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点的批发市场, 人头攒动。何歆歆在人群中朝不远处的刘姐挥手。
和刘姐站一块的还有张建。
有一段时间没看见何歆歆，张建的眼睛就这么一直定在她脸上。
刘姐搂着她肩膀往人群里走：“我和张建的货都拿完了，就剩你了。”
刘姐家有个五岁大的孩子，何歆歆不好意思：“那你早点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没事, ”一段时间没见她了, 刘姐也挺想她的：“这段时间医院很忙吗？”
何歆歆点头：“有点, 不过都忙完了，接下来只要不是值夜班, 我都会去的。”
其实白班还好, 她下午四点就可以下班，就是晚班, 十二点下班后，她还要再熬好几个小时。
刘姐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幸亏你还年轻, 这要是到了我这年龄啊，真怕你熬不住。”
何歆歆笑了笑：“就是要趁年轻拼一拼啊！”
陆陆续续从几家选了不少新款手机壳后, 张建把她手里的袋子硬夺到自己手里。
他一晚上都没说几句话, 何歆歆看他有点扭捏的脸：“你怎么啦？”
不觉得自己有反常的张建, 摸了摸后颈：“没、没怎么啊..”
“那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他平时话还挺多的, 特别是上几天在电话里, 那嘴就跟机关.枪似的嘚嘚嘚个不停。
刘姐知道张建的小心思，在一旁打趣道：“太久没见你，估计是激动的不知说什么了。”
何歆歆忙拽了拽刘姐的袖子：“你别乱说。”
平时接人待物挺圆滑的张建这会可好，笑里带了几分傻。
刘姐是开她的小货车来的，张建也开了车，不过他的车，何歆歆还没坐过。
正因为知道张建的小心思，所以刘姐便成他之美：“歆歆，我和你不顺路，就让张建送你回去吧！”
何歆歆忙摆手：“不用了，我——”
“都快十二点了，”张建在一旁接话：“这个点没地铁没公交的，你打车回去啊？”他知道何歆歆平时节省。
以往何歆歆来批发市场拿货都是下午坐地铁过来。从批发市场到她家，路途可一点都不近。
何歆歆便也没坚持：“那麻烦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张建给她开了副驾驶的门：“上车吧。”
回去的路上，张建闲聊似的：“我最近想换辆车，你有什么推荐吗？”他现在开的这辆是上几年买的二手大众速腾。
何歆歆笑：“这你可问到我了，我连车的品牌都不认识几个。”说到这儿，何歆歆突然想起在蓝湾市接送周璟西的那辆车。
“我问你啊，”何歆歆拿手在手心里比划：“这个是什么牌子的车啊？”
她比划了两遍，张建才认出来：“英菲尼迪？”
何歆歆不知道是不是：“贵吗？”
张建想了想：“四五十万起步吧，七八十万也有，SUV的话一百多万的也有。”
何歆歆撇了撇嘴：“这么贵啊！”
张建扭头看了她一眼：“喜欢这个牌子？”
何歆歆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问问。”
想到晚上周璟西开的那辆银色轿车，因为没看到车前车后的车标，何歆歆歪着脑袋回忆了好半天。
见她在失神，张建笑：“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何歆歆收回思绪，回了他一个尴尬的笑后，扭头看向窗外。
十二点了，不知他睡着了没有。
从十点半就躺上床的周璟西，眼睛闭了快两个小时了，眼睫还在颤。
和以前一样，脑子里很空，却又很乱。
房间里很静，比西岚街那儿要静谧很多，静的他有点心神不宁。
二十分钟后，还没睡意的周璟西突然眼皮一掀，中药没喝！
没了那小护士的提醒，他差点就忘了。
结果一杯中药下肚，周璟西突然想起来没糖。
保温杯‘砰’的一声搁在了桌子上，他大步往卫生间去，嘴里含着漱口水，周璟西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以前不喜欢吃糖的。
眉头拧起来，过了几秒，又突然松开，他给自己找的借口让他自己无力反驳：这不是因为中药太苦了吗！
回到床上，周璟西又开始试着闭眼，这次，他脑海里不再那么空了，一帧帧画面乱入，让他眉心狠狠地拧着。
半晌过去，他又突然坐起身，他扭头看身后的枕头。
难怪睡不着，那个小护士给他买的睡眠枕还在楼下的沙发里。
可事与愿违，喝了中药、睡了有助于睡眠的睡眠枕，周璟西依旧没能很快入睡。
到了下半夜，外头风声四起，迷迷糊糊没多久的周璟西又醒了。
他做了个不算好梦的梦，是大三那会儿。
房间里没开灯，漆黑的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周璟西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后摸黑从床头柜上把手机摸到手里。
刺眼的光亮让他眯了眯眼角，才四点。
锁了屏的手机被丢到一边，周璟西半坐起来，窗外的天依旧黑隆隆的，眼底没有焦距，他失神坐到了天亮。
有段时间没回检验科，今天的何歆歆早到了二十分钟。换好了护士服，护士长也来了。
“护士长早。”
“今天来这么早啊？”护士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巧克力给她：“最近换了一个牌子，你尝尝。”
何歆歆立马去摸口袋里的软糖，她傻笑了声：“我的没换。”
糖给到护士长手心的时候，何歆歆嘴角的笑突然顿了一下。
“有段时间没回来了，会不会不适应？”
护士长的话打断了她飘忽的思绪，何歆歆笑笑：“怎么会呢，这可是我的老本行。”
护士长知道最近科里有不好的流言，她拍了拍何歆歆的肩膀：“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其他的不用理，”全科室就何歆歆不聊人八卦，这点，护士长知道：“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何歆歆笑着点头：“谢谢护士长。”
上午的抽血科室很忙，一直到十点，何歆歆忙里抽闲地喝了半杯水后又去了趟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何歆歆摸到了口袋里窸窣的糖纸，她脚步顿住。
“周总，刘院长那边的协议书已经在走流程，合同书预计后天可以寄过来。”
周璟西背靠椅背，闭着眼“嗯”了声。
“那您先忙，我——”
“蒋秘书。”周璟西睁开眼。
视线和周璟西对上，蒋秘书看见了他倦意颇浓的眼底：“您说。”
他今天还没喝红果核的汤水。
周璟西朝她挥了挥手：“没事，你先出去吧。”
蒋秘书微微颔首，转身出去。
周璟西伸手点了下手机屏幕，屏幕界面干干净净，半条信息都没有。
就说这小护士不靠谱，一点责任感都没有。昨天走的时候不知道把中药给他？还有那红果核，里面除了红果核和大枣，是不是还加了其他的药材？
周璟西重重地吐了一口长气。
还真以为她有一双妙手能治好他的失眠呢！
道士山、道士、如遇何姓姑娘或有得一救……
他嘲讽地低笑出声，他竟然会信这种鬼话！
既然失眠又重头再来，那说明之前喝的一堆中药根本就没用。
“你好，麻烦你帮我按这个方子配二十副。”
因为来过很多次，医院斜对面中药店里，负责抓药的女孩已经认识何歆歆了。
“失眠有好转吗？”
何歆歆笑着点头：“应该是有效果的。”
女孩把方子放在柜台上，转身拉开一个紫红色的抽屉：“怎么叫应该啊？”
何歆歆尴尬了一下，因为周璟西失眠好转，她用了不少的方法，到底哪个有用，她自己也不知道。
中药配好后，何歆歆问：“你们这里有红果核吗？”
女孩摇头：“没有诶。”
上次的红果核，何歆歆也是问了好多家才找到，看来还得去之前那家买了。不过中午的时间不多，那家中药店离医院不近。
何歆歆拎着鼓鼓的红色塑料袋回了医院。
到了行政楼楼下，何歆歆拿出手机给周璟西发了一条信息：【周总，你在办公室吗？】
在楼下等了快十分钟，周璟西也没给她回。
何歆歆解开塑料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放进去。
行政楼楼下有接待，何歆歆之前来的两次，一次是和周璟婻一块进去的，另一次正好赶上接待处没人。
今天，她没那么幸运，被接待处的一个工作人员拦下了，虽然她穿着本院的护士服，可对方还是询问道：“你好，请问找哪位？”
何歆歆看了眼电梯方向：“我找周总。”
接待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周总刚刚出去了。”
刚刚？刚刚她一直在门口啊。
何歆歆看了眼手里的袋子，短暂犹豫后，她把袋子放在台面上：“那等周总回来，麻烦你把这袋东西转交给他。”
收到何歆歆送来的中药，周璟西猛然一愣。
二十分钟前，他去了医院斜对面的中药店。一样的红色塑料袋，一样的土黄色中药纸包让他短暂的怔愣后，失笑。
亏她还记得。
周璟西问：“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接待摇头：“没有，她只留下这包东西就走了。”
周璟西把袋子拎到手里后，转身出了行政楼。
车的后备箱里，已经放了一包鼓鼓的红色塑料袋，周璟西解开何歆歆给他的那包往里看了眼，一样的包装，他也分不出里面有没有红果核。
“都不知道留个便签？”手指在袋子里拨弄了几下后，动作突然停了，袋子边缘的几颗粉色包装软糖让他目光顿住。
他没有喝中药，但他剥了一块软糖到嘴里，淡淡的酸，丝丝的甜。
周璟西裹了裹舌头后，又拿出两颗握在手里。
今天是周五，何槿舟会回家。
下了班，何歆歆先去之前的那家中药店买了红果核，然后又去了菜市场买了点扇骨。
她做糖醋排骨不喜欢买肋骨，不是因为肋骨贵，而是因为扇骨做出来的肉质更软嫩。
“何槿舟！”姜蕊一下课就马不停蹄地从她的教室跑来了。
因为刚下课没几分钟，走廊里的人很多，姜蕊突然的一个大嗓门，抓住了不少人的目光。
寻声看过去，何槿舟双脚站在教室门口。
不喜欢被关注的何槿舟一个转身回了教室。
往这边跑的姜蕊，双脚一顿。
不都出来了吗，怎么又跑回去了！
何槿舟坐回椅子上，教室里的人都出去的差不多了，门口，一只脑袋探进来。
她笑着朝教室里喊：“何槿舟，你不走吗？”今天是她第一天正式开始送蛋糕。
教室里的几双眼睛看过来。
何槿舟低着头，表情不太自然。
见他也不应她，姜蕊干脆进了教室。
有议论声传进了何槿舟的耳朵，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越过迎面走来的姜蕊，他快步出了教室。
姜蕊扭头，表情愣愣的，反应过来，她忙追出去。
走廊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姜蕊小跑着追上何槿舟的脚步：“你跑什么呀？”
何槿舟步子很大，低头看路，不理她。
姜蕊盯着他的侧脸，“不开心吗？”
他还是不说话，走到楼梯转角，姜蕊一个不小心，和对面一个男同学撞上。
何槿舟这才停了脚。
对方说了句对不起，姜蕊揉着被撞疼的肩膀，“没事儿。”
目光落在她的左肩，何槿舟低声开口：“你自己去蛋糕店就可以了，不用来找我。”
姜蕊噘了点嘴：“可我给你发短信说我放学来找你，你也没说不行啊！”
他哪是没说不行，他只是没有回。
“今天我有事不去蛋糕店了。”昨天何歆歆给他发短信说回来后，他就跟王沁请了假。
“啊？”姜蕊满脸失落：“那你不早说！”
说与不说，她不都要去吗，何槿舟不觉得会有什么不同。
他提了提肩膀处书包的肩带：“那我先走了。”
刚踩下楼梯，姜蕊又叫住他：“那你明天会去吗？”
何槿舟扭头看她，其实他很想问她是不是对他有想法，可是他问不出口。
他能感觉到姜蕊的主动靠近，可是她又和以前追过他的那些女孩子不太一样。
以前追他的那些女孩子都很直白，直白到一张嘴就说喜欢他。
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这张脸，还是喜欢他沉默寡言的性子？
但是她不是，虽然她很热情，但她从没有在短信或者对话里向他传递过任何与喜欢相关的字眼。
或者，她只是太热情了，或者，她只是想和她做朋友。
没有异性朋友，更没有女性朋友的何槿舟点了点头。
姜蕊眼睛一弯，笑着说：“那明天蛋糕店见！”
连续三天晚上没有睡好的周璟西，在周日的下午去了一家中医按摩馆。
给他按摩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从男人的手指找到他头上的穴位开始，周璟西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对方也注意到他的神色，温声问：“力道重了吗？”
他嗯了声。
对方收了几分力：“这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