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溯:“不用,你自己吃。”
林芊努嘴,收回了手。
许溯在兄弟群里发了一条信息:过年一起去塞班?
明扬是第一个回的:就我们四个?
许溯:?当然是还有我老婆,还有陈一嘉老婆。
明扬是真匪夷所思,看昨天的消息,许溯好像知道他和陈妩之间出现了问题,可今天又在和他们约明年一起去旅游的事情?
明扬:你和你老婆和好了?
许溯还在想着怎么回复明扬,这个事情根本不能用“和好”两个字去解释。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打字——
“许溯,你们明年要去塞班玩啊?”
许溯顿住,林芊靠他很近,几乎是在凑在他身边瞟他的手机,许溯的眉头紧紧皱起,直接站了起来离开原先的位置,
“没有人和你说过,偷看别人的手机界面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情吗?”
林芊冷不防被训了一顿,惊讶之余还有些委屈:“你突然那么凶做什么,我也是无意间扫到才问你一句。”
许溯无意理睬她。
林芊就像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从过去到现在,无论怎么说,她都不会听的。
林芊见许溯没道歉,忍不住咬了嘴唇。
陈秀兰见状,不得不正色拉住林芊,低声道:“芊芊,你还记得昨天我和你说了什么吗?”
昨天陈妩和许溯离开医院后,陈秀兰要林芊保证一件事。
她向来对林芊不会太过严肃,无论是林芊小时候不愿意学习,又或者娇纵地闹脾气,她和丈夫称得上溺爱林芊。
但这次,她板起脸,要林芊永远记得:
——不要不控制脾气地让别人迁就你,不要想着去破坏许溯和陈妩的婚姻,许溯已经不是你前男友,别抱有希望,现在让许溯帮助我们的只有恩情,知道吗?
林芊嘟囔着说本来就没有要他们离婚。
陈秀兰感觉一阵头疼:“林芊,许溯和陈妩是夫妻,他应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陈妩身上,而不是每天管你的闲事。你以后只有必要的事情才能去找他,鸡毛蒜皮的那些你要坚强起来,自己去完成。”
林芊听着不太舒服,但是见陈秀兰苦口婆心的样子,还是应了。
机场等候区,
林芊回答陈秀兰:“妈,我记得。”
许溯觉得明扬说不出的奇怪,首先问出“和好”,陈一嘉还在下面跟了两条评论,问许溯和陈妩吵架了吗?
而且紧接着,明扬私聊了他,问他到底和陈妩发生了什么。
许溯看了一眼,没有回。
等飞机降落,许溯给陈妩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好一会儿,陈妩才姗姗接了起来。
许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奇怪的心不定。
直到听到陈妩熟悉的、像是刚睡醒的声音,许溯快速跳动的心脏才恢复正常的频率。
他声音柔和:“老婆,刚睡醒吗?”
他推着陈秀兰和林芊的行李箱,林芊只需要背着她随身的小包就可以。
林芊在身后喊了一声“许溯”,
但许溯在和陈妩打电话,他没有听到,而且,他脸上的笑意自从电话接通后就没有下去过。
林芊突然不走了,她望着许溯的背影,倏忽间涌上了一股不甘。
“芊芊,怎么了?”
陈秀兰以为林芊走不动了,担心地看过来,伸手去牵她。
林芊摇摇头,咬着唇,视线还黏在眼前人的身上。
到了医院之后,医生给陈秀兰做了一个全面检查,许溯则是带着行李到章柯预定好的酒店,先办理入住。
许溯咨询过医生,以陈秀兰这接近不能再进行手术的年纪,进行这一次手术,需要做好什么准备。
医生还是提醒他:“病人精神的放松,以及对生活积极乐观的态度,是最重要的。”
为此,许溯陪着林芊在首都的大街小巷搜罗美食,陈秀兰病房里的东西越堆越多,终于陈秀兰忍不住了:“芊芊是把来这当旅游了,我可吃不下那么多呀,许溯你还陪着她闹!”
许溯直觉不太对,他见到林芊笑意盈盈的神色,甚至还朝他扬了扬眉——伯母的话,像是他一直在迁就林芊。
就和陈妩说得一样。
可他完全没有想要纵容林芊的意思,只是他给伯母带首都的新鲜玩意儿哄她开心,另外存的心思只有,等周末手术完成,要带陈妩在首都玩一圈。
许溯的脸色淡了下来,陈秀兰察觉到,林芊也察觉到了。
林芊原本是不会在意别人情绪的宠坏的孩子,可她现在不知不觉又在意起许溯,许溯好像是真的无时无刻都在爱着陈妩……
她觑向许溯的神色,双手不由握紧,有些不安。
除了周末想带陈妩在首都玩一圈以外,明扬和陈一嘉都对冬天去塞班举双手赞成。
塞班四季如春,很适合冬天去避寒。
三人默认周聿不参加讨论,纷纷准备起行程表——许溯提到陈妩曾经看一个跳伞视频看了十遍,陈一嘉和明扬一连打了十几个问号,
陈一嘉:我老婆对刺激的游玩设施敬谢不敏,连过山车都紧张得不行。
陈一嘉:陈妩是真看不出来啊。
明扬没参与对话,他原本和陈一嘉的想法一样,但自从发现陈妩不声不响有了离婚的念头,往常平易近人、温和柔软的美女教师形象顿时有了质的变化。
他旁敲侧击地发给许溯消息,但许溯都岔开了话题。
今天明扬又发了一遍,他是真心想要提醒许溯:嘿兄弟,你老婆想跟你离婚呢,你怎么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要去准备来年的旅游?
可他又不能直说,这事情他偷看不光彩,而且还没确定不是?
万一他揭开了这离婚协议的面纱,原本陈妩还在犹豫要不要离,许溯一提,陈妩当机立断就拉着人去二访民政局了怎么办?
许溯得要他狗命。
明扬发誓,他给徐可可发微信信息,都没有这两天给许溯发的勤。
可能许溯感受到了他的诚意,明扬接到了许溯的电话:“兄弟,你终于可以说了吧,到底什么情况?”
许溯:“……我是来问你蓝洞自由潜。”
明扬忍不住了,他抿了抿嘴还是说:“你不觉得陈妩最近不太对吗?”
许溯沉默了会儿,“明扬,是我的问题,所以我会尽量去弥补。”
明扬听出许溯还是不想说,他叹了口气,
“那你和陈妩沟通好了吗?”
“嗯。”许溯提到这个,便想到后天陈妩就要来首都,语气也柔软了一些:“说好了,陈妩周末会来首都找我,谢了明扬。”
许溯在首都?
陈妩周末也要去?
明扬挠了挠头,看到手机信息是上周的事,这周陈妩还愿意去首都找许溯,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行,你们没事就好。”
和许溯相比,陈妩的心情并没有那么轻松。
徐文静已经帮她拟好了初稿协议,她读了一遍基本没有问题。
答应许溯去首都,陈妩是准备给自己放一个假,也算是和许溯做一个比较完整的对于婚姻的道别。
她不可能接受许溯像现在这样去照顾林芊,原本就是如鲠在喉,现在这根鱼刺已经完全扎入了肉里,拔不出来了。
陈妩锁上屏幕,抱起英语课本和作业,去往北京之前,今天下午她还有一节英语课。
第32章
对于一中来说,无论成绩是否优秀,学生心里都该有杆秤:我是来这里读书学习,为的也是我的梦想,学校只是起到辅助作用。
也因此,一中的整体氛围相对于市里其他名列前茅的高中来说,算得上松泛。
这个松泛是出于学校对于学生的信任。
陈妩一进教室就察觉不对。
往常班级里的学生在快上课时都会将书本摊开进行课前预习,今天却都在交头接耳,见到她来了,声音倏地轻了下去。
陈妩把作业本放在每组第一排学生的桌上,让学生传下去。
她环顾一圈,问班长:“齐飞涯今天请假了?”
班长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陈妩觉得她有点像高中时期的徐文静。
班长道:“齐飞涯中午吃饭后就没有回来,我们没联系上他。”
陈妩讶异地抬起眉毛,这种事情她执教三年从未发生过。
等英语课结束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分明站着一个校服上脏兮兮的少年,齐飞涯。
齐飞涯垂着头站在班主任张老师座位前,张老师见到陈妩,朝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张老师怀孕了,平时都是保持乐观的心态,陈妩走过去问发生了什么。
张老师没好气地下巴扬了扬:“齐飞涯,你自己说。”
等听少年断断续续地讲完,陈妩才明白过来。
齐飞涯家境不好晚上会去打工,他已经超过十六周岁,所以便利店老板看他可怜让他晚上做做收银。
昨天晚上在便利店值班的时候发现了小偷作案,他从便利店的反光镜上看到一个黑衣男站在牛奶冰柜前,在女士伸手去够牛奶时,把手伸到了她的单肩包里。
齐飞涯直接走过去,点了点女士,也就这样制止了黑衣男继续偷窃行为。
等近看才发现这黑衣男还是他眼熟的,他们一个小区,曾经在他妈妈的摊子上闹过事。
黑衣男和一群不着五、六的街头混混总围在一起,见偷窃被齐飞涯发现了,朝他比了一个“你死定了”的手势,走了。
今天中午,齐飞涯趁着午休,去给便利店老板送钥匙,没想到又碰上这一伙人在偷窃,昨天那个黑衣男碰上他叫他少管闲事。
齐飞涯二话没说又拍了拍被偷窃的老奶奶,让她注意钱包。
这就惹恼了这伙人,黑衣男直接一个推搡过来,齐飞涯本就想找个机会教训这群给他妈摊子惹麻烦的人,见对方动手,立马举着拳头就回了过去,然后就是现在——
张老师真是满脸无奈,说齐飞涯不对吧,他算见义勇为;说他冲动莽撞吧……
张老师:“把你那铁齿铜牙拿出来看看。”
齐飞涯一张黑脸莫名有些羞耻,他扫了好奇的陈妩老师一眼,摊开了手心——
一颗小小的乳白色牙齿躺在手掌之中。
“这还是冲洗干净了的,医务室的老师说别人那一拳打得狠,他到医务室的时候牙齿已经摇得不行跟大摆锤似的,医务室老师就说了俩字:没救,干脆拔了吧。倒也不用拔,这家伙没说两句话就自动掉下来了。”
齐飞涯收起了牙齿,他已经清洗过脸上淤青也消了毒:“那些人也没讨得了好。”
张老师听他这样一说更气了:“难道下次碰到这种情况你还要打架?”
齐飞涯没吭声,但不服输的样子赫然是说没错。
张老师问:“你就不能找警察?”
齐飞涯:“能有什么用?抓不到的,反正我打得赢。”
张老师肝火一下子旺盛起来了,瞪着眼睛,连名带姓喊他:“齐飞涯,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酷很拽?”
“张老师,别生气别生气。”
陈妩忙打圆场,她轻扶了下张老师的肩,“我来和齐飞涯说,你别生气呀。”
齐飞涯显然也没有故意惹老师生气的意思,他抿了抿嘴,双手也从裤兜里掏了出来,垂在裤缝边。
他大概是打架的时候摔过了,裤腿上都是泥,衣角还有撕扯开的线头,一双手上,手背的擦伤显而易见,涂了碘酒,土黄色的几大块。
陈妩在看他,齐飞涯能感受到,他有些不知所措,可陈老师迟迟不说话,齐飞涯只能偷偷抬起眼睛去看她。
陈妩就笑了:“你晚上打工,一天能赚多少钱?”
齐飞涯愣了一下,老实回答:“50块。”
陈妩:“那你是每天晚上都要去打工吗?时长是多少呀?”
齐飞涯说:“每天去的,三个小时,周末的话是五个小时,周末可以给80块。”
陈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问数学老师张老师:“那按照四周来算的话,我们齐飞涯同学一个月可以赚1640元,对不对?”
张老师眨了眨眼:“对。”
“好,”陈妩侧过头,问齐飞涯:“齐飞涯,你这掉的这颗牙,有没有想过去补——也不能补了,有没有想过去装假牙?”
齐飞涯摇头,“是里面的牙齿,看不出来。”
陈妩噢了一声,她点了点自己的腮帮子:“你知道我们的牙齿是不会再生的对吧,所以如果不进行修补,每天都在进行咀嚼,你猜会发生什么?”
齐飞涯没有概念,他大概想象了一下,满脸困惑:“塞牙?”
班主任张老师和陈妩都笑了,陈妩回答他:“牙齿掉了如果不去进行修补,相邻的牙齿就会朝着空位长,时间一长牙齿的方向产生倾斜,你想一下,如果你的相邻牙齿都往空位倾斜,渐渐你的牙床变形,牙床的形状会影响到你的脸……齐飞涯,你见过没牙的老太太老爷爷吧。”
齐飞涯顿时脑补出□□十岁的老奶奶一张嘴没有牙齿,嘴唇后缩,下巴突出的模样,顿时惊悚起来。
陈妩:“去镶假牙吗?”
齐飞涯犹豫了一下:“嗯。”
陈妩:“一颗假牙最普遍的是烤瓷牙,价格是两千到三千,正好可以抵你两个月兼职工资。”
齐飞涯这才知道陈妩为什么来和他算这一笔账,他神色复杂,不由自主地用舌、头去碰触缺了牙齿的那个位置。
陈妩一改刚才放松聊天的姿态,神态严肃:“齐飞涯,做任何事都需要考虑后果,张老师和你说不要打架,并不是担心你打不打得赢,而是担心你出现万一。这一次,只是一颗牙齿,下一次呢?你确定这些人手上没有刀吗?如果真的遇上万一你撞到了头部或者关键器官,你想过你的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