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柠不知道季明臣喝了多少水。
双手哆嗦的厉害,她几乎是用蛮力扯开他的衬衣,然后给他做急救。
“季明臣,你醒醒!”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季明臣!醒醒!”
司柠强撑的冷静在季明臣死一般的静止中渐渐崩溃。
“醒醒啊,你醒醒……”
司柠趴在他胸膛上听他的心跳,很微弱。
她揉揉眼睛,继续叫他的名字,然后捏住他的鼻子,给他做人工呼吸。
“醒醒!醒醒!”
人群中有人看出来司柠这架势可能专业学医的。
都这样了,见季明臣还一直没反应,嘀咕了句:“会不会已经不行了?我看……”
“你闭嘴!”司柠冲那人大喊,“再说一个字,我给你丢河里!”
“……”
说话那人被小姑娘的气势吓住,不敢再言语。
司柠不敢停了抢救。
她的手早就没知觉了,力气也不剩下什么,却还在机械重复动作,一遍遍叫季明臣的名字。
“季明臣!你要是死在这儿了,我就就地给你扔回去!听见没有?”
有人隐约听见救护车的声音,激动道:“姑娘!来了!大夫来了!”
司柠点头,再做人工呼吸。
离开他的唇的时候,她小声在他耳边说:“求你了,醒醒。”
“季明臣……求你了……”
忽然,季明臣身体一弹,咳出了水。
司柠一怔,赶紧托起他的后背,怕水回呛。
季明臣眼前一片朦胧,甚至连颜色都变成了黑白,只有司柠。
只有她,是彩色的。
他看到她鼻尖通红,似乎是哭了。
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季明臣说:“别哭,没事。”
作者有话说:
季明臣:人工呼吸——接吻的同义词。
司柠:……
第30章 、家属
不说还好。
一听到季明臣沙哑的声音, 害怕和恐惧再次涌上司柠心头。
万一他真的不行了怎么办?
越想,越怕。
司柠的眼泪就跟泄洪似的,流不完。
季明臣见她这样, 心里揪得慌,想伸手给她擦擦泪, 手一松,一个史努比钥匙扣掉了出来。
司柠不敢相信:“你不会……”
“抱歉。”季明臣无力地笑笑, “只抢回了这个。”
以季明臣的能力,抓个小偷是绰绰有余。
但是小偷太狡猾。
他算准季明臣在乎这包, 跑到桥上的时候, 故意作势要把包扔进河里,实际是晃季明臣一下。
季明臣为了钥匙扣,身体探过栏杆去够。
小偷这时候趁机狠狠推了他一把, 他便栽了进去……
“你是不是有毛病?”
司柠抓过钥匙扣,摔在一边:“这个比你的命还重要?你疯了是不是?”
季明臣还想去捡那个湿哒哒的史努比,但见司柠又哭了,立刻说:“是, 我不好。别哭了。你要是生气, 那不要了, 不要……”
司柠抽搭抽搭, 又赶紧拿回来:“我说你有病,我有说不要它吗?”
“……”
救护车到。
在医护人员帮助下, 季明臣被抬上去,司柠跟上。
之前不觉得, 这会儿知道有救了, 心里踏实下来, 司柠冷得浑身哆嗦。
护士正照看季明臣, 也没注意司柠那边,还是季明臣说:“请问有毯子之类的吗?麻烦您给她来一条。”
护士一听,赶紧去拿。
司柠接过,想起什么:“护士,还有吗?”
看了眼同样冷的男人,护士笑笑:“有,还有。”
司柠放下心,把自己先拿的这条给季明臣盖上。
季明臣盯着她。
她动一下,他眼珠就跟着动一下,影子似的,形影不离。
司柠被看的浑身别扭,凶巴巴道:“看什么?”
“待会儿,”季明臣闷咳了下,“你也要看医生,知道吗?”
司柠“哼”了声:“少管我,管好你自己。”
说着,她的手机响了。
也是亏着有好心人捡了她丢在一边的手机,特意拿过来给她。
不然,她可是人财两空。
程航不知道情况,生气司柠半天不接电话,上来就问:“干什么去了?置气不能不接电话,懂不懂?不然……我怎么听见救护车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司柠没工夫解释,只说:“已经没事了。不过现在有点儿忙,晚点我给你打电话。”
“……”
“放心吧。”
挂了电话,季明臣问:“程航?”
“你哪儿来那么多话?”司柠还气着呢,“闭嘴。”
季明臣笑笑,又开始静静看她。
女孩脸色很白。
之前双颊还透着淡淡的粉,现在一点也看不出了。
浓密长发也因为被打湿而变成一条一条,有一条贴在脖子上,她不舒服,用手指勾开,发尖的水珠溅到他手背上,她伸手就要给他擦。
可察觉他在看自己,她就又凶凶地瞪他一眼,不管了。
但没过几秒,还是用毯子帮他擦掉了。
季明臣心里生出一团强烈暖意。
比当初去露营时,小姑娘和他信誓旦旦保证如果他有一天落水了,她会救他,还要强烈百倍。
几乎灼得他心跳失衡。
——她真的奋不顾身救了他。
司柠还在和头发斗争。
这次明明注意力道了,还是溅到季明臣手背上。
他手上有吸水石怎么的?
司柠只好又拿毯子给他抹掉,表情不情不愿的。
季明臣想说,那一个小水珠没事的,可莫名的,他又很想看她这样“拧巴”。
准确的说,是看她这样拧巴地对他。
“诶。”
司柠开口,打断季明臣离奇的想法。
“你这边有没有什么亲戚?”司柠问,“万一待会儿需要家属签字什么的,我联系谁?”
季明臣垂眸,沉默了片刻,说:“没有。”
“什么?”
“没有,亲戚。”
心里蔓开一阵酸涩,司柠:“哦。”
季明臣看向她:“你能不能当一下老师的家属?”
司柠想说她怎么能当?
可话到嘴边,酸涩的滋味又浓稠了。
她想起他过年都是一个人。
如果现在连生病住院都没人管的话,就有点儿太可怜了。
“好吧。”司柠别过脸说,“有人问起来,我就说你是我外甥。”
季明臣轻笑一声:“好。”
救护车还在加速奔向医院。
司柠身体渐渐回温。
可待会儿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叫风一吹,肯定又会被打回原形。
她拜托住在本地的段晓楠送套衣服过来。
段晓楠一看她去医院了,二话没说,微信回她马上就到。
“司柠。”
司柠在给段晓楠打“谢谢”,慢了一拍:“怎么了?”
“你过来。”
“……”
“靠我近一些。”
司柠不明所以,但想着季明臣都这样了,就没和他对着干。
她弯下腰靠近:“干什么啊?”
“再近一点。”
“到底干嘛?”
“近一点。”
“……”
司柠一气,脑袋差点撞他脸上。
她意识到不妥,又要缩回去时,头上忽然有细微的感觉。
季明臣伸手拿掉了她头上的一片枯叶。
司柠怔了下,抬眸向上看。
他们离得很近,彼此的呼吸在某一瞬似有交换。
从司柠的角度,她可以更清楚看到男人棱角锋利的下颌,还有鼻尖精致的海鸥线。
季明臣冲她笑了笑:“辛苦家属了。”
*
季明臣进了诊室。
司柠本来要跟着的,被季明臣明确要求去看医生。
呵,刚才还捧着她做家属呢。
现在倒好,摆起长辈架子来,要是做手术了,她不签字!耗死他!
司柠气鼓鼓去挂号。
段晓楠家离这个医院不远,到的很快。
医生给司柠开了一些驱寒的温补中药,叫她今天注意保暖和休息,有什么不舒服再来。
问完诊,司柠赶紧去卫生间换下湿衣服。
其实最理想的是去洗个热水澡,驱寒不说,关键河水那么脏,不洗干净好难受。
只是季明臣还在这里,她走不开。
“柠柠,光换衣服行吗?”段晓楠也问,“你去我家洗个澡,女孩子可不能着凉。”
司柠道谢:“麻烦你来送衣服已经够不好意思了。衣服多少钱,我回来微信转给你。”
段晓楠说没事,还想问问怎么搞成这样,一个男人往她们这边跑来。
“请问,是司柠吗?”
司柠点头:“您是?”
男人自我介绍:“我叫韩烈,是季明臣的高中同学。”
在司柠疑惑的表情中,韩烈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以证清白。
司柠:“……”
从未见过这么硬核的自我介绍诶。
韩烈说,季明臣刚才打电话来叫他做事。
季明臣在医院对面的酒店开了一个房间,叫他带一个叫司柠的女孩过去。
“老季说,你不能这么待着。”韩烈拿出房卡,“着凉事小,落下病根是大。他这边有我盯着,叫你快去。”
司柠没接,段晓楠也冲她使眼色。
是酒店啊,女孩子哪里能随便去?
韩烈笑笑,心说还真被季明臣说中了,还好他有二号自证。
“姑娘,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韩烈又掏出季明臣身份证,“房间是拿老季的身份证开的,我没权进去。老季说了,身份证就给你收着。”
这下,司柠信了。
因为刚才进医院,季明臣亲手给的她身份证,她又亲手还的。
所以韩烈手里的,只能也是季明臣亲手给的。
不是他信任的人,他不会这么做。
“不好意思啊。”司柠说,“麻烦您了。”
韩烈摆手说没事。
其实,他好想问问司柠:你是那个母胎solo的谁啊?
为什么他会无微不至为你安排?
又为什么他不许自己问你是谁,这样遮遮掩掩的是干嘛?
这到底都是为什么???
韩烈满脑子问号,只能憋着。
*
季明臣检查后并无大碍。
但由于呛了水,有引起肺部感染的可能,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晚。
韩烈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这家医院有他的朋友,虽说只住一晚,但他还是托人家给季明臣安排一个单人间,方便休息。
“你这才到华城几天?就出事?”韩烈说。
“我拜托你的事都做好了?”季明臣坐起来。
韩烈指了下:“这不给你带新手机来了,你自己问啊。”
“谢了。”
韩烈挑眉,交换了下双腿,又说:“你现在能告诉我这是谁了吧?”
季明臣反问:“你觉得呢?”
“学生吧。”韩烈说,“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哪里?”
季明臣受学生爱戴这事很平常。
可是说到底,对学生而言,也就是个好老师罢了,犯得上跳水救人?
那么深的河,还那么冷。
平心而论,韩烈都未必敢就直接跳,怎么也得想个后手。
他和季明臣还是兄弟呢。
韩烈鸡贼一笑:“又是爱慕你的女孩吧。”
季明臣愣了愣:“别胡说。”
“怎么就胡说?”韩烈不服气,“这女孩对你绝对是真心的,你偷着乐吧。”
季明臣抿抿唇,该反驳的,却没说出口。
脑子里都是司柠哭泣的模样,想想就觉得……
“我去!”
韩烈一惊一乍,季明臣看过去。
“你也动心了吧!”韩烈惊道,“以前对着喜欢你的女孩,你躲都来不及,这个你这么上心,是不是……”
季明臣皱眉,还是那句:“别胡说。”
韩烈心里呵呵:就是不对!
放在以前,如果没问题,季明臣早用“她是我学生”这个万金油回绝了。
季明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该解释又不解释。
这次回来面对司柠,他觉得似乎哪里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