露出淡淡的微笑。
“木辛辛，眼睛看直了，咱没那么花痴啊，回来回来。”吕斯佳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把她神游的思绪一把拉回来。
她怀疑，如果可以，艾梓的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时钺身上。
艾梓说着好的好的，然后又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双手揣进校服口袋里，摸到了时钺的零钱和手机。
他打球的时候，会把包里的东西都放在她这里。
包里的东西分明也不多，但却感觉沉甸甸的，在心上有重量。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吕斯佳也往篮球场上望了一眼，那些男生都穿着同样的衣服，许多人的身型也都相似，要找到一个人还是得花点时间。
艾梓扬起眉眼，笑容舒展开来：“直觉嘛。”
隔着人潮拥挤，也总能望见人群里的出挑的他，也有可能是他在自己眼里本来就很夺目。
不过，她也发现了自己的视力变得更差了，现在已经望不清他的脸，只能靠感觉来辨认。
“阿驴，你多少度？”艾梓看向吕斯佳，打量起她厚厚的镜片。
吕斯佳推了推眼镜，有些怅然地吐了口气。
“500，我很小就近视了，一直玩手机看电脑。”
艾梓皱起眉来，想到自己的视力，就越发失落。
“我估计要去配眼镜了，现在我上课看黑板都有点吃力。”
体育课下课以后，回到教室，艾梓又看了一眼窗外，曾经能清晰地看到树叶上的纹理，现在只看到一团绿。
“唉……”她叹了口气，托着下巴看向黑板，上面是张老师的板书。
张老师的字迹本来就有些飘逸，现在一串公式过去，弯弯曲曲，仿佛互相咬着尾巴的小蚯蚓。
轻声的叹气微不可查，但时钺敏锐捕捉到了，他刚打了球，现在脱下了外套，脖子上淌着细汗。
“怎么了？”他眉间蹙起，望向女生有些失落的侧脸，“叹气。”
“我近视了。”艾梓捂住头，好像陷入了绝望，整个人都低落下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多少度？”时钺停下了手里的事，严肃地看着她。
之前就听她说过自己好像有些看不清，他那时没有很在意，现在想来很不应该。
艾梓摇摇头，时钺指了指教室进门的挂钟：“几点了？”
她望了一眼，看不清，条件反射想眯起眼睛聚焦，一下被时钺捂住了眼。
“别眯眼睛，习惯了会加重的。”他松开了手，眉间的褶皱更深了，“是我没做好。”
这句话让艾梓一头雾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她忍不住笑起来，因为笑意而使得刚失去的活力又恢复了。
“没重视。”时钺抿着嘴唇，有些担忧地看向她的眼眸，自责感也涌上心头。
在最后，他一边从课桌下掏出纸笔，一边告诉艾梓：“看不清的我都告诉你。”
上课后，张老师慢悠悠走进来了，指着黑板上的题目，开始每日一问。
“今天的新题，各位弟子来享用一下吧。”
时钺将题目工工整整抄下来，放到艾梓桌上：“阳阳。”
“谢啦谢啦，我还不至于完全瞎了，倒也不需要那么紧张。”
她对着时钺抄下的题目解答。
上课的时候，艾梓一边听，一边做笔记，有几道题需要人起来回答。
“没人举手？”
张老师压着眼镜环顾四周，下面一群人大多都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和他对视。
开玩笑，谁敢举手，待会儿会连续做好几道题，连环夺命杀。
每次叫人起来回答问题都会遇到这样的局面，整个教室死一般的寂静，甚至充斥着紧张和不安。
“那我随便抽一位了啊。”他和蔼地笑了笑，然后视线又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仿佛写着，挑谁呢挑谁呢。
最后，他看着窗边一脸茫然的艾梓，笑意更加亲切了：“嗯？班长小朋友好久没有起来营业了呀，就你吧。”
他出声的瞬间，整个教室就像松了口气，刀没有落在自己头上，大家都如获赦免。
同时，大家都把艾梓望着，仿佛幸灾乐祸，又仿佛带着同情。
艾梓站了起来，乖乖望着老师。
张老师调了一页PPT，蹦出来一道新的选择题，那一瞬间，艾梓觉得头都大了，她看不太清。
“B。”时钺在她旁边轻声提醒，神色沉稳如常。
艾梓连忙跟着脱口而出：“B！”
“嗯？这么快？不验算？下一道呢？”他又点了一下课件，新的题。
“C。”
“C！”她绷着脸跟着他的答案，视死如归般说出来。
下面有同学已经看清了他们之间的交流，用暧昧的眼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扫射，还喔喔喔喔地打趣。
张老师把眼镜取下来，年迈却不掩矍铄的目光打量着艾梓，然后又看了看她身边的时钺。
“家属区的那位，不准帮忙作弊哈。”
他说完，把眼镜重新戴上，继续神情和蔼地看向艾梓。
他这声“家属”，直接在班上掀起热浪，本来就压抑着内心八卦的同学，现在也不控制自己，叫得更大声了。
“家属，哈哈哈哈哈。”
艾梓不由得红了脸，看了一眼旁边的时钺，他半低垂着头，神色有些不自然。
然后他又侧过脸看向艾梓，倏然收回视线，耳根瞬间灼烧起来。
“我上来解题吧。”艾梓抱歉地对张老师笑笑，“看不太清。”
“嗯……”张老师点点头，举着手里的粉笔挥了挥，“上来吧小班长。”
说完以后，又看向时钺，打趣地笑道：“家属区的那位，让让呗，可别场外连线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
“张老表示，磕到了。”
最后，艾梓走上了讲台，就近对着解题，一连串的问题都对答如流，自信又大方。
“对嘛，明明那么厉害的，家属还是不要太溺爱了嘛。”
张老师嘿嘿嘿地笑，每条皱纹里都透着和蔼可亲。
他说完，艾梓脸上又是一抹绯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话，最后局促地对他鞠了个躬，飞快跑回座位。
过了几天，艾梓去配了副眼镜，度数出来的时候，她甚至想当场撞墙。
喜提200度近视眼镜，不过还好只用上课的时候戴。
戴上眼镜的艾梓，本来就小巧的脸显得更加小了，给镜片下藏着明媚的双眼，添上几分呆萌感。
“班长小同学，今天看得清了吗？起来热热身？”一次数学课上，张老师又抽到了她。
艾梓站起来，戴上眼镜的她此刻视线清晰，感觉周围的色彩都更明亮了，于是十分自信。
“好。”她半点犹豫都没有。
题目出来后，她飞快浏览，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最后，慢慢收敛。
不会做啊！
她内心暗自流泪，这题明显就不是以前的难度，不仅如此，她连题目都没看懂。
“嘿嘿，会吗？”张老师笑得狡黠，甚至努了努嘴，“可以场外求助哦。”
他说完，还没等艾梓回应，时钺就站了起来。
他起身带着果断，一下子站起来的时候，就立在教室里，挡住了窗外一片光线。
随后，沉缓而好听的声音响起在教室中：“我来吧。”
“喔喔哦喔喔喔喔！”
张老师像是得逞一般，望着他俩笑得合不拢嘴。
下面的同学笑得猖狂，或拍桌子，或挤眉弄眼，笑意灿烂又张扬。
教室靠窗的位置上并排站着的两人，心思缱绻，都是高中生的年纪，校服整洁亮眼。
春天的初阳化开了雾气，暖暖投进窗内，照在课桌上，草稿纸上那个浅浅的根号，也被照亮了，浮动着温柔光圈。
第88章 少年无所谓失败
等下课后，时钺被张老师叫出去又回来，艾梓才明白，走过最长的路，是张老师的套路。
他刚才给艾梓做的题，根本就不是她能做出来的，是数学竞赛的题。
而张老师此番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时钺的水平，然后问他要不要去参加数学竞赛。
“刚才我路过的时候，听到张老还对时钺大佬说什么，我很看好你。”周如彦开始给他们传递一手资料。
听完以后，吕斯佳竖起大拇指：“你大爷还是你大爷。知道叫大佬回答问题，大佬不一定理他，所以从木辛辛下手。”
“那句话怎么说？”周如彦扬起脑袋回忆，然后哦的一声，“永远不要小瞧跳坝坝舞的人。”
他们叽叽喳喳，倒是艾梓比较在意他参加数学竞赛的事情。
南川虽然是棉城最好的高中之一，年头很久了，升学率一直都是最高的，但都是靠高考，没有许多竞赛的资源。
隔壁实验中学比较强调竞赛，在上面投入许多，每年都有很多拿奖甚至保送的。
“所以你要去吗？”她问了时钺。
时钺挑了挑眉，很认真地回答：“无所谓，看情况。”
“你喜欢就去呀，能参加竞赛的，感觉都很厉害。”艾梓托着下巴，笑意盈盈看向他。
这时，吕斯佳捡了半截她的话就开始和她聊天：“对呀！季凡不就是竞赛班的？看着好像带着光环似的，妈的有点帅。”
艾梓嘿嘿嘿地点头，然后又和吕斯佳聊了聊季凡，他在实验中学好久没见了还好吗。
时钺本来准备趁下节自习课，把游戏给通关了，听到这，他眉眼一扬，手机往桌下一塞。
然后，从课桌下面掏出一本本书，《初等不等式的证明方法》、《几何变换与几何证题》……
冷着脸，又扯出几张草稿纸，愤愤不平地开始演算。
“我要去。”他沉声开口，然后皱着眉单手做题，另一只手反手伸进书包里，翻翻翻。
翻出一张熟悉的纸，拍在艾梓课桌上，一副，你瞧瞧你该怎么办的眼神，幽怨又委屈。
艾梓内心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怆然感。
这哪里是保证书啊，这分明是卖身契嘛！还是某人随意在上面添条款的那种。
“好好好，我注意，我注意。”
艾梓连忙点头依顺着他，又给他解释，什么季凡啊都是初中同学，在实验中学喝西北风呢，他们不熟。
最后，她弯起眼睛，笑着看向时钺。
他埋头计算的时候，视线微垂，挺直的鼻梁线条流畅好看，和坚毅的下颚线一起勾勒出精致轮廓。
“你本来就想去，对不对？”艾梓看着他手上的书，笑容大方。
时钺的动作顿了顿，笔尖在草稿纸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墨点，随后，他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