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姜蕊想了想一周前刚称的体重：“反正就九十四五六这几个数字徘徊。”
那很瘦了，难怪看她两条腿细细的。
何槿舟突然想到有天晚上在那个狗吠的巷子，他眸子一转，对，好像就是她，那天晚上，她穿的是裙子，那时候天已经有些凉了……
见他在走神，姜蕊抬手在他脸前晃了晃，一双眼睛盯着他瞧：“你想什么呢？”
何槿舟忙摇头：“没、没想什么。”他避开她的眼，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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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何歆歆是晚班，从她搬家那天起，她便没再去过周璟西的住处，但是红果核，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送。
周璟西现在的失眠相比以前已经好了很多，不会成夜成夜地睡不着，但他心里装着事，再加上这几天，何歆歆都没来，所以他的睡眠质量也算不上好，但他知道，他现在的睡不着和以前的睡不着，已经不一样了。
周二傍晚，周璟西去了门诊二楼，抽血窗口没什么人，他没过去，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几个窗口。
何歆歆在低头给试管贴标签。
周璟西犹豫了很久后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是的，他先认怂了：【你这几天怎么都不问我睡不睡得着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何歆歆没有理解去看，知道贴完剩下的十几个标签，她才去掏手机。
周璟西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何歆歆：我做好我力所能及的，如果周总的失眠还是不能好转，那我也无能为力。】
周璟西前后默念了好几遍，这消息，读来读去都能听出她的气性，可是，她到底在气什么呢？
周璟西没问她气什么，【等会儿，我拿点冬桃过去给你。】
何歆歆回得很快，【不用，周总自己吃吧！】
每句都带着周总，周璟西心里憋闷，【如果觉得我去检验科会给你带来麻烦，那等你晚上下班，我再拿给你。】
【何歆歆：谢谢周总，最近天凉，我不吃水果。】
周璟西关注的点不在她不吃水果上，他退出聊天界面，给蒋秘书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就质问：“上周让你安排下去给院里的护士发放福利的事，怎么还没落实下去？”
蒋秘书好冤枉：“周总，已经落实下去了，院里所有护士的衣服码号昨天就统计完了。”
昨天才统计完，那就是说羽绒服还没发。
因为何歆歆对他的冷淡以及刻意疏远，让周璟西很是烦躁，他心里不舒坦，所以语气并不好：“周四前，所以羽绒服都要发放到护士手里！”
今天就周二了，蒋秘书觉得时间有些紧：“周总，医院三百多名护士，工厂那边怕是来不及。”
工厂？
周璟西皱紧了眉头，他之前想的是直接去店里买成品。蒋秘书刚刚要是不说三百多名护士，他还真是忽略了这点。
不过工厂做的，质量能过关吗？
周璟西问：“你们定的标准是什么？”
这要不是周璟西直接安排下来的事情，蒋秘书也不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她说：“每个人是五百块钱的标准。”
才五百……
周璟西沉默。
蒋秘书知道他沉默所代表的意思，可她也没有办法，这事不是她说了算，这事归后勤部丰主任管，她每天做的也就是在下午的时候询问一下进展。
不过，蒋秘书也从周璟西的沉默里猜到了领导所想，她打破沉默：“周总放心，五百是每件羽绒服的成本价，我们找的工厂不是一般的小作坊，样板我已经都看了，质量和款式，您都可以放心。”
蒋秘书平时穿的衣服，都不便宜，周璟西自然也看得出来，他问：“如果是你，你会穿吗？”
蒋秘书没有犹豫：“会的。”
周璟西便没再继续追问：“那就赶紧落实下去。”
电话挂断，周璟西又返回了微信聊天界面，所以，他要怎么回呢？思来想去，最后，他干脆不回了，既是要送东西，送就行了，问她那么多干嘛，他就不信，桃子拿给她，她还能扔了不成。
周璟西回了行政楼，去了办公室，找了个小箱子带回了公寓。
这几天，天气干冷，十二点十分，何歆歆出了门诊大楼，冷风刮着，直往人脖子里钻。
何歆歆冬款衣服不多，但每件都带帽子，科室里还没人穿高领毛衣，何歆歆有点想穿了。
到了北门大门口，站在风口已经等了十多分钟的周璟西，抱着一箱桃子喊了声：“何歆歆。”
被冷的有点缩肩的何歆歆扭头。
周璟西朝她走过去。
到底是男人，周璟西穿的是一件黑色圆领的粗线针织毛衣，何歆歆看着都替他冷，不知是不是冻的，她说话声不像短信里听着有情绪：“你都不冷的吗？”她声音都颤了。
周璟西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毛衣，又看了眼她身上的棉服。
真的，要不是她有男朋友，他都想把她搂怀里给她取暖。
想到那个男人，周璟西更心疼她了。
他没说自己冷不冷，抱着个箱子，朝对面抬了个下巴：“走，带你吃点饭去。”
何歆歆直摇头：“我回家吃就行了。”
周璟西咬牙：“不去你明天就别去上班了！”
何歆歆：“……”
就问，谁见过总是拿工作要挟人的老板！
何歆歆也咬牙，但她没底气拿工作开玩笑，她跟在周璟西的身后，穿过马路，往公寓商业街去。
这个点，很多店铺都关门了，更别提吃的了。
何歆歆肩膀还在缩着：“我都说了我回家吃。”
周璟西扭头看她：“你家有饭？”
她点头：“有速冻饺子。”
默了几秒，周璟西失落地哦了声，他低头看怀里的箱子，何歆歆刚刚就想问他怀里抱的是什么了，她没忍住：“大晚上的，你抱着个箱子做什么？”看着还挺沉的，因为能看见手臂好像用了力。
“冬桃，”他说：“给你的。”
那一瞬，何歆歆突然鼻尖一酸，她在短信里都说了不要了，可他却跟没听见似的，还是给她拿来了，还装在箱子里，还这么晚的站在医院门口等她。
就为了给她送桃子吗？
何歆歆看着他怀里的箱子失神，如果不是理智压着她，她真的想问问他：为什么给她送桃子？
可是她不能问，因为她不傻，她隐隐的，能猜出那个答案。
张建对她的心思，通过很多隐秘的暗示，她都能猜出七八分来，他做的要比张建直白得多。
她怎能感觉不到。
“我送你回去吧，”周璟西转了个身，他怕她拒绝：“还挺重的，我给你送到楼下。”
何歆歆没说话，也没抬头看他，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到了二号楼楼下，何歆歆以为他会站住脚，可他没有，他输了单元门的密码，一手托着箱子，一手撑开门，何歆歆进去。
摁了电梯门，他抱着箱子走进去，何歆歆站在电梯门口，看他。
周璟西以为她是怕她那个男朋友看见，他笑了笑，说：“我给你送上去就走，不进去。”
何歆歆垂下头，进了电梯。
随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周璟西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收了。
银色的电梯门，倒映着一高一矮的两条人影，何歆歆站在他身前，看着那条黑色的人影，在发呆。
直到‘叮’的一声，何歆歆才回过神来，她转身朝他伸手：“给我吧。”
她应该拒绝的，不应该收下他的桃子，可她没有克制住自己，不是因为贪这一箱子的桃子，而是贪他在冷风里等她下班给她送桃子的那份暖意。
她拒绝不了，因为她喜欢他，喜欢一个人，总是会贪心一些，即便知道自己与他没结果，可总想要一些美好的记忆。
这应该没错吧。
周璟西把箱子给她了：“重吗？”他问。
是挺重的，她手腕处的青筋凸了出来，她抬头，朝他笑笑：“还可以。”
因为踩着电梯门边时间长了，电梯门合不上，警报声开始‘嘀嘀嘀嘀’地叫着。
何歆歆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电梯门外，她说了一声“谢谢。”
他没说不客气，那太客套了，他不喜欢和她那么客套，但是他说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记得和我说，工作之余，”他语顿了一下，“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
说完，电梯门缓缓合上。
下意识的，何歆歆双脚往前小幅度地挪了一步，感应到有障碍物，电梯门又缩了回去。
她没有说别的，“晚安。”她只道了一句晚安。
周璟西弯着嘴角，也回了她一句“晚安。”
她这才后退一步。
四目一直相接着，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彻底将他们隔开。
何歆歆站在原地，视线移到旁边亮着红色数字的电梯层数，直到数字显示‘1’，她才低头看向怀里的箱子。
回到家，何歆歆打开冰箱，把箱子里的桃子一个一个地放进冰箱的抽屉里，从一数到二十一，何歆歆低头看了眼箱子，空了，没有了，所以一共是二十一个桃子。
二十一个，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了，或者只是凑巧，可她却忍不住多想。
他一个‘坐拥’整个医院的老总，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是喜欢她，还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感谢呢？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对她好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可以肯定一些自己的想法，可一旦她自己待着去想这种种可能性的时候，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把那些会让她悸动的可能性给排除掉。
她从没有因为自己的家庭自卑过，每个人出生的环境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她能做的就是踏踏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完她这平淡又无奇的一生。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自己和弟弟身体健康无灾无难。
可他的出现，让她自卑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会自卑的。
她以前还对何槿舟说过：如果你碰到了喜欢的人，最好能把我们的家庭情况实话告诉她，不要因为喜欢而说不出口，如果她喜欢你，自然会接受你的家庭。
原来，有些事，会因为喜欢而说不出口。
原来，所有的胆怯，积攒起来是会大过欢喜的。
*
翌日，周三，风和日丽，满天蔚蓝，今天是何歆歆的生日。
因为要和何槿舟一起去餐厅吃饭，所以今天白班的闫笑，在下午四点的时候没有走，她送了何歆歆一个生日礼物，那就是帮她代班到晚上十二点。
吃饭的餐厅，何槿舟在昨天就预约好了，本来，何歆歆是让他找一个价格不贵的，可他不听话，订的那家餐厅是个人均消费一千加的西式餐厅。
对何歆歆来说，生日而已，生日每年都会有。但是对何槿舟来说不一样，本命年的生日十二年才会轮到一次。
五点，何槿舟一下课就跑出了教室，结果刚到楼下就被姜蕊堵了个正着。
“一起吃饭去呀！”
何槿舟把书包往肩上挎了点：“我要回趟家，我姐今天生日。”
姜蕊嘴巴张成了小O型：“哦对，我差点忘了。”
“那我走了。”他现在不像以前那么沉默寡言了，但多的那些话，也就只对姜蕊。
姜蕊抬手挥了挥：“拜拜，路上慢点。”
何槿舟坐地铁回到万向公寓已经六点多了，何歆歆穿着一身新衣服坐在客厅里等他。
昨天傍晚的时候，何槿舟回来了一趟，把他在商场买的衣服和鞋子放在了何歆歆的床上，旁边还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姐，生日快乐。
人就是这样，嘴上说着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要，但真的收到了礼物，还是会开心。
何歆歆长这么大没穿过正红色的衣服，刚穿上的时候很不习惯，但她皮肤白，穿起红色来是真的很好看。
何槿舟进门看见她的那身衣服时，嘴角当时就弯了。
他现在不仅话多了，也比以前爱笑了些。
何歆歆从沙发里站起来，“还行吗？”她脸上还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太红了？”
何槿舟平时很少夸人：“不会，很好看！”他低头看何歆歆脚上的靴子：“鞋的大小合适吗？”
“正好的。”脚上的这双靴子不是平底的，是个七厘米的中跟。
今天的何歆歆，不仅第一次穿正红色的衣服，也是第一次穿高跟鞋。
除此之外，她也第一次去西餐厅吃饭。
何槿舟订的西餐厅是在一个集合了很多异国风情餐厅的街区，整个街区除了有西餐厅，还有日韩、东南亚很多国家的特色风味。
何槿舟带何歆歆去的那家，装修风格不是那种很夸张的欧式，也没有街头风很强烈的意式风情，相反，他们家的装修是以浅色系为主，白色桌椅和米色墙纸，还有大面积的玻璃落地窗。
室内光线不暧昧，也不缱绻，甚至可以说很有家庭的舒适惬意就餐餐氛。
何槿舟是很喜欢的，但他不知道何歆歆喜不喜欢。
“姐，还行吗？”
何歆歆眼神在左右飘着，她直点头：“好温馨啊！”她把视线收回来，很小声很小声地问：“贵吗？”
何槿舟摇头：“不贵。”
不贵就好，她也觉得应该不贵，因为不是那种很富丽堂皇的装修。
怕何歆歆会看见菜单，所以何槿舟昨天晚上就来过一趟了。虽说何槿舟很看重她的这次本命年生日，但他也没敢点太贵的，头盘是鲜果海鲜沙拉，汤是西蓝花蘑菇浓汤，正餐是肉酱意大利粉和红烩牛肉，甜品是巧克力榛子蛋糕。
上最后一道巧克力榛子蛋糕的时候，何歆歆没忍住：“你不是买了蛋糕吗，那干嘛还点这个。”
何槿舟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叉了一块蛋糕到嘴里，然后看着她挑起了眉毛，然后听见她惊喜的声音：“这个好吃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