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航又说:“你啊,好好谢谢你季老师吧。明明是人家的答谢宴,现在成了苦力,又给下厨又给提供场地的。”
司柠看向季明臣。
他恰巧也往自己这边看来。
透过摇曳的烛火,他眉眼弯弯,目光温柔得像月光下泛着波光的大海。
“没事。”季明臣说,“我收了司柠的‘场地费’了。”
司柠听出他说的是曲奇,心里泛甜。
“柠柠姐,快许愿吧。”夏霖说,“冰淇淋蛋糕,要不化了。”
还是冰淇淋蛋糕?
这大概是司柠这些年过过最好的生日了。
她闭上眼,双手合十,干脆利落许下愿望,吹灭蜡烛。
*
吃完火锅,大家去露台烧烤。
夏霖带了飞行棋,和裴卓他们玩的起劲儿,甩下张志轩苦哈哈盯着烤串别糊了。
司柠去卫生间。
路过书房的时候,她听到季明臣在打电话,全英文交流。
他是标准伦敦腔,口语说的很地道,比程蔓给她找的那位王牌外教说的还好听。
司柠听见他说了一个科研室,问对方研究进行到了哪一步?
她没多听,去方便。
等再出来,季明臣正好打完。
看到司柠,他招招手,说:“来,老师送你生日礼物。”
不是才知道的吗?
怎么准备的?
司柠疑惑才起,就又想明白了。
裴卓和张志轩不知道很正常,但这里是季明臣的家,程航肯定什么安排都和他商量过。
司柠进了书房。
之前参观只是看了大概,现在她瞧清楚了这满屋子的书,几乎是什么知识都涉及到了,语言也是各国都有。
“有感兴趣的书就拿去看。”季明臣说,“之前寄来的医学方面的书,还有几本没给你。也放在这儿了。”
司柠看到,是个单独的小书格,里面整齐罗列着她的书。
她不觉笑了笑,问:“你给我准备了礼物?”
季明臣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蓝色小礼盒。
在灯光的照耀下,上面的银色丝带闪着细碎的光。
“给你想礼物还有些难度。”季明臣轻轻一笑,“这个,是我大学时期外出旅游,在一条古文化街上买的。”
当时,买表的大叔说这块表是德国产的,全新。
就是放的时间久了,表芯许久不保养,走时不太准,便宜出。
季明臣很喜欢秒针尖端的那颗小桃心,好像是在告诉他时间走过的每一秒,也是生命的长度,要用心去经营生活,把握时间。
他买了下来,也不在乎这是一块女表,想着收藏。
“你肯定知道,麻醉医生是唯一被允许……”
季明臣没说完,司柠就点头。
麻醉医生是唯一被允许戴着手表进手术室的。
他们是手术台上的“闯关者”,时间就是他们保护生命的信号指示。
“当然,这块表还是不够精准。”季明臣说,“但我希望对你是种鼓励。”
司柠拿起小盒,精致小巧的手表静放在里面。
表带是浅棕色,表盘呈椭圆形,圆心靠上的位置镶嵌一块小小的红宝石,指针上也镶嵌了。
“不是说时间不准吗?可现在……”
“我调了,也找老师傅保养了,日常用没问题。”
“祝你十六岁生日快乐。”
司柠抬头看了季明臣一眼。
因为在家,他穿着休闲,浅灰色T恤搭配黑色运动裤,比之平时,儒雅之余又添了安静,像邻家大哥哥一样亲切。
司柠心跳怦怦跳。
每一下应和秒针的转动,她双手捧着盒子,说:“我很喜欢。”
*
这晚,司柠失眠。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笑,一会儿捂脸,心里像是揣着什么,无法停歇。
掀开被子下床,司柠打开桌上的台灯,又一次把表拿出来,
她不舍得戴。
只小心翼翼在手腕上比划,每比划一次,就得说一句:怎么和我这么配呢。
把表放在正中间,她托着下巴盯着看,越看越喜欢。
喜欢到想要藏起来。
司柠也这么做了。
她搬出她的藏宝箱,打开锁,里面保存的东西依旧完好。
一条手帕,一只毛毡小兔子狐狸,还有新添的,整整一本演算纸,每一张,背后都写满了那个名字。
现在,司柠又找来一个小夹子,在验算本上面夹上一张卡片。
卡片和手表都放在盒子里。
上面的笔迹刚劲有力:祝你早日实现理想,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落款:你的朋友,季明臣。
司柠反反复复地看。
手指轻轻摩挲那三个字,随手拿起笔在别的纸上也写下那三个字——笔迹一模一样。
想到什么,她又翻出一张印花的信纸,在上面规矩工整地写到——
很幸运,我在十六岁这年坚定了我的理想,我要成为一名出色的麻醉医生。
更幸运,在这一年,我找到了喜欢的人。
他叫季明臣。
*
司柠生日过后,迎来六月。
每年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特殊的,有一群少男少女将以此为分界线,告别青春,走向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司柠在六月下旬参加编程联盟决赛。
程蔓的要求是不必非拿回什么成绩,毕竟高二这年是试水,能进决赛就是意外之喜,只要高三那年拿奖就好。
于是,司柠轻装上阵。
比完赛之后,便无缝衔接进入期末复习阶段。
再过三个月,他们这些高二生就要正式迈入高三,成为一名准高考生。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渐渐迫近他们。
班里的同学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有的焦虑、有的担忧、有的害怕,还有的也觉得这苦日子可是要熬到头了。
司柠是期待。
她期待未来,期待自己长到十八岁。
在这样的憧憬中,司柠从放暑假起,开始自主总复习。
没过多久,她得到一个好消息——她得了编程联盟比赛二等奖,全国排名第十六名。
鞠志杰得知这个消息,特意打电话祝贺她。
陈幼清和夏霖也高兴,说不愧是他们的学霸柠,太给力了。
甚至程蔓,也极为少见地表扬了司柠。
司柠也开心。
但她开心的不是得奖,得奖固然好,但透过学习编程这个过程锻炼她的逻辑思维能力才是最值得的。
这一点,也是季明臣反复告诉她的:思维比成绩重要。
司柠想邀请季明臣和她一起参加颁奖典礼。
这是编程联盟的传统,每次能打进全国五十强的参赛者能参加内部交流,附带吃吃喝喝。
今年很巧,地点就定在北城。
司柠琢磨该怎么和季明臣说呢?
威胁?强买强卖?恐吓?
还是威胁比较适合她吧。
正想着,张阿姨敲门进来。
“柠柠,季教授以后是不是就不来给你上课了?”
司柠一愣。
按道理说,有了名次是不用再继续,但程蔓应该还会让她明年也参加,冲更好的成绩,那她还得是季明臣来补课。
“就这几天不来。”她说,“怎么了?”
张阿姨犯难:“这不夫人为感谢季教授,特意买了帝王蟹和澳洲龙虾吗?本来是程先生今天送过去的。可程先生刚来电话说有个紧急短途差要出,送不了了。”
海鲜重在一个“鲜”字,耽误了,还有什么可吃的?
司柠说:“那给我吧,我送去。”
“你去?”
“我认识他家,之前和程航去过。”
而且,她医学方面的书越积越多,看完的那些,她要放到季明臣家里去,不然被程蔓发现就糟糕了。
今天去,正好一并捎过去。
张阿姨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不然这么贵的东西,浪费太可惜。
司柠去洗脸,出来之后换衣服。
无意瞥到枕头下面露出的一角《情书》,她赶紧藏好,但不怎么的,又萌生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她定定地站了几秒,抽出《情书》,找来钢笔。
第25章 、出国
司柠特意找了一个迷你拉杆箱装东西。
海鲜大, 书本沉,这是最省力的办法。
至于从家里拿的蔓越莓司康,装在她包里就是。
原本, 司柠是想做咖啡曲奇的。
但时间来不及,只好借花献佛, 带上张阿姨做的司康。
她想,要是这个他也爱吃, 她再学。
司柠从地铁站出来,往小区方向走。
她戴着耳机听歌, 减少了行李箱轱辘和地面摩擦的声响, 也听不到别人说话,一路步伐轻快。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转头,季明臣出现在身后, 冲她笑。
“怎么过来了?”季明臣问。
司柠扯下耳机,看了眼行李箱:“送货呗。”
季明臣笑出声:“现在快递员真是越来越年轻化了啊,谢谢。”
司柠不和他逗。
他一来,她就当甩手掌柜, 把箱子丢给他拉。
交接的时候, 司柠看季明臣拎了一个纸袋, 上面写着:锦华疗养会所。
“你才多大?就去疗养了?”司柠问。
季明臣微微一愣, 说:“不是我,是去看望。”
看望什么?
司柠觉得季明臣的话少了半句, 但也不好揪着问。
两人进了楼洞,季明臣问箱子里都是什么?
司柠说有海鲜, 还有几本书。
说到书的时候, 她偷瞄了季明臣一眼, 说:“这些书, 你就放在我那个指定位置,别乱动,也别乱翻。”
这话说的,语气像个小主子,丝毫听不出她是占了人家的地方。
季明臣也不计较,笑着说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电梯到。
季明臣拉箱子出去,司柠跟上。
忽然,有人叫了季明臣一声,用的还是英语。
司柠看去,是个高个子男人,金发碧眼,身上的古龙水味很浓,填满了楼梯间。
他绅士地冲司柠颔首,然后操着一口美式英语对季明臣说:“Leo,很高兴见到你。Steven教授让我再来和你谈谈。”
季明臣表情卡顿了下,之后同男人握手,叫他Alex。
三人一起进了季明臣家。
季明臣给司柠斟了一杯柠檬水,叫她等一等,想看电视就看,随意就好。
司柠不乱跑乱看,她把海鲜拿出来放进冰箱,剩下的书还放在行李箱里。
书得她亲自放到书格里。
做完这些,她坐在沙发上喝水。
房子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有人高声说话就会显露。
她听到Alex喊季明臣的英文名字,还说了一句“please”。
是有什么事想请季明臣帮忙吗?
司柠不该听,又忍不住好奇。
她去厨房再斟水时,书房那里正好露出一道门缝。
Alex说:“你不该继续这样下去,Princeton需要你的才华。你也只有来这里,才能施展抱负。答应Steven教授吧。”
Alex的语速很快。
但司柠英语水平早已经是交流无障碍,她听懂了——普林斯顿大学在邀请季明臣过去。
一时间,司柠感到一阵天旋地旋。
季明臣要出国了吗?
不等司柠再想,书房门打开,季明臣和Alex出来。
Alex交给季明臣一个很厚的信封,表示希望他尽快看,给出答复。
他们来到客厅。
Alex看到司柠,笑笑:“中国女孩都这么可爱漂亮吗?不知道能不能有幸认识?”
季明臣皱起眉,下意识挡住Alex的视线,说了句什么,然后做“请”的手势,示意Alex走人。
Alex又看了司柠一眼,有些失落地离开。
送走客人,季明臣返回。
司柠还站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季明臣在她面前晃晃手,她才回魂。
“怎么了?”季明臣问。
司柠耳边嗡嗡,思绪一团乱麻。
她怔怔地看向身边的人,声如蚊讷:“你要出国,是吗?”
*
司柠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张阿姨见她脸色很差,行李箱也没拉回来,就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司柠恍惚想起——
行李箱留在季明臣家里了。
他说哪天程航开车过来再拿走就好,省得她麻烦。
她是怎么说的呢?
哦,她问他到底是不是要出国?
季明臣看着她,沉默的那几秒对她来说像几年一样那么长,等得她心口堵塞。
最后,他说:“有可能。”
“柠柠,你真没事?”张阿姨不放心,“是不是着凉了?”
司柠摇摇头,回了卧室。
她一头栽倒在床上,把整张脸死死埋进枕头里。
她以为,只要等她长大了,就有机会的。
她从没想过在此期间,在她还不可以说出心里话的时候,他会离开……
手机响起,程航打的。
“你怎么了?张阿姨说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程航那边有些吵,可以听到高铁上工作人员在问要不要饮料。
“说话啊。”程航催道,“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