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歆歆别过脸，吸了两口润了润嗓子后，嘴巴张开刚想继续说，突然就想不起来刚刚说到哪儿了……
见她两只眸子转啊转的，周璟西抿唇，把嘴角的笑往下压，他趁机把话题岔开：“饿不饿，饿了我们就吃泡面。”
哦，对泡面！
何歆歆眉尾一扬：“我水还没烧呢！”
刚刚那腮帮子气鼓鼓的还跟个金鱼似的，就这么一打岔，那股气性就没了。
所以说，那个男人肯定是抓着她好哄的这么个弱点，才会把她骗的团团转。
为什么要这么好哄呢！周璟西抬手捏了捏眉心。
怎么办，要不要找人查查那个男人的底呢？
高邮的咸鸭蛋每个都流油，咸香的黄油沾到何歆歆嘴唇下边一点儿，周璟西抽了两张纸巾捏在手里：“脸转过来。”
她把脸转过去给他。
可能是因为她左手咸鸭蛋右手叉子的原因，所以她没拒绝周璟西给她擦嘴的行为。
给她擦完，周璟西手里那两张纸巾被他揉在手心里没有扔。
“带你吃其他好吃的也没见你高兴成这样。”就像给她买衣服鞋子，都没见给她买蛋糕时来的高兴。
女人不应该都不太容易满足的吗？
她怎么就不是呢？
客厅里满是泡面香，何歆歆低头长长地吸了一口碗里的面：“那种短暂的不真实感，”她咽下嘴里的面：“我不喜欢。”
她低头看着碗里的面，还有左手拿吃了一半的咸鸭蛋，笑了笑：“这才是我的生活啊，”她扭头看他：“就好像你可以每天都吃西餐，让你突然吃吃馒头吃咸菜，你适应吗？”
周璟西眉心一拧：“你每天吃馒头咸菜？”
何歆歆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就打个比方！”她生活还不至于那么清苦。
皱着的眉心平下来，周璟西搅着碗面的面：“你让我一天三顿西餐，我也吃不惯。”
所以想偶尔尝尝清粥小菜？
她是他的清粥小菜吗？
周璟西抬眼看她，和何歆歆目光撞上的时候，他目光没有闪躲。
他以为自己会躲的，可他没有。
他虽然很确定自己对她的心意，可那份心意里包含了多少的新鲜感，说真的……
他并不确定。
可是他现在确定了。
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
如果他不确定或者想回避的问题，他目光绝对会闪躲。
‘何歆歆，如果你没有男朋友的话，可以考虑我吗？’这么一句话，哽在他嗓子眼，结果哽了半天，他憋出一句——
“以后再有人让你搬大米搬煤气罐，你就给我打电话！”
低头吸了一口泡面的何歆歆抬头，弯曲的泡面挂在她嘴唇上，愣了几秒后，何歆歆咬断了嘴里的面，笑着问他：“给你打电话干嘛？你去帮我啊？”
他才不是去帮她，他是要去踹死那个男人！
他嗯了声：“你是女孩子，别老干那些粗重的活。”
何歆歆低头用叉子搅了搅所剩不多的泡面：“都习惯了。”
习惯了自己挑起生活的重担，习惯了在所有的困难面前都会想办法自己解决。
好像除了何槿舟，没人还记得她是一个女孩子。
所以她抬头看他，跟他说了一声：“谢谢。”
周璟西不喜欢看她这种强颜欢笑的表情，他放下手里的叉子，把自己那杯还没喝的桃子茶放到她面前：“我的也给你。”
何歆歆鼻子一酸，眼底瞬间蒙上一层雾气，她笑道：“那是买给你的，我才不要。”
周璟西拿出周总的架势：“不要也得要！”
外头的天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暗了，深秋的风，吹落一地枯黄。
姜蕊晚上逃了课，这要是以前，她铁定会去砚池湖边看月亮，可是砚池湖离他的寝室好近啊！
侧躺在床上的姜蕊又叹了口气，看着手机屏幕里何槿舟发来的那个红包，要不要收下呢？
原本她都下了狠心了，她都要死心了，可他一句“你刚刚是在跟我告白吗?”让她这些天一块一块搭建起来的堡垒瞬间坍塌了。
下课铃打响，何槿舟刚合上书，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掏出手机，滑开屏幕，是姜蕊领取他发过去的红包提醒消息。
何槿舟愣了一下。
中午的时候，他不是把钱当面给她了吗？现在又把红包领了是什么意思？
何槿舟坐在椅子上愣了会儿的神。
“何槿舟，等下你走记得把门关上。”
何槿舟回过神来：“好。”
白天还好端端的天，到了晚上，起了风，风吹树叶，地上的落影摇摇晃晃。
砚池湖边的路灯不够亮，低头走路，心里琢磨事的何槿舟被旁边突然窜出来的一个人影吓了一跳。
大概是天凉，那人头上卡着衣服的帽子，帽子遮住了额头。
何槿舟愣了一下：“你、你怎么在这？”
是姜蕊。
她把握在手心里的两张二十块给他：“喏！”
何槿舟低头看了眼，又抬头看她，有点没反应过来似的：“什么意思？”
姜蕊没看他，偏着脸，对着让人瑟瑟发抖的冷空气：“不是一百六十块吗？”她又抬了下手：“找你的钱。”
何槿舟：“……”
见他不接着，姜蕊朝他走近一步，拉起他的手腕，把钱塞到了他手里后，转身就跑。
何槿舟低头看着手里的两张二十块……
她数学是不是不好？
姜蕊一口气跑到了操场，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嗯，今天还四十，明天再还一百六！
得亏她脑子好，这要搁一般人身上，怕是都想不出这么绝妙的点子吧！
想都这儿，姜蕊一脸窃喜地抿嘴笑。
“嗳——”
姜蕊扭头，见是冯冠宇，她从台阶上站起来。
冯冠宇双手插袋站在她身后：“你坐这干嘛？”
“看月亮啊！”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我看完了，走了啊！”
冯冠宇抬头看厚重的夜幕，今晚哪来的月亮？
万向公寓的阳台上，何歆歆也在抬头看天。
“不会真要下雨吧？”她还不相信似的，又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
这个房子的阳台在主卧，周璟西抱着双臂坐在床边，他现在就不能看她的背影，每次看，脑子里就会出现她那小身板搬煤气罐的样子。
一阵凉风猛地吹来，何歆歆缩了缩脖子回到房间里。
周璟西看着她那被吹的有点凌乱的头发，有点心疼。
可心疼归心疼，他没忘记他的首要任务：“十点多了，公交车都停了。”
其实吃完泡面那会儿才五点多一点，但是周璟西借故有点公事，就去了趟医院，从医院回来，他就坐在沙发里用电脑‘办公’，何歆歆就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在那看小说。
时间过的也慢也不慢。
八点的时候，何歆歆抬头问了他一次：“你还要忙很久吗？”
他盯着电脑的眼神都没敢移开：“嗯，还要一会儿。”、
九点的时候，何歆歆又抬头问了他一次：“你还要忙多久啊？”
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一会儿就好。”
一会儿一会儿的，这一会儿一过就是一个小时。
十点零五分，周璟西赶着公交车停运的点，合上了电脑。
把电脑放到茶几上的时候，他随口说了句：“好像要下雨了。”因为去医院的时候，就变天了，十五分钟前，他特意从网上查了天气预报，半小时之内要下雨。
不是小雨，是大雨！
天都在助他，天都不让她回去。
站在移门边的何歆歆，又扭头往外看了眼：“没事，我打车回去吧。”
周璟西懵了一下：“你、你不给我按了吗？”
何歆歆抬手看了眼刚刚震了一下的手机屏幕，是闫笑发来的短信。
见她双手是打字的姿势，周璟西心里的那点小窃喜瞬间就被外头的风给带走了。
他神色开始紧张，语气开始发沉：“何歆歆，”
何歆歆没看她，眼睛还在手机屏幕里“嗯？”
“今天你的打车费我不报！”
何歆歆抬头看他了，视线定在他那很是严肃的脸上。
默了会儿，听见一句——
“没事，只有单趟，我、我自己出就好了..”说完，她继续打字。
周璟西：“……”
给闫笑回完短信，何歆歆把手机放口袋里：“周总，你看我是给你按一会儿再走，还是我先回去，等到了家给你打电话？”
周璟西还在生闷气：“给我打电话干嘛？”
“昨天晚上你不是睡着了吗，虽然睡的时间也不算长，但好像给你念那些人生感悟的句子也有点用，我们今晚再试试..”晚上周璟西在那‘忙’着的时候，她又从网上找了点偏方。
她不说，周璟西差点就忘了这事。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老天的安排，她竟然就是那个直播博主。医生都治不好的失眠，偏偏能被她‘哄’睡着！
周璟西认怂，他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何歆歆愣了一下，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打车就可以了。”
周璟西凝眸看她，眼神里是不容拒绝的坚持：“把我给你买的小蛋糕拿着！”他去医院拿电话，回来的时候去了昨天的那家甜品店，又给她买了一个小蛋糕。
周璟西不知道别的男人给自己喜欢的女人买甜食会是什么感觉，反正他的感觉是比自己吃着都甜。
天气预报很准，车子刚驶出小区大门，雨点就落了下来。
周璟西带着点沾沾自喜：“我要不送你，你就得在雨里等车了！”
何歆歆指着离公交站台不远的出租车停靠点：“你看。”
周璟西往她手指的方向看。
“等出租车的地方现在设计的都和公交站台差不多了，有雨棚。”虽然地方小了点。
还要说什么呢，也得亏她这个猪脑袋，这要是换个机灵点的，估计他那点小心思早就被看破了。
换个？
周璟西立马在心里摇头了，毕竟他还就喜欢她这有时迟钝但偶尔会灵光的小脑袋瓜子的。
过了会儿，何歆歆那灵光的小脑袋瓜子扭过来看他：“我们医院电动车棚那儿的柏树可以摘吗？”
今晚路上没什么人，昏黄却透亮的路灯从何歆歆那边的车窗落进来，把他们拢在一个光线里。
雨势不小，雨刮器左右摇摆，不停却又静静地刮着。
周璟西目视前方：“摘柏树干嘛？”
“网上说把柏树的种子洗净晒干，装在枕头里，会起到镇静安眠的效果。”她把头转过来，跟他一样，目视前方：“也不知真的假的，就想让你试试。”
风很嚣张，卷着行道香樟枝叶在狂舞。
应该是冷的，可何歆歆的话却像一股暖流把他包围住。
周璟西依旧目视前方，可眼角的余光却把右边的人给拢了进去。
原本手腕搭在换挡杆上的，这会儿，他掌心握住了换挡杆的顶端，在轻轻地磨。
他嘴角有浅浅的，不易察觉的欢喜：“你要是想摘，明天我带你去。”
何歆歆又扭头看他：“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别去。”一个老总带着她一个小护士去摘，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了，那得怎么想？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周璟西干脆不接话了。
车里安安静静，车外风声呼啸。
上一秒脑袋灵光的人，下一秒又开始‘反应迟钝’，何歆歆左手揪着衣摆，说的随口，但又像斟酌很久：“要是今晚..”有点不好张口似的，她停顿了一下，右手也开始揪起衣摆了：“要是今晚我念的那些还是能让你睡着的话，”她抿了下唇：“我、我明天就不去你那了。”
脚底的油门明显顿了一下，何歆歆的身体随之往前倾又往后倒，周璟西下意识就伸出右手挡在了她胸前。
何歆歆低头看了眼。
车速回归平稳，周璟西收回手，嘴角藏着的笑意没了，他面无表情地问：“要是我睡不着呢？”
睡不着..
那她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了吧..
何歆歆没接他的话。
车里又开始安安静静，车外依旧风声呼啸。
上一秒心里还暖暖的周璟西，伸手把空调打开了。
一直到车子开进向荣家园，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车子停在楼前，雨还在下。
他声音没什么温度：“在车里坐着。”他开了后备箱按钮，转而开门下车。
雨势很大，密集的雨点戳下来，等周璟西拿出雨伞撑开的时候，肩膀都湿了。
他撑着伞站在副驾驶门外，给何歆歆开了门。
雨伞举在车顶与打开的车门中间，他半个身子都露在雨里。
黑色的雨伞举得不高，他的头发能蹭到伞顶，往楼道去的路上，他那只撑在两人之间的手臂时不时的会擦到她的肩。
虽然他的左肩湿了个透，可除了让她的鞋沾了湿，周璟西没让她淋到一滴雨。
踩上楼道台阶，何歆歆从他的伞下面出来，风将她耳鬓的两缕头发吹的浮在空气里，也把她的声音吹散：“你快回去吧。”
不知是雨里的雾气沾到了她的眼睫，还是没湿到她衣服的雨落进了她眼里。
她看着他，眼底氤氲了薄薄一层朦胧的光，她嘴角是笑着的：“回去的时候慢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