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准备约杨夕约出去玩的张涵,被这个连续不接通的电话给打乱了思绪,对面一接通电话,她便着急着说着话:“你干什么呢?怎么才接电话,你再不接电话我都要报警了。”
张涵知道杨夕月晚上有同学聚会,估摸着时间,等到聚会差不多结束的时候给她打电话,结果无人接听。
杨夕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机里张涵说话的声音,一声不吭。她不能说话,她在怕,生怕自己一开口,便是哽咽的声音,她根本忍不住。
她在出租车上,她不能哭,不能让陌生人看见。
夜晚的海城,街上人并不多,零星有几个人散步,也有下班回家的人。他们神色不一,她有些好奇,好奇那些陌生人是不是也有非常,非常非常伤心的时候,大概都会有的吧,但是今天,今天晚上,最伤心难过的人,应该就是她了。
不,也不一定。
或许今天的陈淮予,也会很伤心吧。
等到回过神来,手中的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张涵说完话之后电话那边还是没有人说话,其实这通电话已经让张涵了解到,杨夕月是安全的,但是她却没有说话,一句话都没有,甚至是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这是不正常的,按照往常来说,她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是绝对会开口解释的。
张涵其实是在电话里听见了声音的,是风声,以及极力克制的呼吸声。
她家月亮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一定是一件很伤心很伤心的事情,所以才让她说不出话来。
张涵连忙换了身衣服,下楼到小区门口等杨夕月回来。
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就看见了停在小区门口的出租车,以及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杨夕月。
张涵连忙迎上去,看见的是微微低着头的杨夕月,仔细看看,她的眼眶微微泛着红。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似的,僵硬着身体,也不说话。
张涵想要问一问到底是怎么了,但是她没有,因为她可以清晰地察觉到,杨夕月的情绪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就好像是一和她说什么话,就足以让她的情绪瞬间崩溃。
张涵一路上握着杨夕月的手,她的手很凉很凉,明明晚上的温度一点都不低,完全是不冷的,但是她的手却很凉。
杨夕月爸妈不在家,记得应该是出差了。张涵将她送进卧室里,然后就听见了杨夕月的声音:“涵涵,我想喝奶茶,甜的。”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的人,亦或者是已经濒临死亡的人,这种感觉,让张涵感到心慌。
“好,我马上帮你订。”
张涵有些害怕,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杨夕月。连说话都是虚弱的,像是完全失去了任何的力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张涵给杨夕月订了她平时最喜欢喝的那家店的奶茶,要了全糖,常温。
在等奶茶的时间,张涵拉着杨夕月换了件衣服,让她坐在床上。她就好像是木偶一般的,听着张涵的指挥。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直到四十分钟之后,张涵订的奶茶被送过来。奶茶放在桌子上,杨夕月没有立马喝。
张涵接到家里的电话,问她为什么还没有回家。张涵随便敷衍了几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一直坐在床边的杨夕月突然开口:“涵涵。”
张涵猛地看向她:“嗯?”
“你回家吧。”
张涵没有说话,她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在家。
“我没事。”
“真的。”杨夕月朝着张涵笑了笑,尽力扬起嘴角来笑。
“我会好好睡觉,不会做什么,你明天再来找我,好不好?”
“好。”
张涵走后,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就只能听见杨夕月浅浅的呼吸声。
房间里开了一盏灯,灯泡不是很亮,窗户半开着,窗外的风吹进来,吹动窗帘,窗帘随风微微飘动。
窗边的书桌上摆放着高中毕业合照。她和他没有单独的合照,所以她将这张大合照摆在桌子上,就当是他们两个人的合照了。
拖动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书桌前坐下,看着这张大合照。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身上。下意识伸手,食指贴在照片中他的脸上。
他微微笑着,微微垂眸,像是在看什么。
照片中的她站在他的前面,那个时候总是有一种错觉,好像是他低头看着的人是她。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微微低头垂眸,确实是在看人,但是看的并不是她,而是站在她的身边的沈佳。
恍然大悟。
一下子全部都明白了。
脑海中太多的画面浮现,有些二倍速播放,有些则是一帧一阵的,清晰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那天他在操场上和林同说话,说自己喜欢长头发的女生。一直以为只是单纯的长头发,所以一直不喜欢长头发的她将自己的那头短发,花了几年的时间留长,只是为了更加符合自己在他眼中喜欢的人的标准和样子。原来他说喜欢长头发的,是因为沈佳是长头发。
那天他们男生给女生打水,本来像他那样的人,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那天沈佳的那壶水,是原来是他打的。如果不是沈佳,他根本就不会答应做这种事情。
那年他换了Q|Q头像,一直以为他是随意更换的,现在想一想,沈佳最想去旅游的地方是内蒙古,想要去骑马,看草原落日。原来他换头像的原因也是沈佳。那个时候的她还呆呆地看着那个头像好久好久,费尽心思去猜测他换这个头像到底是什么意思。
高三那年,沈佳和其他班男生谈恋爱的事情被全班的人知道。还记得那段时间他的心情不大好,甚至是有的时候连林同都不搭理,原来是因为沈佳和别人谈恋爱。原来他是因为喜欢的女孩子和别人谈恋爱,他伤心了。
沈佳说想要考江城大学法学院,没考上,但是他却考上了江城大学法学院。原来他和她一样,也只是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考上同一所学校,考到同一个城市。原来我们都一样,只是为了和自己喜欢的人在同一个城市。
那次听他舍友说他大一上学期的时候经常不在学校,经常在周末和小假期的时候看不见人,一直以为他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原来他是去找沈佳了。
那次和他们江大篮球队几个人一起吃烧烤,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就在他喝多的前几天,沈佳在朋友圈宣布了恋情。后来他还因为酒精中毒进了医院。原来他喝酒是因为沈佳。
原来,原来是这样。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沈佳。
之前那些她一直不明白的事情,现在一下子全部都想通了。
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和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共同的地方,如若是有,那也是很微小的一点共同点。现在突然发现自己和他有好多好多的相同点。最突出的,是他们都暗恋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都在暗地里小心翼翼不敢靠近。
回忆就好像是狂风暴雨般地袭来。完全不带任何犹豫地,疯狂地砸向她,像针尖,像刀锋,疼痛的感觉传遍全身各处,皮肤,骨血。
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盒子里面放了一张没有送出去的信,一张一寸照片。
拿着这两样东西,又哭又笑,眼泪落在信封上,留下淡淡的印记,怕将信封浸湿,连忙将上面的泪水擦干净。拿着那张一寸照片看了好久好久,最后将那张合照放了进去。
嗓子好像哑了,拿起张涵买的那杯奶茶,插上吸管喝了一小口。但仅仅只是喝了一点,就停了下来。
好甜啊,比晚上KTV包厢里的水果甜多了。
明明奶茶是甜的,眼睛却流着泪,像是很苦。
从KTV回家。在KTV的时候是怕那些人看见她的痛苦的样子,在出租车上是怕司机师傅看见,回了家之后是怕张涵看见。
但是这个时候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无论怎么哭,都是没有人听见的,也没有人会在乎。
像是完全不受控制似的,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之前看小说,书中作者写的,像是水龙头似的不受控制,杨夕月从来都不信,哪有人流眼泪是那样的。
但是,有的时候,眼泪是真的控制不住。
瘫坐在椅子上,由一开始无声的哭泣,逐渐哭出了声音。
浑身上下好像哪哪儿都是疼的,哪里都疼。细密的疼痛,阵阵传来,疼痛感逐渐加剧。
眼中的泪完全糊住了眼睛,根本就看不清楚,眼眶逐渐模糊。
心抽痛着,连呼吸都不顺畅。
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心,捂着嘴跑到卫生间,趴在马桶上,明明想吐,但是却完全吐不出来。
扶着马桶,干呕了好久,手已经麻了,完全扶不住马桶的边缘,然后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慢慢滑坐在地上。
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笑的是自己,哭的也是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甚至是已经分不清是落日还是清晨,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天。
杨夕月几乎是一晚上都没有睡,直到张涵早上推开她的房门进来,看见了倚靠在床边的杨夕月。
眼眶很红,整个人很憔悴,像是一晚上没有睡,桌子上放着的那杯奶茶,看样子没怎么喝,只是被打开了。
“我来了。”
这是张涵看见杨夕月,第一句话。
明明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句话了,杨夕月突然想哭。
明明已经哭了一晚上,眼泪都快要流干了,但是当看见张涵的时候,却又忍不住想要流泪。
忍了这么多年的喜欢,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别人,这个时候看见张涵,突然想要告诉她。告诉自己最好的朋友,好像除了张涵,她没有什么人可以说了。
两个人半躺在床上,杨夕月将头微微靠在张涵的肩膀上,说着自己的故事。而张涵则是安静地听着。
“你还记不记得我高中的时候和你说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那次在超市,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他用的那款洗衣液。”
“那个时候我只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但是从来都没有告诉你他是谁。”
“他叫陈淮予,耳东陈,淮水的淮,给予的予。”
“你或许不记得了,他之前和我们是同一所初中的。”
“他学习很好。”
“我从那个时候就喜欢他了。”
初中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模糊又朦胧,不懂什么是喜欢。
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人,自卑又懦弱,不敢说出口。
大学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已知他心意,那句说不出口的喜欢,终是被死死地压在心底。
张涵并不知道,杨夕月喜欢一个人,喜欢了这么长时间。杨夕月是一个十分执着的人,亦或者可以说是固执,认定的事情,很难放弃。不撞南墙不回头,必须得偿所愿,亦或者是头破血流。
“其实他不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不好,或许只是你们两个人并非同频共振,你们的频率并不相同,你要知道的,你很好,很好很好,只是你们并不合适。”
张涵微微侧头看她,看她的眼泪汇聚在眼角,并没有落下来,微微伸出手,试探性的,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眼角,一阵湿润感传来,“哭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暗恋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暗恋就是偷藏在心底的秘密。
暗恋就是永不见天日的日记。
暗恋就是带着一腔爱意迎去,带着失望归来。
暗恋就是失恋。
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真蠢,原来我以为的,并不是我以为的。——2020.07.26来自杨夕月的日记】
作者有话说:
他很好,很好很好,只是不喜欢她
文中歌曲:王菲《百年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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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后来的那段日子里,杨夕月没有怎么和陈淮予联系。
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张涵偶尔会过来陪陪她。她是在逃避,同时,也是在自愈,她需要一段时间来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接受这个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究竟需要多少时间呢?她也不知道。
陈淮予对于杨夕月来说,其实并不算是火,她也没有飞蛾扑火。他于她来说,像是一道光,一道根本就抓不住的光。后来才发现,这束她根本就住不住的光,其实早就已经在照耀别人了。
原来并不是自己抓不住,而是这束光,从始至终,从来都没有属于过她。
无数次的感叹,最后只化成了一声苦笑,一声叹息。
从喜欢他开始,到发现他早就已经心有所属。这段时间太长太长了。如果时间再早一点,再早一点,在她还没有那么喜欢他,没有那么非他不可的时候,让她知道他有喜欢的人,她也不至于这么痛苦。
后来想想,爱情这种东西,痛苦和伤心不应该是常态吗?
只是别人的爱情,有始有终,有笑有哭。而她的爱情,无始有终,无笑有哭。
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无法复刻,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征程。
她明白的,都明白,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去接受。
二零二零年秋天,大三开学。在家里待了将近是半年的时间,终于要开学了。杨夕月还是自己一个人,打车去车站,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一个人坐着车去了江城。
这次的她,并没有遇见陈淮予。
那年秋天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听说沈佳和她的那朋友分手了,这件事是林同说的。陈淮予喜欢沈佳现在已经不是秘密,林同还在国内,他的消息向来灵通,第一时间便得知了沈佳分手的消息。
听说是因为吵架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好像是因为沈佳的男朋友想要出国深造,但是沈佳不想要陪着他一起去。两个人在彼此未来发展方向的选择上出现了矛盾。
这件事情杨夕月知道了,她想,陈淮予也一定会知道吧,林同一定会告诉他的。
那年秋天,刘静雨坐了很长时间的车去找庞翰文,庞翰文在西北,刘静雨计划了很久,想要去找他,想要去见他。他们两个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她太想他了。他不能来见她,那她便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