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巧言令色抢占先机,顶多是半年的事,这半年都去物色人才,半年一到就把她拉下马,既尊重了秦远山遗愿,也为公司大局着想了。
江岸大势已去,不等会议结束就走了。他做不到强装风度,会议室这帮人,平时大多对他和和气气,实则一脑门正统论,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仅因为自诩是秦远山的儿媳,就能登堂入室,可笑。
竟无一人为自己力争。秦岭不接电话,江岸枯坐于办公室窗前,这几天的经历恍如一梦,唐粒以色事二人,是个笑话,他又何尝不是?
温迪端来一杯咖啡,轻声说:“沐猴而冠罢了。再等半年吧,我陪你。”
江岸吻她:“谢谢。你愿意给她当助理吗?”
温迪看不起唐粒,但给唐粒办事,才能掌握她的动向,帮到江岸。她叹气:“秦总的旧部,她会启用吧?我和那几个助理都会去找她。”
会议室里,财务和法务汇报工作,唐粒脑袋里乱哄哄。大半年前,秦远山对江岸还不疑有他,何故突然改变主意,又为何把一切都托付于她,是个谜题,不知能不能有解密的一天。
养父们对秦远山的安排虽也吃惊,但迅速地理解了。身居高位的人看似呼风唤雨,难有知心人。
在他们看来,秦远山等于是晚年康熙,江山风雨飘摇,底下人个个心怀鬼胎,当他敏锐地嗅出接班人心术不正时,立一个纯然无害的人不奇怪,而且他事先给唐粒留了两个顾命大臣宁馨和任雪莉。
秦远山看中唐粒的胆识,给她股权和财产,却没要求她为华夏集团做主,可能是想让她和秦岭远离是非,去过恬淡生活,但有胆识的人不会让华夏集团旁落贼人之手。
唐粒果断宣布和秦岭有情,成功控制住了场面,但此刻眼下,一定有人在紧急磋商如何翻盘,得尽快跟秦岭达成一致。
老王带秦岭见了秦远山,唐粒以为秦岭情绪会失控,但他见过父亲,反而不再混沌了,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透亮清澈,丝毫没有哭过的迹象。
唐粒说出假恋爱计划,告知这是共撑危局的无奈之举,等局势稳定就“分手”,秦岭问:“你不是老秦的女人吗?”
唐粒皱起眉:“不是,我把他当长辈。我和你就是假装谈个恋爱,你放心,我有喜欢的人,不会纠缠你。”
秦岭红着眼睛喷着怒火:“我只跟我喜欢的人谈恋爱,你以为你是谁?滚远点!”
秦远山的遗嘱事出突然,应该是权宜之计,唐粒把半年考察期当作是过渡期,没把当总裁当真,秦远山一生辛苦负重,她只想活得轻松开心不得癌,但大权不能旁落,她哄道:“半年为期,一天都不拖,这总可以吧?”
秦岭脚尖一下一下踢着地:“老秦把他所有东西都给你,不给我,不就是觉得我会败家吗?他看不上我,我不稀罕,告诉你,我在泰国有个橡胶园,随时都卖,我有钱。”
秦岭不仅有个在秦远山去世后就启动的基金,能维持他的开销,原来还有产业,倒不是身无分文,唐粒感到庆幸,老张泼凉水:“这几年全球汽车减产停产,橡胶需求下降得厉害,不景气了。”
路易斯是西泰混血儿,生前经常怀念小时候生活在泰国时跟人去割橡胶,还许愿赚到大钱就把那座橡胶园买下来。他飙车身亡后,秦岭足有两年没怎么花过秦远山定期打的钱,今年大学毕业后去泰国买了橡胶园。
全球经济下滑,影响了橡胶业,形势何时好转不得知。秦岭正感郁闷,沈曼琳急怒如狂地冲来:“你别听她的,她是在利用你!”
唐粒很生气:“我什么都有了,干吗要利用他?”
秦岭拔腿就走,养父们都追去劝他,他往车里一钻,跑得没影了。沈曼琳飞车去追,唐粒气呼呼,没人以为秦岭会拒绝,但他本人自有主意。
老王回来劝唐粒,秦岭是心情不好,才说了气话,别当真。出狱后,秦岭洗个澡就去看秦远山了,在秦远山面前坐了很长时间,一句话都没说。
唐粒自我任命为总裁后,现场的老张老陈跟老王说了。老王跟秦岭交了心,把秦远山在陕西托孤的经过都讲给他听,让他明白唐粒和秦远山之间清清白白,所以秦岭刚才不是误会唐粒,他就是接受不了他跟人利益捆绑。
江岸不死心,上天入地寻找秦岭,终于在郊外的攀岩场地逮到他。
第21章
秦岭质问为何指使章早嫁祸,江岸喊冤,章早含血喷人,是在挑拨两人关系,他知道口说无凭,愿扶持秦岭当总裁,董事会他摸过底,有一半人倾向于秦岭,届时秦岭为总裁,他为副手,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秦岭说:“老秦的遗书写得明明白白,都归唐粒了,没我的事。”
江岸义愤填膺:“你是你爸唯一的骨血,资产不能落到一个靠色相吃饭的女人手上。走,我陪你跟她打官司,证明你爸写遗书时是无行为能力人!”
秦岭忽地笑了:“不好意思,我和唐粒等下就去领证结婚。”
江岸恨铁不成钢:“她是你爸的女人,你好意思接手吗?秦岭,我理解你一无所有没办法,但你不能任她摆布,甘当傀儡!听我的,我已经在请律师了,保证把她送进去,把属于你的都拿回来。”
秦岭背着装备包走人:“打官司,操心,费劲,还不见得打得赢,当傀儡吃软饭多轻松。这件事我都没意见,你就别替我有意见了。”
秦岭联系唐粒,唐粒调整了心态:“我正想找你谈谈。”
见面后,唐粒认错,她被人责难师出无名,才当众宣布恋爱,但没有考虑到秦岭的感受。
中午,唐粒和三个养父商谈过了,恋爱只当没说过,五个人一同去找律师,把秦远山授权的一切都转给秦岭,再找董事会为秦岭争到总裁之位。这样就没什么人不服气了,至少口头上不能说什么。
秦岭问:“所以你打退堂鼓了?”
唐粒说:“总裁不是我能胜任的。”
秦岭反唇相讥:“我一个混混,我能胜任吗?唐粒,老秦授权给你,我接受,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你还要我怎样?”
唐粒最见不得他消极抵抗,连珠炮地数落:“你爸为什么授权给我,不直接给你,还不是你不知人间疾苦会被人骗?你没继承家业,都被害得差点当杀人犯,你的处境很危险,你爸是为了保护你,这还想不过来,白痴!他赌的是我的良心,我就给你看我的良心,谁要对付你,都得先过我这一关,当靶子,当盾牌,我都随便。”
秦岭勉强笑了一下:“这不是挺有当总裁的气势吗?就你了。”
养父们都劝:“你当,他们才没话说。”
秦岭忽然发作了:“老秦这么信任你们,你们倒好,一个个忙着甩包袱!股权也不要,人也不要,放出去的话统统都撤回,董事会在你们眼里是什么,把我扔出去让他们撕了吃吗?”
唐粒语塞:“秦岭,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岭怒冲冲:“你我是一伙的,董事会就拿你没办法,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抵死不从的是他,转变思想的也是他,唐粒傻了,这时秦岭手机响了,又是钱自来找他,他带着怒气接起,钱自来好声好气:“小岭,我和沈伯伯想找你谈谈。你千万别被那个女的挟持了,你放心,我们会为你主持公道,不让她得逞,董事会这边……”
秦岭按断电话:“我和唐粒在民政局了。”
唐粒惊了:“秦岭!”
老张说:“不然这样,再开董事会,把秦岭推上去,我们和粒子打辅助。”
秦岭梗着脖子说:“说过了,我没兴趣。”
在陕西时,唐粒当着秦远山和两个养父的面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回来后,养父们问过是谁,她说是信口胡诌,主要是想打消秦远山推销他儿子的意图。刚才她又被养父们问了,仍没承认,眼下局势不是谈儿女情长的时候。
不结婚,对董事会和副总裁们可能混不过去,还会授人以柄。养父们都觉得唐粒和秦岭打打闹闹是一对欢喜冤家,结婚也挺好。
老王说:“你俩让律师拟个协议,好结好离,先把局面控制住。”
秦岭说:“你在会议室跟董事会对战时,老沈和老钱他们都在找我。想让他们闭嘴,就去领证,领完证,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保证不说一个字。”
秦远山的言谈和遗书里,半点不提想让秦岭继承职位,是想让他过得轻松点吧。唐粒不想辜负他的恩义,望着秦岭,立下誓言:“你爸去世后,我对他发过誓,以后我对人只有一个要求,别害你,别惹我。秦岭,我们同舟共济,把局面稳住,半年后,任总她们找到职业经理人替换我,我们就去离婚。”
她说,别害你,别惹我。秦岭心潮起伏,即使他背负杀人嫌疑,唐粒也拥抱他,要跟他一起扛风雨,他何尝不知道,唐粒不会害他。
从民政局出来,众人强打精神办葬礼,温迪红肿着一双眼睛,问唐粒:“我想为秦总钦定的人工作,可以吗?”
温迪和江岸是秘恋,在他俩的认知里,唐粒对两人的关系不知情,唐粒由着他俩这样认为,笑道:“太好了,我生怕你们几个要跳槽。”
华夏集团管理层依次对遗体三鞠躬,秦岭和唐粒携手送秦远山最后一程。唐粒泪眼模糊,前台时期的同事郁菲骗她去做体检后,秦远山给过她开人的权力:“你一句话,可以决定别人的人生走向,这就是权力。你以后会知道,权力是非常好的东西,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之一。”
唐粒说:“但权力可能会让一个人扭曲,独.裁者、战犯都是。”
秦远山说权力是双刃剑,要看握在什么人手上,当时唐粒没有接话,但当她当众声称“集团新任总裁是我”,看到江岸那张颓败的脸,她感到爽,那一刻她懂得了权力为何是最好的东西之一。江岸心思阴狠,不会放过她,但她仍想试试。
直到秦远山下葬,秦岭也没掉一滴泪,还用憎恶的语气说:“你以前又不是没钱,就不知道把我妈旁边那块买了吗?”
秦岭以后扫墓要跑两个地方了,唐粒抓住他的手,他想着扫墓,其实心里没那么憎恶父亲吧。
李静枉死,秦岭抱有歉意,想赔偿一笔钱给她父母。老陈怕他被李家父母迁怒,没让他去,自己从旁打听了一下,李父是赌鬼,李母性格懦弱,李静是他们的长女,下边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家庭负担很重。
秦岭是总裁之子,明明已脱罪,还主动赔偿,难免会让赌鬼以为是心虚,找了人顶罪。老陈和老张老王合计,找了个平时走动不多,但为人本分的老友出面,以助学的方式为李静的弟弟妹妹承担学杂费和生活费,以免被赌鬼一次次讹诈,再输个底朝天。
所有眼睛都盯着,新婚夫妇同声共气,挑不出错。哪知钱自来风风火火一通张罗,唐粒是看到公司官网新闻,才知道自己和秦岭即将举行婚礼,就在两天后。
钱自来被召来,双手合十满面喜庆,秦远山猝死,华夏股价连日跌停,董事会施压不小,他才筹办豪华婚礼以振士气,而且是自掏腰包,不走公司的账。唐粒简直要暴走:“以后做事先请示,不能再先斩后奏!”
钱自来只差没说一声嗻,摇头摆尾地走了。唐粒又急又气,陈海米劝她就当是玩个大型角色扮演,过把浮华瘾,唐粒索性把婚纱钻戒都交给陈海米操持,陈海米对结婚没兴趣,但婚纱各有各的漂亮,跳进各式婚纱和伴娘裙里试个痛快。
婚礼所有费用都由钱自来支付,陈海米没好意思买很贵的婚戒,挑了一对很低调的对戒,走个形式而已,用不着奢华。
唐粒不想拍婚纱照,转给了陈海米,但婚纱是要穿的。婚礼当天出发前,她穿着毛茸茸的大摆尾婚纱,坐在床上让化妆师为她补妆,秦岭躺在裙摆上揪毛毛,她又好气又好笑,小子讨厌穿得很正经,但全套西服一扮上,显得成熟多了,前提是不能动。
做戏做全套,唐粒和秦岭给养父们奉茶,老王最感动:“你爸妈要是活着,看到你出嫁,不晓得多高兴。”
唐粒说:“是结婚,不是出嫁。”
从第一次吃别人的喜酒,唐粒就听到“某某终于嫁出去了”的说法,小时候她没觉得有什么,读大学时开始不喜欢“出嫁”这个说法。
从字形结构来看,嫁字“女”是从属,显得很被动,有依附感,“娶”字更可疑,就跟探囊取物似的,嫁娶概念该被淘汰,换成结婚二字。
动人乐曲回荡,唐粒和秦岭牵手而行,用彼此才听得见的声音说:“我那天脑子抽了,要是宣布认你做弟弟,就不用结婚了。”
秦岭马上说:“我比你大四个月。”
唐粒扑哧笑:“总觉得你比我小,认哥哥也行。”
秦岭挠她手心:“哥哥妹妹的,你酸不酸?”
新郎新娘走过鲜花拱门,周忆南匆匆赶到。这些天他在外地出差,只晓得华夏集团变了天,唐粒凭借秦远山最后一份遗嘱叫嚣着成为总裁,这使他意外,但相信背后必然存在某种协议。
昨天回云州的路上,周忆南听说了唐粒和秦岭的婚事,他心头滋味复杂难言,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木已成舟,他能说什么?
昨晚,周忆南徘徊在唐粒家门口,最终没能打出电话。他推敲了整件事,唐粒拥有了秦远山的一切,如果她放弃华夏集团,应该不用结婚,为什么没放弃,不惜和秦岭绑在一起?
不管唐粒当总裁的原因是什么,有一件事是可以被确定的:秦岭杀人是被栽赃嫁祸,他可能还会有危险,唐粒不想白拿秦远山的好处,甘当秦岭的盾牌,把自己顶到前头。
这世上,无数人会作出和唐粒一样的选择,即使她的结婚对象不是她的意中人。
司仪介绍新郎新娘恋爱经过,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唐粒维持着假笑,忽而发现周忆南来了。她目光一颤,不敢再看他,一看到他,她就想从这婚宴上逃走。
把江岸赶下台那天,唐粒就想到周忆南了,但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司仪宣布抛花球,唐粒背对众宾客,随随便便一抛,被贺长安接到,顺手给了身旁的陈海米,陈海米推了:“可别,我只想吃喝玩乐不婚不育。”
约会了几次,贺长安今天才知道陈海米的想法,这正中他下怀,他笑着把花球给了一个伸手讨要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