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闭嘴吧!”时钊连拖带拽,把她拉上了楼。
女人已经红了眼,脸上的手印开始浮肿,头发散乱,被湿润黏成一团,看着惨烈。
她被拖着路过时钺的时候,抬起头望向他,而后像是抓住了希望一般,拖拽住他的衣袖。
“走,我有话给你说。”
说着,紧紧攥住了他的袖子。
时钺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将袖子扯出来,而后跟着她和时钊一起走向一旁的房间。
“他简直就是个疯子。”关上门以后,章蕾就开始颤抖着嗓音,一脸绝望地看向时钺。
时钺淡淡望向她,突然觉得有些讥讽。
面前这个人,记忆里颐指气使的模样,和今天这个落魄模样没有一点相关。
那个人是疯子,自己早就知道了,她当年不也和那个疯子一起拿他撒气?
巴掌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是永远也感受不到切身的痛的。
奇怪的是,回忆起这些,时钺却觉得十分坦然,像是早已和过去做了了断,像个看客一般。
于是,他淡淡地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报警没用了,我试过。”章蕾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左脸已经泛红发肿,有隐隐血丝。
“他势力太大,什么办法都没有。”像是有些自嘲,章蕾自言自语走到一边。
看着这装饰华丽的屋子,越看,越觉得像个牢笼,亮丽的装潢下,隐藏的黑暗处,说不定早已爬满了蛀虫。
暮色降临,从巨大的窗台望出去,也只能望到一片澎湃的昏黑。
她当年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巨大的别墅下面,是如此阴暗肮脏呢。
她当年怎么就没有从华丽变身公主的梦境里醒来,看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呢?
不对,其实她早就发现了,那个人是怎么把时钺往死里打的,正常人干不出来这种事。
而她当时却漠然无视这一切,甚至因为他是前妻的儿子,而对他冷言冷语。
等她从梦境里醒来,发现那个男人的笑容变得张狂变态,可一切都晚了。
真正选择反抗的时候,她才发现,那个人根本撼动不了。
只能在恐惧中度过每一日,想逃离这里,什么方法都试过,每次却都只陷入更为失落的绝望。
夜色逐渐变得深沉,窗外的虫鸣琐屑,像是在交谈。
时钺从她房间里出来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因为黑夜而使得自己有些沉重,适应了房间里的一切之后,他拿出手机。
艾梓早已给他发了一大串消息,刚才都没来得及回。
他点开来,从头到尾耐心查看。
女生像是等待了许久,变得着急,而发消息的频率也变得越来越高。
“时钺时钺时钺!”
“你怎么不说话了?”
“时钺还有多少秒到达现场?”
“你莫不是被谁拐了吧?”
看到这,他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手机的微光照亮他轮廓分明的脸,尤其是那道挺直的鼻梁线条。
想什么呢,傻阳阳。
时钺隐匿在黑暗中的手臂抬了抬,继续往下划着屏幕,眼神是他未曾发觉过的宠溺。
“时钺!”
最后一条,是在刚刚,距离上一条时间过去了很久,而内容也变得沉重。
她发的是——“时钺,你不会又不理我了吧?”
时钺心里蓦地一抽,嘴角的笑意也收拢。
他赶紧回了个电话,没等待几秒,那边就接起。
“阳阳。”他有些着急,想也没想就出口,甚至嗓音有些颤抖。
那边半晌都没有回应,只能听见一点点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是她在床上翻了个身。
“阳阳?你还好吗?”他再次问出口,更担心了,焦急和懊恼一起涌上来,抵着他心里发疼。
过了会儿,才听到那边传来女生细弱的回应,带着些许鼻音,轻飘飘的。
“臭时钺!”艾梓在被窝里举着手机,吸了吸鼻子,手指抵上发热的眼眶,但语气却不饶人。
“那么久不回消息。”她一字一句数落,像是恶狠狠咬着牙说出来。
“我刚刚有事。”时钺耐心地解释,语气蕴着浓浓的歉意,因为担心她,心也跟着往下沉,“对不起。”
艾梓假意“切”了一声,但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刚才他一直不回消息,她担心他会不会又和他爹发生什么冲突,会不会又被那个渣爹打,总之各种担心。
看他没事,艾梓放宽了心,窝在被窝里,找个了舒服的地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你今天干了什么?”时钺随意靠在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一边的桌面,富有节律,同时语气也沉缓轻柔。
艾梓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出去玩。”
“和谁?”他继续顺这个话题聊天,脸上的笑容轻快。
女生报了一大串名字,时钺静静地听,嘴角的笑意随着她的报出的一个个人名,而慢慢变得僵硬。
如果他没记错,其中有个人,貌似给她递过乱七八糟的信来着?
“……嗯,还有物理课代表的弟弟,就没了。”
“去了哪里?那个姓江的男的有没有和你说话?做了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薄凉,有些危险。
一连串问出好几个问题,完了之后,还感觉自己胸膛正在剧烈起伏,脑袋也热热的。
好气。
艾梓闻言,有些茫然,过了半晌明白了他的含义。
于是突然笑起来,笑声清脆,沿着话筒传过去,经过电流后,有些细软的腻,让时钺心里颤了颤。
“你好可爱啊。”
女生肆意的笑声明朗好听,像春风一样,漾起心湖。
时钺静静坐在这边,身边就是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一切如旧。
空气里好像有些尘埃的的味道,可他坐在这里,却像是没有沾染上分毫。
第129章 血红的玫瑰
时钺回去的那几天,艾梓总是忐忑不安。
做什么都会想到他,时不时把手机拿出来看看,注意他的消息。
如果说她现在就像是在走独木桥,那时钺及时的回复让她找到了平衡点,小心翼翼中总能获得安心。
这很令人欣慰,他做了什么都会及时告诉她。
他们还会打会儿电话,听那头男生的声音,经过电流后,从听筒里扩出来,染了风一般的低沉温柔。
“我想看看你房间。”艾梓举着手机,趴在床上,腿一打一打,“好不好嘛。”
她有些好奇时钺生活了十多年的环境是怎么样的。
时钺那边顿了顿,过了半晌,才传来他些许低音:“不好看。”
艾梓泄了气,她知道时钺不喜欢他的家,对家里很多事都不愿提及。
他不愿意,那她也不多要求,于是乎顺着他的话:“那好吧。”
兴许是女生些许失落的尾音让他心里不安,也或许是打量了四周,觉得也好像没什么。
总之,时钺坐在窗前,静默半晌,而后点开了摄像头:“阳阳。”
面前突然出现一张画面,艾梓捧着手机的手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时钺将摄像头对着房间环绕了一圈:“看吧。”
没想到他最终能同意,艾梓没由来心里柔软了一下,于是开始随着面前变化的画面静静打量。
“这是你房间 ?”艾梓问道。
画面里是一个房间,空间比较大,光线也充足,只是陈列和装饰都简单低调,看起来有些冷清。
不像自己的小屋子摆满了东西,时钺的房间更像是个干净整洁的酒店,虽然装修都是上乘,但没有生活的气息。
“嗯。”
画面上出现一个书架,占了半面墙,上面摆满了书籍。
“你书柜好大。”看着那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柜,她不由得惊叹出声,然而出口的瞬间,就有些懊悔。
自己怎么就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呢。
她讪讪地笑起来。
时钺瞧了自己那面墙的书柜一眼,柔和了眼眸,举着手机走近了些许,聚焦到上面。
这下,艾梓能清晰看到书脊上的名字,一直没合上的嘴越张越大了。
“为什么你家里会有大学物理?”她表示不解,他的书都那么高深的吗?
时钺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很认真地回忆,最后耐心解释:“之前把高中的看完了,就买了大学的。”
好吧,这简单直白的回答,是他的风格。
总能一本正经无心地彰显“老子很牛逼”,关键他还不知道。
艾梓再次感叹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好在自己已经习惯了,不然真的想顺着网线过去给他脑袋上套麻袋。
“羡慕你的大书柜。”她真心实意地感慨,自己的书柜,越看越磕碜。
就听到那头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很是温柔好听,像羽毛挠了她的耳朵。
时钺压低了眼尾,透着浓浓的笑意:“那以后我们家里也买一个大的。”
他像是脱口而出,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也愈发地柔和。
嘴角的笑意漾着满足和安然,身后的阳光倾泻而入,将他整个身型都照亮了。
他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不该落入她的眼,因为过于阴暗,可好在她总能用最温柔的慧眼去发现一切美好的东西。
这样看,自己的房间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排斥。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艾梓也将摄像头打开,给他看自己新买的衣服。
屏幕上的女生笑容恬淡,嘴角浅浅的酒窝总能令人神思微眩,露出几颗莹润的牙齿,唇瓣的光泽细腻温润。
他笑着看了一会儿,静静的,不说话。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玻璃破碎的声音,打骂声,叫喊声,撕破了宁静。
时钺微顿,拧着眉对艾梓说了句:“阳阳,我等会儿打给你。”
而后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看着那头突如其来的断线提示,艾梓陷入了紧张不安中,因为,听筒里那声尖锐的叫喊,实在过于令人心惊胆战。
是个女人的哭喊,一句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我杀了你”。
她捧着手机发愣,又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几次都差点忍不住给时钺打电话,但最终都按捺下来。
时钺挂断电话后,几步走出房门,从二楼看下去,看到那人正在打时钊,而他的妈妈在一边阻止,但被推到一旁。
那个男人出手狠辣,挥拳的时候几乎是不遗余力,而时钊瘦小的身体正遭受这一切。
时钺走下楼,将时钊拖到一边,他不喜欢时钊,可也不想让一个小孩那样被往死里打,像条狗一样。
“长大了啊。”男人看着时钺,对他的出手相助仿佛有些惊讶。
他像是进入了暴走的状态,整张脸通红,露出一抹阴沉的笑,疯子无疑。
时钺没有理他,把时钊拉到了一个角落,静静望着那个男人。
男人笑着扬了扬手:“行,我放过他。”
而后慢悠悠在家里踱步,边走边笑,还自言自语。
他身材高大,现在不紧不慢地走,每一步,都像是恶魔在人间落下一个脚印,满是淤泥。
章蕾摔倒在一边,披头散发恶狠狠盯着他。
男人的喃喃低语在这片空间里徘徊,低沉的,阴暗的——“都去死,都去死……”
他的目光从狰狞逐渐到呆滞,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章蕾猛地站起来,冲上去对他拳打脚踢,大声嘶叫着:“你个疯子!”
时钺皱了皱眉,不想管这一切,然后转过身去垂眸望着时钊,微微张嘴:“回去。”
眼前的小孩子,脸上鼻青脸肿,手上还有一道伤痕,泛起血迹。
他像是经历了极度的恐慌,现在瑟瑟发抖。
正当时钺准备再让他回去的时候,身后的一声响让他惊异。
他转过身去,只见章蕾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水果刀,就要往男人身上刺去。
“你个疯子,你去死!”
男人从呆滞中回过神,眼见锋利的刀口割过来,他反手夺取,轻松就将刀子拿在手里。
而后像是进入了一个兴奋的状态,眼神凶辣,笑容变态。
“有意思。”
他举起刀,重重朝她刺去。
随着一声尖叫,白色刀光在空气中划破,冷得令人心惊胆颤。
时钺瞳孔一缩,他想也没想,将时钊顺手推出了客厅。
几乎是一秒之内,飞快上前去阻止这一切。
可为时已晚,这个巨大的房屋,像个广袤的牢笼,他眼见一抹猩红溅起。
一刀,两刀……
时钺将他推开,男人手上的刀正在往下一滴一滴落着殷红,溅在地面上,像开出血红的玫瑰。
而身后的女人,静静躺在血泊中……
当晚,高考出分了。
南川中学像是扬眉吐气了一般,在当地的媒体上刊登了一则消息。
“我校学生今年高考再传捷报!!!”
现在,棉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有个叫做时钺的南川中学的男生,是今年棉城的状元,还是全省第三名。
艾梓查到分数以后,电话就开始响个不停。
她这次算是稳定发挥,语文还要比平时高个十多分,已经是巨大的惊喜了。
“木辛辛,不可靠消息,你的分数应该是省100左右。”
“大儿,你考得咋样啊?能上大学吗?”
“宝贝,成绩多少?”
“艾梓姐姐,你考得怎么样呀……”
接不完的电话,回不完的消息,电话铃声像是没有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