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挺好听，可何歆歆脑子里就一个想法：你要是真没私心，干嘛把我从检验科揪到这VIP病房来！这私仇报的还不明显吗？
亏她之前还以为自己要好运降临。
这‘好运’，真是让人瑟瑟发抖。
见她不说话，周璟西便岔开了话题：“不知何护士有没有治失眠的小妙招？”
那日在道士山，道士只说他若遇上何姓姑娘有得一救，但具体以什么方式‘救’，道士却只说一切自有天意。
天意？
他一个神佛都不信的人，都要开始遵循天意了。说简单点，不就是顺其自然的意思？
他等不到顺其自然，这拿不走人命却能让人崩溃的失眠已经迫在眉睫了。
能想到吗？
他这几天已经开始贴眼膜了！
他一个大男人，要开始用眼膜去他的黑眼圈了！
不过说到失眠，何歆歆紧张的面部表情倒是缓解了几分。
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周总是因为失眠来住院的吗？”
都调她来当他的看护了，周璟西便也没想瞒着自己的‘病情’：“这件事，还希望何护士不要透露出去。”
他住进这VIP病房，可是什么手续都没办，走了‘后门’。
何歆歆一个劲地点头：“周总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一直砰砰跳的小心脏，这会儿好像跳的也不那么厉害了，何歆歆不由得往好的方面想。
于是，她试探着问：“周总是不是听我们科室的人说过我有治失眠的方子，所以才把我调来的？”
她还真的有治失眠的方子！
那一瞬，周璟西看着她的目光突然炯炯发亮，像是从暗不见光的荆棘丛里看见了一星火光。
他将眉眼里的波澜压下，不露声色地朝她笑了笑：“能问下何护士，是怎样的方子吗？”
距离周璟西四五米远的何歆歆，朝他走近了一点：“是治失眠的中药，如果周总不介意，我可以把方子给您！”其实，她还想问问，给了方子，您能不能把她放回检验科。
“那就有劳何护士了——”
何歆歆心里一阵狂喜，嘴巴刚张开，就听——
“明天开始，中药的购买和煎煮就全权交给你了。”
何歆歆小脸一垮。
仁康医院没有中医科，周璟西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钱夹，钱夹很薄，他从里面抽出一张卡放在茶几上。
“密码000777，所有的费用都用这张卡支付就可以了。” 停顿思忖片刻，他又加了一句：“若是何护士的方子对我有用，这张卡余下的钱就算是我感谢何护士的酬劳。”
真的，何歆歆不是一个贪财的人，她所有的钱都是用自己的一双手挣的。
所以，给人买中药煎中药，这应该算是她劳动所得吧？毕竟她那方子不是仁康医院医生给开的！
那双被很多人夸过的一双眼睛，转了好一会儿。
何歆歆走过去，弯腰拿起茶几上的那张银行卡：“谢谢周总，我一会定尽力治好您的失眠。”
但是那方子对他有没有用，她一点把握也没有，为了以防万一，她觉得还是提醒一下好：“周总，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您看——”她一口一个您，态度诚恳、语气敬畏。
“要不要给您介绍一个老中医看看呢？”别回头她的方子不仅对他没用，还给他吃出了其他的毛病！那她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周璟西却摇头：“不用了，”他说：“但是方子，还需要何护士拿给我看一下。”
“好的好的，”何歆歆直点头：“待会儿下班了我就回去拿！”
说到下班，周璟西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VIP病房的上班时间，何护士知道吗？”
何歆歆摇头。
“和普通病房不一样，这里的护士是一患一护，从患者办理住院开始，每个护士根据自己的时间调配选择患者。”
何歆歆瞬间就想起了闫笑跟她说过VIP病房的问责制。也就是说，在自己的患者没有出院之前，那名对患者负责的护士是没有下班时间的！
一天工作八小时的制度在仁康医院的VIP病房是不存在的，但是除去那八小时，其他的时间都是按平时工资的双倍结算，而且每个月的八天双休，工资还是三倍！
闫笑说过，VIP病房护士一个月的工资能抵她们普通护士的三四倍！
三四倍，那岂不是要过万了！
何歆歆心里的小算盘在上下地拨着……
之前还觉得这是个苦差，现在只恨不得余生就住在这VIP病房！
何歆歆就差拍着胸脯了：“周总放心，我时间充裕，也没有老人要照顾，我可以把我所有的时间都奉献在医院！”
周璟西看了眼腕上的时间：“如果可以，你可以这个时候回去取。”
卸下所有的担忧，何歆歆的俏皮开始不自觉地往外露，她伸手做了个‘OK’的手势：“那我现在就回去一趟！”
这前后表情的反差，让周璟西在何歆歆出了病房后，忍不住失笑。
貌似这姑娘对钱很感兴趣。
也是，这世道，没人能抵挡得了金钱的‘诱惑’。
出了病房，经过护士台的时候，何歆歆扬着一张笑脸朝里面的张曼曼和李晴晴打招呼：“我回家取个东西，过会儿就来！”
李晴晴撇嘴：“你看她高兴那样！”
张曼曼伸头看着何歆歆一蹦一跳的姿势，又忍不住羡慕：“笑起来真好看！”
李晴晴‘嘁’了声：“不好看能勾搭到咱们周总？”
“郭瑶比她好看啊，周总不是都没见吗？”张曼曼也八卦，但她不太酸别人。
“那是咱们周总深明大义，不忍摘了院里仅有的一朵——”
“有时间在这议论别人，不如多花点时间准备月底的考核！”
两人低着头，完全没注意到护士长什么时候站在了护士台外。
两人瞬间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护士长！”
护士长本着脸，眼神凌厉地扫着对面又在嚼舌根的二人：“淘汰制要不要我给你们再复述一遍？”
VIP病房护士的考核是全院最严格的，除了有月考核、季度考核还有年终考核。月考核不过就失去了下月的护理资格，季度考核不过就要降到普通病房工作半年，年终考核不过就会被直接辞退。
任何一个学护理专业的都挤着头皮想进仁康医院，可仁康医院每年只在全国护理专业排名前五的大学进行校聘，这也是为什么何歆歆这个基层小护士会惹来别人酸言酸语的原因。
刚从住院部电梯出来，何歆歆就接到了闫笑的电话。
电话里，闫笑的声音差点炸了她耳膜：“快快快，如实招来，到底怎么回事？”闫笑比何歆歆早进仁康医院半年，虽然她爱八卦，但她扒别人的，不扒何歆歆的。
对于科室里传何歆歆的那些谣言，她压根就不信。
用拿不上台面的手段勾引神经内科主任？
人前小可爱人后白莲花？
闫笑听了都想竖中指！
何歆歆不敢耽搁时间，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跟闫笑做汇报：“上午周总来窗口抽血，我一不小心多扎了他两针，下午就被调来了VIP。”
突然就把周总扯了进来，闫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听他们说是李主任点名要你的呀！”
何歆歆叹气：“护士长也是这么说的，可我刚刚去了那边，你知道我要负责的那个病房的患者是谁吗？”
听着有点玄幻，闫笑问：“谁啊？”
“周总！”何歆歆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银行卡，拖着调子，唉声叹气：“我以后就是周总的跟班小护士了！”
“这是好事啊！”闫笑被她那焉耷耷的语气给弄糊涂了：“我听着..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啊？”
何歆歆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反正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刚刚在电梯里，她突然就想到一个很重要的点：虽然她被调去了VIP病房当护士，可谁知道工资是不是跟着VIP病房护士的工资待遇走呢？也许就是换个工作环境，其他什么都还跟以前一样……
但是闫笑有一点还是很糊涂：“你刚刚说你多扎了周总两针？”
“是三针，”何歆歆纠正：“我第四针才扎进去。”
闫笑：“……”
本来她想说，你平时扎针技术挺好的，怎么就偏偏在周总那儿失误，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这么一问，就显得她也怀疑她了似的。
但转念一想，周总因为自己被多扎了几下就把何歆歆给调走，好像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闫笑好言提醒了句：“听说那边护士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想到平时何歆歆的性子，闫笑还真有点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就跟我说，咱们也有自己的护士长，听见没？”
何歆歆鼻子一酸：“嗯，听见了！”
不知是不是十一长假的原因，地铁里的人少的可怜。
何歆歆又把口袋里的那张银行卡拿了出来，坐地铁之前，她在医院门口的自助取款机上查了余额，竟然有十万块。
当时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还特意数了后面的零。
没错，真的是十万块！
这要都用来买中药，起码得喝个十几年！
可那人说，除了中药的钱，余下的钱都给她..
那岂不是要净赚九万多块钱？
想到这，又是一串人民币符号从何歆歆眼前缓缓移动。
眼看都要到站了，何歆歆还没拿定好主意。
于是，她给何槿舟打电话。
电话打了两遍，何槿舟才接。
今天是小长假的第五天，上几天何歆歆都是夜班，早上何槿舟把她送回家后就出了门，问他去哪，他也不说话，中午回来吃个饭下午又出去，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钟才回家。
何歆歆早就生疑了，这不，电话一接通，何歆歆张口就问：“你在哪呢？”
何槿舟坐在电动车上，单脚撑地：“在外面。”
“哪个外面？”
何槿舟听出他姐声音不对劲了，他抿了抿唇，不正面回答：“就外面..”也不知是不是放假的原因，这几天蛋糕店的生意特别好，他一个人都送不完，老板娘便又找了一个临时的。
因为何歆歆今天调成了白班，所以他中午连家都没回，就在外面吃了碗面，从十二点半到现在，他就没歇过，这不，电动车的电量就只剩17%了。
电话里，何歆歆还在追问：“什么叫就外面？哪个外面？”
真生气了。
何槿舟不想撒谎，但也不想跟她说实话，于是他拿出他的看家本领：沉默。
半天得不到回应，何歆歆要气死了：“又开始了是吧？”她被气笑了：“厉害了我弟！”
因为赶时间，何歆歆也来不及跟他多说什么，挂了电话后，她一边朝家跑一边在嘴里咕哝着：“你给我等着吧，等我弄完了周璟西，咱再来好好算算账！”
再来说何槿舟。
跑了一上午没歇，就喝了中午半个多小时电的那辆电动车，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两公里的时候，偃旗息鼓了。
转一下车把，车子往前冲一下，就这么冲着冲着，彻底原地不动了。
没办法，何槿舟只能给对方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女声：“喂？”
今天风有点大，何槿舟站的位置又是一个路口，风把他的声音吹散，飘进电话里，清清淡淡的，很悦耳：“你好，我是miss you蛋糕店的配送员。”
姜蕊嘴里吃着泡面，声音含糊不清：“嗯，你到了吗？”她搁下手里的叉子，往门口跑。
“对不起，”何槿舟道歉：“我电动车没电了，估计要晚一会儿才能到，大概十几分钟这样。”他又说了句对不起。
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握着门柄的手收了回去，姜蕊把手机拿开，看了眼屏幕，“我之前从店里买的蛋糕是不是都是你送的？”
何槿舟说是。
他今天送的这个地址，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应该送了四五次了。
姜蕊突然想到了什么：“那我之前被撞坏的那个蛋糕是不是也是你？”
何槿舟抿了抿唇，低低地“嗯”了声。
姜蕊笑了声：“那你这配送员不行啊，不是撞了蛋糕就是电动车没电了的。”
何槿舟又道歉，毕竟除了道歉，他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行吧，”姜蕊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正好我也要出去买个东西，你在哪，离我们家远吗？”
何槿舟报了自己的位置，问她：“你是要过来拿吗？”
“对啊，”姜蕊从鞋架上拿了双鞋扔地上，把脚伸进去：“不然还等你推个没电的电动车给我送来啊？”
上次撞坏她的蛋糕，她没生气，这次推迟了时间，她也没生气。
何槿舟说了声谢谢。
也就十分钟不到，姜蕊就骑着一辆共享单车过来了。
何槿舟兼职的这家蛋糕店的外卖都是微信下单，所以他穿着的是自己的衣服，但是电动车的后座是一个五十厘米高的红色配送箱，上面印着白色粗体的miss you。
姜蕊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鲜艳的红色配送箱，而是何槿舟的脸。
撞坏蛋糕那次，姜蕊刚大哭了一场，没去注意他的脸，后来几次，他都是带了头盔，直到上次夜里在那条巷子看见他……
单车在何槿舟电动车前停住。
虽然同在一个学校，可姜蕊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