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始终你好——纯白阴影
时间:2022-06-18 09:29:19

  家里这些白酒,应该是老陈酬劳之外附送的。周忆南拧开瓶盖,酒还不错,香气很醇,炖肉合适。
  剁椒鱼头蒸熟,最后一道菜宣告完成。周忆南去喊唐粒帮忙端菜,听到老王夸他确实像老陈说的,性子很稳,不浮,长相气质也没得挑,美中不足是家里情况不好,唐粒急了:“又不是他的错。”
  老张说:“你当前台时,他就事业有成,找个有钱人的未婚女儿不是难事,还没麻烦。跟你在一起,应该不是想图你什么。”
  老张警惕心太强了,唐粒嗔道:“他图我这个人,我读大学他就喜欢我,但那时候我太年轻了。”
  老陈感叹男人有阅历挺好,晓得哄人开心,也会玩浪漫,做事也沉稳,为了把江岸揪出来,自己还受了重伤,对唐粒没话说,周忆南心下一松。
  养父们和秦岭关系好,秦岭先入为主,周忆南很怕自己入不了养父们的眼,待他和善是出于伸手不打上门客,他到现在才喘口气,自己总算被肯定了。
  唐粒说恋人对彼此好是起码的,她和周忆南最难得是投契:“我和他是那种一熟起来就特别熟的类型,能说到一起,吃到一起,还能玩到一起。说话办事一个眼色丢过去,互相都明白,还总有话说,爸,我是真的好喜欢他。”
  周忆南心潮起伏,唐粒单独对他倾诉爱意,和听到她对别人宣告,是两种感受。他回厨房端菜,反反复复回味唐粒刚才说的话,反反复复庆幸自己果断,在发现她不可或缺时就行动了,没让她对秦岭滋生出感情。
  饭桌上,老陈把鸡爪夹给周忆南,他和唐粒一人一只,大过年的,这玩意不叫鸡爪,叫抓钱手。
  周忆南用唐粒买的水晶杯敬酒,老王说酒太好,只舍得开一瓶,其余两瓶等他下次过来再喝。唐粒笑开了花,这儿是她的家,当然会有下次。
  只要是唐粒喜欢的,养父们就喜欢,对周忆南也没提要求,爱护唐粒就行,而爱护这件事也很明显,江岸屡次搞小动作,周忆南都是唐粒的谋臣,背地里出了大力气。
  饭后聊天,老陈递烟,周忆南没要:“戒了。”
  唐粒想起周忆南是有一阵没抽烟了,洗碗时,周忆南说以前复仇为念,不顾生死,如今想为她惜命如金,陪她长久,不健康的生活习惯都改掉。
  老陈以前也抽烟,戒过很多次都没成功,老王被查出胃癌,他才痛下决心,但戒断反应很大,还胖了十几斤。周忆南没表现出不适,最多是跟着唐粒吃点糖,意志力惊人。唐粒在打扫灶台,腾不出手,用脑袋蹭他的脸:“应该多对我爸他们夸夸你。”
  相恋以来,周忆南有时会想,是否可以放弃报仇。世界广袤,人很渺小,命运也很偶然,充满不确定因素,再祥和的生活,独.裁.者动一动手指就能把一切毁灭,没人知道遗憾会在何时降临,他能把握的只有此时此刻。
  唐粒听了说:“可我还是很介意,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的性格就是这样。谁害你和你家里人,谁就是我的仇人,我一个也不放过,你等我多攒些实力。”
  周忆南吻她,人世一遭,短短数十年,能和相知相爱者携手而行,何其有幸。
  这处四居室是三个养父合资买的,老张和老伴在郊区有套小的,他告别去看孙儿孙女,周忆南被唐粒拉上麻将桌。往年大年初一,老张不在,三缺一,只能斗地主,他来了,麻将能打上了。
  秦岭睡醒了,想来拜年,老王躲去阳台接电话,谎称出门逛园林,祝他和阿成的泰国之旅平安顺利,回国再见面。
  客厅里,周忆南和唐粒在说话,脸上都洋溢着坠入爱河的光彩。老王不免暗自疼惜秦岭,叹气回屋。秦岭懂事些了,但架不住这两人灵魂层面很匹配。
  阿成作为秦岭的助理,拿到丰厚的年终奖,妻儿也得到同游泰国的机会。秦岭起床,傍晚时跟阿成一家直飞普吉岛。
  晚饭后,周忆南和唐粒打扫完卫生,跟老王和老陈道别。老陈拍周忆南的肩:“秦岭和粒子有来往,你别计较。打过牌吧,有时候一对王也要拆开打才能赢,你俩先别急。”
  唐粒笑嘻嘻,她还挺喜欢周忆南计较,最好多多计较。周忆南看出她心中所想,捏了捏她的手指:“好的。”
  回家后,两人各整各的行李,明天去陕西旅行。唐粒想再去看看花马池,这是周忆南送她的新年礼物。
  老张发来信息:“要协调好两个男人的关系。”
  三个养父以老张最正直,周忆南在唐粒和秦岭婚姻存续期内就介入,其实不大符合老张的道德准则。
  老陈和老王在感情上都混乱,老张被迫接受了,而今也接受了周忆南,只因他仔细观察了周忆南的言行举止,相信周忆南是真心喜欢唐粒,能给唐粒带来幸福。但他担心唐粒处理不好跟秦岭的关系,影响到感情,唐粒回道:“我明白,谢谢爸。”
  重回陕西定边县,唐粒耳目一新。北方的春节和云州大不同,寒烟漠漠,荒草萧瑟,有水墨画的意境,像回到古代,枯木横槎卧古田。
  本地刚落了大雪,在酒店休息片刻,两人租车去花马池。周忆南的腿伤初愈,唐粒负责开车,车窗外红花荞麦早已枯萎,残雪从树枝上跌落,水涧深处有孤鸟飞出,千年前,有征伐者从此地经过。
  农家乐都歇业了,唐粒走过秦远山做荞麦饸饹的小饭店,眼睛一湿。秦远山站在湖边回望前事的情形恍如昨日,她不敢说自己胜任了工作,但她比秦远山幸运,秦远山的生活像一阕宋词的末尾——匣中孤剑,关河路绝,她有相知相惜的同路人。
  人山人海,举目却无一可信之人,秦远山托孤,或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唐粒眼泪滑落,她几次梦到秦远山,秦远山对她说对不起,他把资产留给唐粒,不是想让她继承公司,那太苦太累,怎奈势比人强,唐粒终究走了险路。
  在梦里,唐粒也对秦远山说对不起,她辜负了他儿子的情意,能回报的惟有守业。但父亲最希望儿子如愿以偿,九泉之下,他会失望吗?
  周忆南拥唐粒入怀,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此地是托孤处,是唐粒人生的转折点,其实也是他的。要不是唐粒和秦岭成婚,他可能还会隐忍,甚至错过。
  唐粒靠在周忆南怀里说:“我不跟江岸争,就不用和秦岭结婚,不会伤到他,更不会让江岸走火入魔,害了那两个孩子。”
  江岸藏身于人海,唐粒疑神疑鬼,总觉得背后站着江岸,睁着空洞的眼睛摄住她。这些天,她经常做噩梦,在周忆南怀中缩成一团。
  两个自杀的孩子更给唐粒带来阴影,她让人去找过他们的父母,发放慰问金,却没能使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少女在家中是不被爱惜的生命,少年是父母第二个儿子,可他们只关心儿子的命能带来多少钱。
  逝去的生命不可重来,周忆南无从安慰,但秦岭的改变不见得不是秦远山期许的。
  秦岭曾经找不到生活的意义,才给父亲找点麻烦,让自己爽一爽,现在的他有正事做,有视他为亲人的三个养父,还有了使他体会到温情的女人——不管周忆南有多不愿意承认,从缔结盟约那一天起,唐粒和秦岭这一生都会有关联,是彼此人生里特殊的存在。
  唐粒说:“等秦岭让我感到放心了,我就把公司交给他,了无牵挂和你在一起。”
  唐粒明明很坚决地守业,周忆南想帮她召回斗志:“我更希望你亲自管公司,我也接受你当秦岭的监护人。”
  唐粒泪眼模糊,抱紧周忆南。她贪权,也贪这个人,这个人给了她最好的答案,还不介意她在很长时间里管束着秦岭,像个父亲一样。
  做到关于秦远山的梦,唐粒总会问:“为什么是我?”她以为秦远山是无人可信,才在猝死前夕授权给她,周忆南不赞成这个看法,秦岭表现得再叛逆,骨子里很恬淡,与世无争,能替秦远山继续履行父职和权责的,得是个有手段有情义的人。
  社会上的成功者,通常不是正义侠士,而是借势借力的聪明人。秦远山看上唐粒,自然是她街头经验丰富,有力量,心肠还软。周忆南问:“你给他当秘书的时候,他夸过你吗?”
  秦远山常常夸唐粒有胆有识,还出其不意。唐粒想起来,秦远山猝死头天晚上,让司机先送她回家,在车上闲谈时,秦远山问:“学会一项技能,和得到花不完的钱,你俩怎么选?”
  司机说:“当然是钱。”
  唐粒说:“别慌。要是这项技能是点石成金呢?”
  司机扑哧笑出声,秦远山拊掌:“你总不按常理出牌,特别好。”
  得到花不完的钱,不见得能保得住,本事长在自己身上,谁也夺不走。事到如今再想想这番对话,唐粒基本可以确定,秦远山把她列为资产的守护者,正如周忆南所言,他考量过。
  为什么不能是你?缠绕在心头的乱麻被周忆南一点点梳理开了,唐粒豁然开朗:“刚跟秦总混熟时,他说很想要个女儿,帮他拼酒那天,他跟他战友说要是有个女儿,希望是我这样的,他很欣赏我,对吧?”
  只要是唐粒认定的事,她从来都勇往直前,有谋有略,这个特质珍贵稀缺,只属于极少数人。周忆南抹去她的眼泪:“他欣赏你,也相信你。”
  人生在世,各人有各人的冬天要过。唐粒心情平静了许多,不再让自己陷在情绪里,往事不可追,她得用好权力,让企业尽到更多社会责任。
  回酒店途中,一家本地饭馆在营业。店家起了炭火,两人在雪夜里煮茶,喝黄酒,吃山野菜,回酒店休整一夜,再沿着秦岭山脉浪游。
  行至临潼,暴雪骤降,来得又急又密。雪花很大,像雨滴更具象的形状,唐粒只觉两个人仿佛荒原野渡,共楫一舟,兴奋地拍照:“我们像不像《夜航船》里那两个人?”
  茫茫大海,船行山水间,两个旅人对坐,随意讲些山野志怪和笑谈,它是周忆南少年时最喜爱的书籍之一,笑道:“我先讲我最喜欢的那个故事。”
  天昏明着,迎面大雪纷飞,能见度很差。唐粒在空寂的小路旁停了车,前临断崖,一侧是密林,尽陷雪中,叫人惊叹畏惧大自然的威势。
  白雪挟风势而来,两人隐身于山林中的车里,躲避漫天暴风雪,你一句我一句讲得畅快,渐渐吻到一起。
  车窗外天地空旷,雪飞云落,幻梦一般。周忆南把唐粒的腿架到肩膀上,埋首在她两膝之间。
  雪花铺满萧萧落木,激流过后,唐粒身体颤抖,小腿蹭着周忆南的背,脚踝的银铃铛清灵灵地响。
  周忆南把唐粒揉进怀里,唐粒在车窗上写两个人的名字,中间照例以心形相连,周珩的珩字头顶了一颗星,她因两个孩子的死亡垮塌的干劲又回来了。过去到未来有诸多良辰美景,但她依然会记取这一天。
  雪落苍茫,良久俄然停驻,两人打开车门踱出,相携走向一里地外的酒店,洗个酣畅淋漓的热水澡。
  睡到凌晨,唐粒醒来,周忆南倦极熟睡,她凝视爱人的容颜,心软塌塌地涌着柔情。她把脸贴着周忆南的臂弯,再度沉入梦乡。
 
 
第44章 
  大年初七晚上,唐粒和周忆南分头飞回云州。在外地肆无忌惮地牵手亲吻,回去又得对人隐藏关系,虽然明里生疏,暗里相爱也别有感觉,但光天化日旁若无人才是最想要的。
  春节出游,于唐粒是补养,她放下压抑,思路更明晰,但长乐府又出状况了。节前警方发出通缉令,公司紧跟其后作出说明,但楼盘涉及人命是不争的事实,业主闹得很凶。
  掏了那么多钱,还欠了银行那么多钱,却买个晦气不吉利的房子,搁谁身上都不好想。最终公司减免5年物业费,还送旗下连锁超市的购物券,才得以平息。
  大部分业主都清楚华夏集团也是受害者,扯皮是想占点便宜,拿到好处就消停了,真退房的极少。
  暂时还没卖掉的十几套都是楼层和朝向不大理想的,唐粒让商务部副总监时晨惜牵头搞活动。江岸逃亡,她暂不招新,时晨惜工作能力还不错。
  按唐粒的计划,这十几套房子送精装修,但节后网上跳出几个风水大师,煞有介事抨击长乐府影响命格运势。商务部的人调查发现,这帮人是竞争对手请的,他们开发的楼盘在长乐府边上。
  谣言总比辟谣传播广,银行不批贷款了,长乐府停摆了。任雪莉和宁馨找钱不大顺利,这几个月她们融了几次资,把最好的关系都用上了。
  养父们也做过房产投资,合伙在云州下辖县级市主干道买了两套酒店公寓,结果那楼烂尾了,他们的钱打了水漂,买期房就是会有这种风险。
  华夏集团有座矿山,唐粒想抵押给银行,但银行找专业人员评估,该矿山的矿产资源储量和生产能力不高,价值非常低。
  唐粒的贷款申请被驳回,只好找秦岭打商量,抵押一套秦远山名下的别墅。秦岭说:“都授权给你了,不用征求我意见。”
  唐粒说:“我是代管,等我觉得你有能力守护财富了,就还给你。我以后有我自己的生活。”
  秦岭甩手就走:“我管个超市都得一帮人教,还能当好守财奴?”
  秦远山有多处房产,在云州最贵的豪宅区坐拥两栋临湖大宅,市值超过7亿。唐粒抵押一栋给银行,力求保障长乐府继续施工。
  银行审批需要时间,长乐府烂尾的声名不胫而走,业主们又坐不住了。周忆南发动一切资源重新开工,这是他本职工作,唐粒和他公然出入,共同拿下各方人员。
  建筑业多的是江湖中人,赴宴前,唐粒问周忆南能喝多少,两人平素只小酌,她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酒量。周忆南想起她帮秦远山喝趴了山东帮,还能再脚踏陕西帮,坦白道:“不如你。”
  唐粒心情很好:“你也有不如我的地方。”
  周忆南不禁笑,他不如唐粒的地方挺多,甘愿俯首称臣。但唐粒在生理期,酒桌上,他帮唐粒挡了一杯又一杯,周总监为唐总拼酒,天经地义。
  双剑合璧,并肩归来,唐粒开了一个简短会议,困意上来,回休息室小憩,来月经第一天她爱犯困。
  能像这样藉公事光明正大相会的机会不多,周忆南把笔记本电脑拿到休息室,在外间工作。
  秦岭下班后习惯上上网,他加过几个集团员工群,从来不说话,没被人发现。
  员工们有时会议论公司的事,秦岭很爱看,却刷到有人在谈论唐粒和周忆南:“要说长相也不惊艳,但驭人有术,周那么不好接近,也被她收服了。”
  保安说唐粒和周忆南醉醺醺搀着回公司,秦岭气血上涌,抬腿就往公司大楼冲。他每天老老实实上班,就为了博得唐粒欢心,早日和她复婚,岂有半路被恶狼叼走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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