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高三的学生连最后一个寒假都是短暂的,开学前我和几位同学去赵诗觅家里拜年,她自小和外婆生活,相熟的朋友都清楚她的家境,颇具同情,可是她却从不关心。她把保护的人拥进纤细的臂膀里,每天活得勇往直前。
她外婆是位开朗的老人,但或许经历太多,眼底隐隐透着些许黯然,可是依旧不会阻碍她的笑容。
那相似的笑容或许就是她以后爱上那个男人的理由。
“哇,小石子,想不到你品味挺独特啊。”一位同学惊叫道。
她手里拿着一个,呃,奇怪形状的瓦楞纸,周围还磨得泛起毛边。
它旁边安静的躺着买来的精致纸雕。
“这可是我的宝贝呢,”她笑着,不动声色的拿过来,小心的放回盒子里。
“你小时候做的?有什么特殊意义吗?”另一位好奇的问道。
她晃晃脑袋,锁眉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说:“唔,太久想不起来了,大概是小时候第一次得奖状吧。”
“哈,确实值得纪念,能留下来真不容易,唉,你小时候第一次得奖是为什么?”他问身边的同学。
然后就“第一次”展开情绪激昂的八卦之旅。
那片瓦楞纸的背后,写着一个字母,虽然模糊了,但我还是能分辨出来。
a......
喜欢在自己的东西上留下记号,和很多去外地旅游的人们在建筑物留下“到此一游”道理一样,仿佛那样才能证明它实实在在的属于自己。
小时候,没学英文之前,“a”是“安”的首字母......
我眼前的景象竟模糊起来,眨一眨眼睛似乎有泪水掉下来......
“安安,安安?”
外婆担忧地看着我,我赶忙侧身接过她手里装满零食的盘子,“对不起,姥姥,冬天穿得厚占得地方也多,哈哈。”
她爽朗地一笑,“这孩子,一会儿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我独身来到她外婆的房间掩上门,赵诗觅屋里嬉笑的声音依旧听得清晰。
“安安,你坐,”待我坐下,她接着说道,“你觉得糖糖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浑身轻微一阵,仿佛这位老人已经探破我内心的隐私,但是她要等我说出来,再夸一句,“好孩子”。
“我......她......”
她看我半响,弯着眼睛,“你喜欢她。”
笃定并非疑问。
看我不说话,叹息道,“你也知道她父母婚姻不和,在她心里埋下的阴影有多深,你们年纪虽然还小,对情情爱爱正是懵懂憧憬的时候,可我不想看到她这个年纪再碰上几个付不起一辈子真心的人,让她心心念念渴望一个温暖的家的心愿给毁了。”
“我......”
“安安,我明白你对糖糖的心思,姥姥陪不了她一辈子,姥姥更希望在你长大成熟之前,在你确认了你们彼此是这辈子交付真心的人之前,你能好好地守着她。”
我其实可以给她一个永远不会倒塌的家,可是我要怎么在这位老人,在赵诗觅最珍重的这份沉甸甸的爱面前,承诺。
年轻的爱情,不,是暗恋,悄无声息地疯狂增长,不可遏制,却不得不为了不让她难过而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有些感情,说出来只会失去。
我把那只很丑的瓦楞纸捏在手里,一遍一遍的揉捻。
是的,我趁她不注意把它偷出来了,我竟然把自己的东西从她那里谨慎的“偷来”?只为,只为,我有能力保护她之前,让她多一个无话不谈的知交,让她醉酒后无意识叫出我的名字,让她连梦境里口中呢喃地都是我沈安遇的名字!
都是沈安遇,都是沈安遇......
我,一点都不贪心吧?
我翻出很多小时候的照片,虽然清醒地知道她早已不记得,还是连同那张瓦楞纸一同埋进土壤里。
今年,我十八岁,和赵诗觅正式认识的第二年冬天,被茫茫的大雪覆盖了一个不知道需要几年守护的,自己跟自己的约定。
开学的第一个星期,程冉卿随母亲去了加拿大,高中仅存的生活,便围绕着她的各种谣言晕染开。
有时会把我和赵诗觅牵扯进去,我看着阳光里她努力做题不问世事的纤小的背影。
只要她在我能够看得到的地方,我的心,便是满满的。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