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不知江月
时间:2022-06-18 09:27:55

  程航被晾在一边,身形萧索,反正也习惯了,人比人气死人呐。
  司柠嘲笑他几句,趁着他们都不怎么注意的时候,在那人名字的斜下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很久很久以后,司柠都还记得这个清晨。
  那时的她,已经看过很多次日出。
  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不管是手里热水袋上的草莓图案还是一会儿就被风吹得变了形的笔迹,每一帧画面都刻入脑髓。
  连那人刘海随风飘起的发丝都清晰可见。
  *
  露营之后,迎接春节。
  程家的新年一向单调冷清,亲戚大多不在北城不说,就算在,程蔓全年无休,也没工夫走亲戚。
  唯一去拜访的只有司柠的一位表姨,做东坡肉很好吃的那位。
  但今年,这位表姨要和家人去国外过年,连这个社交也免了。
  司柠每天在家里写题看书弹琴,新增爱好是练字,有时练得投入倒也不觉得很无聊。
  大年二十九这天下午。
  司柠和张阿姨打了声招呼,去小区附近的文具店买临摹纸。
  去的路上,陈幼清打来电话。
  “昨天你们班谢雨彤敲我,跟我打听了不少你的事。”
  “打听我什么?”
  “不知道啊。”陈幼清也不明白,“但我听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打听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司柠心里咯噔一下。
  “你……你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当然说你没有啊。”
  陈幼清和司柠关系那么铁,能不知道司柠有没有喜欢的人吗?
  如果连她都不知道,就是没有。
  司柠舒口气:“那谢雨彤又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陈幼清不太喜欢谢雨彤,总觉得这人有些假,“我看她就是没话找话。”
  “嗯。”
  司柠刚才是吓了一跳,现在一想,谢雨彤都没见过那人,又能知道什么?估计就是闲极无聊随便说说吧。
  “对了,你过年有什么安排吗?”
  “全天候闭门在家。”
  陈幼清咯咯笑:“那要不要选个黄道吉日……”
  “别了吧。”司柠说,“程航都说我这段时间太放肆,当心乐极生悲。”
  陈幼清不乐意,但想想依着程蔓的森严家教,确实不该再嘚瑟,不然翻船就麻烦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司柠买好临摹纸,从另一边的路绕回小区。
  途中,路过一家新开的书店,门口摆了几个花篮,除了卖书,还卖咖啡、蛋糕和一些小工艺品。
  司柠并没往心上去,但在又一次看到再版的《情书》海报时,她驻足在了橱窗前。
  书店老板正好出来,见她站在那里,笑着说:“同学,要买吗?店里还有最后一本。”
  司柠想说不了,脚步却没能迈开,最后跟着老板进了书店……
  这趟出门用时不短。
  张阿姨不放心打电话询问,司柠说马上就到家了。
  话音刚落,一辆路虎揽胜在她身边停下。
  车窗落下,露出程航的脸。
  他挑挑眉:“出去买东西啊?”
  司柠点头,看到后座上的人,叫了一声妈。
  上了车,司柠坐在副驾驶。
  程航见她拎的东西不轻,问:“这是买什么了?”
  “没买什么。”司柠握紧袋子,往腿边挪,“几沓临摹纸,还有几本新出的练习题。”
  程航笑道:“忽然还练上字了,老大爷不才练字吗?”
  “你不练,也挺老的。”司柠说。
  程航瞪她,但看了一眼后面闭目养神的程蔓,忍了,用口型说:你给我等着。
  司柠嘴角一勾:来啊,谁怕谁。
  程航:“……”
  这顿晚餐的气氛和平时无异。
  吃完之后,大家各自做各自的事,程蔓回书房处理工作,程航在客厅刷手机看电视。
  司柠回屋,开门时,余光隐约瞄到程蔓在看自己。
  她看过去,程蔓并没回应,直接进了书房。
  司柠把之前没做完的卷子写完。
  写了将近四十分钟,她撂下笔,转转酸痛的脖子,想着趁热打铁对对答案。
  但不知道怎么的,又改了主意。
  她找出小钥匙打开带锁的抽屉,抽出一个抽杆夹,夹子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摞纸——演算纸。
  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有红笔标注,也有夸张的“×”和“√”。
  司柠笑笑,手指摩挲着这些字,翻过面,在空白处尝试写下那三个字。
  写完之后,她仔细端详,和那人的笔迹还是相差很远,不管是力度,又或者横竖撇捺的走向,都不像。
  司柠叹口气,转而拿出字帖。
  柳体字确实不好学,比那时她练行楷难的多。
  她一笔一划地描摹,格外专注。
  门口传来敲门声,不等她反应和收拾,程蔓已经开门进来。
  司柠顿时后背发紧,声线也紧绷起来:“妈。”
  她不敢有大的动作,偷偷推了下刚才做好的卷子,挡住演算纸背面。
  程蔓径直走来,锐利的目光扫了一遍桌面:“又练字?”
  “嗯。”司柠指了下卷子,“刚做完一套,脑子转的慢了,想放松一下。”
  程蔓不置可否,拿起拉杆夹:“这是什么?”
  “习题的验算过程。”
  程蔓翻开,一页页,数量不小,确实都是在讲解编程题的解题过程,没别的内容。
  她再看向桌面,左上角放着几本练习题:“今天买的?”
  “嗯。”
  “就这些?”
  司柠攥紧衣角:“对啊。”
  程蔓半天没动,司柠也不敢动,两人诡异地保持静止。
  过了会儿,程蔓忽然说:“张阿姨切了水果,你拿过来在屋里吃。”
  “哦。”
  司柠起身,顺手合上字帖,压在卷子上。
  离开房间时,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张卷子,恨不得冲过去把下面的演算纸拿走!
  但她也只能是想想。
  其余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司柠以最快速度端着小碗往回走。
  半路遇上程航,他说他要回家了,问程蔓在哪儿?
  “我屋里。”
  “去你屋里干……”
  话没说完,程蔓从司柠的房间出来了。
  司柠心下一紧,小心去看程蔓表情,见她并无异常,松了口气。
  估计是没事,不然早发作了。
  “找我?”程蔓说。
  “姐,我回去了啊。”
  程蔓点头:“除夕到初二这几天住家里,不要出去乱跑。和一些狐朋狗友鬼混。”
  “我是那样的人吗?”程航冤枉死了,“再说了,我朋友都多优秀!”
  “你哪个朋友?”
  “……”
  “季明臣!他可给柠柠上课呢,能不优秀?”
  司柠手指一搓,差点滑掉手里的小碗。
  不过,程蔓还真反驳不了这话,想起什么,又说:“柠柠,过年的时候记得给季老师拜年。他是你长辈,不能失礼。”
  司柠点点头,心里却说不就教个编程?算哪门子长辈。
  “姐你不说我都忘了。”程航也看向司柠,“你拜年话说甜点儿。明臣一个人在北城过年怪孤单的,你别给人家添堵。”
  司柠一愣:“他一个人在北城过年?”
  “应该……”程航迟疑了下,“是吧。”
  “什么叫应该?”
  程航还真说不好。
  他只记得当初他们在华城读大学的时候,季明臣从没回过兰城老家。
  这几年在北城,逢年过节也没见他说去看谁,更没提过自家有什么亲戚,好像都是自己一个人过。
  “行了。”程蔓说,“不要打听长辈的私事。”
  司柠拧眉,极小声地顶了句:“说拜年话还不如请吃饭。”
  这话落入程航耳朵里,他觉得倒也不无道理,灵机一动,提议:“姐,你不是一直想请明臣吃顿便饭?初六他来上课,我看要不就在家里吃吧?”
  对于司柠的老师,程蔓一向礼遇敬重,为了表达谢意,请顿便饭也不是第一次。
  “行,你来安排吧。”
  程蔓往书房走,司柠则跟着程航到客厅。
  程航见她小尾巴似的:“干嘛?”
  “不干嘛。”司柠递出去小碗,“吃吗?”
  “不吃。”
  “很甜,不骗你。”
  “那也不吃。”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才不上当。
  司柠碰了一鼻子灰,没办法,干脆直接问:“季明臣不是在北城定居吗?那怎么会一个人过年?他没亲戚的吗?”
  程航皱眉:“你十万个为什么啊?管的还挺多。”
  “……”
  “还有,季明臣不是你能叫的。”程航穿上外套,“没大没小。”
  程航走后,司柠回了房间。
  桌上摆设没有动,那张演算纸还好好压在卷子下面,想来程蔓确实是没发现什么。
  司柠放心了不少,却高兴不起来。
  她放下小碗,盯着水嫩嫩的草莓,半分食欲没有。
  他一个人过年吗?
  爸爸妈妈呢?
  年夜饭不会都是随便吃吃吧?
  司柠趴在床上,愁眉不展。
  唯一的一点安慰就是初六他会来吃饭,到时候她可以和张阿姨说多做些拿手菜。
  司柠叹了口气,翻过身,瞥见之前藏在书桌和墙壁之间缝隙里的《情书》,又爬了起来。
  撕开书的包装,她翻开第一页阅读,害怕程蔓像刚才一样突击检查,于是将书藏在枕头下面。
  还是等其他人都睡了再看吧。
  *
  初六这天,程蔓难得休息。
  司柠早早起床,上午做了三套卷子。
  之后吃完午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半天不出屋。
  张阿姨敲门,敲了好久。
  门开了一点点门缝,司柠露出一只大眼睛:“怎么了?张阿姨。”
  “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张阿姨笑笑,“你不是让我做咖啡口味的曲奇吗?我第一次做,先做了几块,你来尝尝好不好吃。”
  “好的,您先忙。我待会儿就过去找您。”
  关上门,司柠靠着门板抚了抚心口。
  放眼看去,各种各样的衣服堆了满地,床上也是、桌子上也有,一部分是被淘汰的,一部分是待定的。
  司柠对着那堆待定的衣服,还是不知道穿哪个好。
  穿裙子,显得有些做作;穿平时的衣服,又显得没变化。
  她抓抓头,视线落在一件樱花粉卫衣上。
  这件衣服是去年程航送她的一件限量款,说是朋友做代购了,叫他捧场,他一看都是卖女孩东西的,就大发慈悲给外甥女买了一件。
  司柠当时看了之后就说了一个字:俗。
  可现在想想,过年了,是不是就该穿的鲜艳一些才能给别人带来好心情?
  司柠一咬牙,就这件吧!
  她换好衣服出门,程蔓在客厅看书,见到她时怔了下。
  司柠尴尬得脚趾抠地:“不好看是吧?我去换了。”
  “好看。”程蔓说,“不用换。”
  司柠皮肤本就白皙剔透,穿衣服根本不用挑颜色,像这种粉粉嫩嫩的亮色穿在她身上,更是应了那句“人比花娇”。
  程蔓看着司柠:“怎么想起来穿这件?”
  “过年嘛。”司柠不好意思,“喜庆一些。”
  说完,她跑去厨房找张阿姨。
  程蔓的视线跟着司柠,久久没有收回。
  那天突击检查确实没有发现问题,可是直觉却总是告诉她司柠这段时间是反常的。
  程蔓转而又看向角落里的钢琴,眉头皱得留下一道深深的印子。
  季明臣准时来到程家别墅。
  程蔓特意带着司柠在门口等候,给季明臣拜年。
  “季老师,辛苦了。”
  季明臣说:“您客气。晚上还要叨扰,给您添麻烦了。”
  “应该的。”程蔓说,“您请进。”
  季明臣进入玄关,第一眼就看到穿着樱花粉卫衣的少女。
  目光不由得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半秒,他笑着说:“司柠,过年好。”
  司柠捕捉到了他那一瞬的眼神变化,心里一凉,低头闷声说:“过年好。”
  “声音怎么这么小?”程蔓说,“大方些。”
  司柠脸上跟有火在烧似的,根本不敢看季明臣,又说了一遍“过年好”,然后就借口去了厨房。
  身后,程蔓和季明臣说见笑了。
  季明臣说:“没关系。一般孩子都不喜欢说拜年话。”
  “之前去露营,程航说您教了她很多露营方面的知识,十分感谢。”
  “也是知道一些而已,希望对她……”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