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始终你好——纯白阴影
时间:2022-06-18 09:29:19

  秦岭声音有点哽,没说完,找借口跑开了。唐粒眼眶也湿了。吃营养餐又如何,他那强悍的父亲只活了47岁。当他被查出胰腺癌晚期时,那一天,世界是不是天昏地暗?
  回家路上,唐粒才看到是周忆南发的信息。秦家在望,三楼灯火通明,她对秦岭的愧疚更深。
  秦岭喜欢她了,她不是傻瓜。有言在先,是契约关系,但人对自己的心意最无能为力,她自己也是,做不到不去赴约。
  秋高气爽,小洋楼门前的白玫瑰盛开,庭院漫天黄叶纷飞。这次周忆南订的是二楼亭子间,不如露台视野好,但唐粒说过想在这儿喝下午茶看书。
  从夏天到秋天,亭子间里的藏品又丰富了些,唐粒看得目不暇接,周忆南观察到,她不算恋物,对每件物品都没有恋恋不舍,他想送件物事的心愿落了空。
  秋天宜进补,两人吃菜喝汤,说说笑笑。浓骨汤锅的配菜是粉色木槿花,放入骨汤中被烫成白色,爽滑可口。
  饭后甜点仍是栗子蛋糕,比西街那家味道更好,周忆南只点了一份,唐粒叼着小勺子说:“你看我们都很熟了,以后不爱吃的要说啊。”
  周忆南的心不自觉跳快几拍,深深看她:“听你的。”
  唐粒欢欢喜喜继续吃,嘴角沾上栗蓉。周忆南欺身而近,食指压在她的唇上,指尖顶住唇珠,划到她嘴角揩走栗蓉,手指抬到嘴边,用舌尖抿了:“也没有不爱吃。”
  唐粒嘴唇上泛起酥麻感,飞快地蹿向全身,连呼吸都忘了,慌忙低头猛吃。她刚才,以为周忆南要吻她。
  悸动的滋味甜蜜诱人,周忆南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刚才,他很想吻唐粒,她说“我们很熟了”。
  唐粒终于不局促,把自己当亲近的人了。她的脸绯红,亮晶晶的眼睛里写满期盼,周忆南心里升起强烈的念头,若非身负大仇,他现在就想和唐粒定情。可他干尽脏活,满手血腥,还得向一人寻仇,步步艰险。
  不想隐瞒处境和唐粒恋爱,但她撑着的那一摊事,本身就不堪负荷,何忍再让她肩头负重?先享受和她相处的每一刻吧,只是得避着人,不影响她的处境。
  饭后散步消食,金黄的落叶铺满一地,踩上去细碎作响。唐粒心绪有点飘,劣质钢材事件时,她向周忆南求援,对秦岭说赌一把,其实当时想的是,被周忆南伤害一次也认了,而不是“他不会伤害我”。
  周忆南不负信任,和她一明一暗,兵不血刃。唐粒回头看他,高挑身形,英挺轮廓,无一处不合乎心意。
  暮色里,周忆南看着唐粒,不言不语。唐粒面前是鹏程万里,自己一个不当心就会万劫不复,顺从心意爱她,很快就能在一起,却可能把她拽进深渊。
  曾经想过,无论唐粒和谁相爱,只求她安好,可是怎么办,一想到对手是秦岭,忍耐度就一溃千里。
  太怕唐粒变心,必须时时刻刻让她看到自己,想着自己。唯一的办法缠着她,爱着她,把她的心占据得满满当当,留不出一丝一毫给秦岭,一旦时机成熟就挑明。这很自私,但自私的事情干得多了,不多这一件。
  唐粒定定凝望周忆南,腿很软,心也软,还很烫。所有情爱感官都被唤起,想亲他,想耳鬓厮磨,想唇舌交缠,以及更多,更多。
  夜色下躁动的身体疯狂呐喊,烫得几乎要炸开,唐粒定了定神,急急逃了:“我回公司加班。”
  银杏飘落,周忆南没喊住唐粒,在树下站了许久。情.欲燃起,无可辩驳,直到夜风冲淡身体的焦渴,他折回小洋楼,跟此间的主理人谈点事。他希望唐粒长长久久执掌华夏集团,也希望想和她有个正式的开始。
  唐粒加完班回家,秦岭飞跑出游戏室,有个居民区在拆迁,多户人家的花果树要被砍伐,他看中了一棵二十年的泡桐树。
  花树越高大越美,秦岭想移栽到院子里,明年看花。唐粒随口问多少钱,秦岭说十五六万,唐粒惊得要跳起来:“多少钱?!”
  秦岭改口:“两瓶酒。”
  唐粒咆哮:“说了不乱花钱!”
  秦岭挺委屈,树木能活几百上千年,比人活得久多了,摊到每年来算,这也叫花钱?
  唐粒拉开健身用的拉伸带:“说吧,你想怎么死。”
  她还真下得了手,秦岭抱头鼠窜。唐粒上完网课,想到吃下去的栗子蛋糕,抓着拉伸带做操,秦岭探进脑袋:“我又谈下来一万块,行吗?”
  唐粒砸出枕头。这个枕头是她从家里带来的,但枕陈海米买的新枕头不习惯,出来一看,游戏室的沙发上,秦岭抱着小格子枕头睡得正香。
  秋天深了,唐粒把空调温度调高些,蹲地上给秦岭盖条毯子,心里涌动柔软的情绪。秦岭比刚认识时性格好多了,他父亲在九泉之下能感知到该有多好。
  下个月,秦岭就要过生日了,一棵开花的树有什么买不得的。买!都说本命年一顺12年,要给他好好过。老陈最会玩,交给他来操办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死亦不须埋我,教他蚁乐鸢愁——明·王世贞
 
 
第29章 
  周末时,周忆南去北方出差,回来给唐粒带了冻梨。他还跟送南果梨那次一样,装在几只文件袋里给唐粒送来就走。
  冻梨还没化冻,唐粒捧着文件袋,鼻子有些酸。小时候,爸爸在工地做事,每次回家都给她带好吃的,别人偶尔送的旅游纪念品,他也攒着带给女儿玩。
  每年生日,唐粒总能吃到妈妈买的奶油蛋糕,很梦幻很贵那种。有次妈妈工作的银饰店到乡下收老货,她看到池塘边有一种名叫刺泡儿的野果子,去找村人讨了一只豁了口的碗,装得满满的端回家,她说她小时候特别爱吃,想让女儿也吃到。
  父母都去世得早,童年往事唐粒大多淡忘了,但总记得自己是被宠爱的。后来认了三个养父,老陈无儿无女,老王的儿子多年不见,两人都很疼唐粒,老张有儿子,也总是把老板请的饮料留着给唐粒喝。
  被人点点滴滴记挂在心的感觉很温暖。唐粒照样吃独食,陈海米说没吃过,她只给了陈海米两个。陈海米笑骂她护食,告知一件事,她在美甲店见到温迪,温迪憔悴恍惚,据说是和江岸分手了。
  人在脆弱时对她怀柔,也许能撬开她的嘴,探知到AB合同被隐瞒的事。唐粒去温迪家门口,直接敲门,温迪透过猫眼看她,很意外:“唐粒?”
  唐粒说:“公司有人说你从北京回来了,还真是!”
  温迪蓬着一头乱发,穿睡衣,精神很差。唐粒暗自叹息,江岸有一双如春水桃花般的含情双眼,又王孙又漂泊,风流意和凋亡感混杂,温迪迷恋他,她很理解,但助理说江岸有很多女人,他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
  唐粒使诈:“你是发现了江总监和别的女人交往吗?”
  温迪一惊:“你怎么知道?”顿一顿,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和他的事?”
  唐粒信口雌黄:“公司有人说的,还说他喜欢美艳性感的,找你可能是想换个口味,图点新鲜。”
  温迪立刻红了眼:“我早点知道就好了。”
  唐粒没应声,适时缄默。温迪平复了一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怕你出事。”唐粒认识的温迪很矜持,衣衫洁净,一丝不苟,但刚才打开门时,她状态出奇的差。她不晓得温迪怎么看待江岸,如果是她,今晚你背叛我,半夜就能听见我的磨刀声。
  要么像陈海米那样也比较快乐,她嫌前男友谐音钱难有,不吉利,对他们以先男友相称,先男友谈了十几个,对外永远是还没谈过恋爱。
  温迪默默喝咖啡,片刻后,她问:“那次为什么不追究我?”
  唐粒说:“秦总生前说你也是孤儿,很不容易,值得善待。”
  温迪捧住了咖啡杯。公司填写表格,父母一栏她填的是双双病逝,但秦远山误会了,她父母健在。
  温迪17岁那年,父母想用她为哥哥换亲,对方是个三十几岁的矮胖男人,一口烂黄牙,小学都没读完。
  温迪请求父母给她两年时间,她考上大学就挣钱给他们,但父母说不把那男人的妹妹订下来,她就找别人了,等不及。
  温迪被父母从课堂上抓回家,两次逃跑都没成功,第三次,她逃到省道,遇见她的恩人。
  恩人给了温迪一笔钱,温迪在县中学租房温书,不再去学校。师长怜惜尖子生,顶住了压力,没对她父母透露半个字,只说她失踪了。
  高考后,温迪考来云州,跟父母断联,再未归乡。
  一生命运的转折点,是遇上那辆黑色商务车里的人。如果没有他,就得跟烂黄牙男人结婚,成为传宗接代的工具,生下一窝孩子,终日干农活,草草过余生。
  为恩人做事,温迪心甘情愿,若有天他入狱,她情愿顶罪。这件事,她谁也不说。
  去北京工作后,江岸头几天尚算温柔,慢慢的,给他发信息,十条回一两条,打电话总说在忙。温迪担心两地分居会让彼此疏远,回云州给江岸惊喜。
  在江岸家做好饭菜,温迪躲在卧室等他,可是江岸和别人拥吻着进了门,言语放浪。
  温迪开了卧室的灯,江岸松开女郎,女郎戏谑:“怎么,没协调好时间?”
  女郎身段婀娜,处变自如,显然把温迪视为同一种人。江岸也很自如:“你看到了,我不解释了。”
  江岸搂着女郎出门。自尊使温迪不吵不闹,她坐在灯下,把自己烧的饭菜慢慢吃完。如果江岸回来找她,她想她会原谅他,她为自己的不恨和不舍而恨自己。
  整整一晚,温迪都在苦等江岸,但江岸没有回来。温迪牵肠挂肚,爱恨交加,想明白了一些事。
  秦远山让唐粒善待温迪,所以唐粒在温迪涉案时网开一面,温迪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渗出。这两天她万念俱灰,除了失恋,还因为察觉自己被江岸利用了。
  公司的西语翻译重感冒,江岸请温迪救场,自此两人走近——温迪怀疑从这时起,自己就被请君入瓮,江岸设计接近她,是想对秦远山的动向了如指掌。
  秦岭回国后,逼迫女明星谈茉堕胎,公司的人都说江岸少主之位不牢固,江岸自己呢,会未雨绸缪吗?
  昨晚,温迪思前想后,秦岭“杀人”被新闻曝光后,江岸冲进秦远山办公室大呼小叫,明知秦远山心脏不好,他为何还这么做,甚至还提前支开自己和唐粒?
  唐粒脸白了:“他知道秦总心脏不好?”
  温迪泪流不止,唐粒拆快递时,被她看到是治心脏病的药,她跟江岸说了。她没想过会因此害死秦远山,在秦远山身边工作几年,秦远山很器重她,对她很关心。
  唐粒后背发冷,她没把温迪扔进监狱,竟有这样可怕的收获。她告别,去找秦远山的私人医生。
  私人医生忆起江岸找他咨询过甲减,后来有天他和秦远山吃饭,无意间对秦远山提过一嘴江岸的甲减,唐粒问起吃饭时间,是秦远山去世前一天晚上。
  私人医生没意识到被江岸套了话,但秦远山发觉了,因此怀疑江岸心术不正,才匆促写下遗书。
  唐粒推测出前因后果,心如刀割,恨得想手刃江岸,也恨自己和温迪被利用。她擦干眼泪,去修理厂找老陈和老张议事,此仇不报不是人。
  老陈和老张这下彻底相信秦岭“杀人”的策划者是江岸,章早只是帮凶了。唐粒迸出眼泪:“江岸不害秦岭,秦总就不会心梗,他为什么不信秦总把他当少主,不是秦岭?!”
  老张说:“三国里,孙权对曹操说,足下不死,孤不得安。曹操又对人说,卧榻之侧,不容他人安睡。谁床边放着个豹子还能睡得着?”
  老陈附和:“有个蚊子嗡嗡嗡,你都爬起来打死再睡,更何况是个豹子。”
  权力斗争就是这么残忍,但法治社会,报仇不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得多加谋划。唐粒想到的办法是在工作中抓江岸的不法行为,绳之以法,老陈和老张也同意,但得瞒着秦岭,别让他去找江岸拼命。
  回办公室,唐粒又想到那日自己和温迪被江岸支开的情形,一口气还是咽不下去,下楼去请教周忆南。她想知道,在还剩五个月的任期里,如何对付江岸,她恨他。
  周忆南问:“为什么恨他?”
  除了三个养父,唐粒暂时不想对任何人说出江岸害死秦远山一事,笑笑说:“孤不得安。”
  周忆南轻笑出声:“你想要他怎样?”
  唐粒眉心一拧,脸色沉下来:“我想要他穷困潦倒一败涂地。”
  消除隐患就得根除他,让他再无还手余地。周忆南又笑了,很好,他为人处事同样如此,对于仇家,他要的是赶尽杀绝。他望住唐粒的怒目,扬起眉:“我们一起来,但我不会在明面支持你。”
  唐粒立刻就听懂了,沈庭璋不放弃扶持江岸,作为沈庭璋的副手,周忆南和他们为伍,等于是把武器安插进敌人心脏,她紧绷的脸露出笑容:“第一步,我该怎么做?”
  唐粒刚上台时手忙脚乱,任雪莉和宁馨助她稳住了局面。公司大多数人也都很敬业,从现状来看,唐粒这边不会轻易被攻破,周忆南建议给秦岭找点事情做,以他为饵诱出江岸犯错误,让江岸捡个最软的柿子捏。
  秦岭保持着真实纯稚的性格,很招女人喜欢,但不谙世事的背后,是被人放在心尖尖上宠着,前有秦远山,后有唐粒。周忆南心存试探,想看唐粒究竟能为秦岭做到哪个份上,唐粒喜上眉梢:“对呀!我尽量不犯错,但想抓住把柄就得诱蛇出洞!”
  唐粒宠秦岭是有限度的,周忆南刚高兴,唐粒又说:“江岸想把秦岭弄成杀人犯都没成功,现在无非是打压事业,我让老王看着秦岭,再派两个保镖跟着他,出不了事。秦总的财产我将来要还给秦岭,是该让他锻炼锻炼了。”
  江岸没必要对付秦岭,集中火力找唐粒漏洞更有效率,但把秦岭派出来工作,能为唐粒将来减减负,还能让他没那么多时间缠着唐粒,潘驴邓小闲,闲也是个巨大的优点。周忆南目光隐隐带笑:“他以后想独立自主,也该铺路了。”
  温室花朵易被摧折,给秦岭弄点不太难的事情做,能让他懂点人情世故,等财产移交于他时,他能自保。
  诚然江岸是恶人,但回头想想,秦岭和女明星谈茉炮制堕胎事件时,放话称“绝不允许有人抢家产”,种下了祸根,诱出了江岸心中的魔鬼。秦岭不搞那一出,不惹得江岸猜忌,也许江岸不会一再加害于他,秦远山也不会猝死。把秦岭赶上正道,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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