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是两人脾气合不上。
可能两人隐隐都有些唯我独尊的性格,看得惯自己嚣张跋扈,但如果对方这副“我大爷你孙子”小人得志的模样站在自己身前,那心底的火就东一茬西一茬地冒出来,扑都扑不灭。
季时雨经过他时冷着张脸,李旭送他进来前要他闭上嘴,少惹事,季时雨记住了,所以他不吭声总行了吧。
但两虎之中必有一个“先撩者贱”,陈灏也不把其他人扯进他们的战局,好像跟季时雨是多年至交好友似的,盯着季时雨眼含善意,佯作好奇:
“小季,听说旭哥给你送补习班去了,怎么样,随便哪一科,有把握及格吗?”
季时雨但凡能忍,他都辜负了李旭每天一遍的循循善诱。
他也不惹事,只往陈灏这边走了两步,手指戳在他肩头:“什么小季喊你季爸爸呢,别贱啊我跟你说。”
陈灏顿了一秒,直到旁边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才古怪着一张脸:“季爸爸,你可真会给自己找名字。”
季时雨没想明白,可旁边的人都在笑,他还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季时雨很不爽,来时还算不错的心情被陈灏搅得消失殆尽。
“你成绩好?不也是个吊车尾。”
“是吊车尾,但大多数能及格,季时雨你不会不知道这个男主是个学霸吧,你到时候英文单词读得来吗?”
季时雨脸色一沉,别说,他演了不少角色,偏偏没演过学霸这一类型的。
但对这个角色他有天然优势,季时雨长得比陈灏文气,陈灏属于那种看上去就阳光少年的模样,季时雨则是那种没两年童年阴影都不会长出那么斯文败类的类型。
这个剧本里的学霸就有童年阴影,家境不好,季时雨今天这个衬衫穿对了,如果不是衬衫太新的话,光看脸和长相就和学霸从书里走进现实没什么差别。
对了还有一个前提,别张嘴。
“我读不读得来和你有关系?就算你会读几个,长得跟个路人甲没区别。”
“你!”陈灏一下就被点燃了,盯着季时雨满脸怒火。
季时雨也没扳回一局就开心一点,他不耐地推开陈灏:“请让让,谢谢。”
等试镜结束,季时雨心情还是不算好,李旭一看他这模样,也不问情况怎么样,他自有他的渠道了解到情况。
果不其然两天之后,李旭先给季时雨透露了一个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季时雨又回到了学习环境里,和被妖精吸饱了精气神的书生似的从教科书里抬起头:“好消息吧,旭哥。”
李旭看他样子可怜,没再卖关子:“这个角色,剧本拿到了。”
季时雨眼睛顿时一亮,“真的啊!”
他还以为没戏了,演当众读课文那段,被陈灏个乌鸦嘴说中了还真是全英文,他能演,演得和真的学霸似的,读出来的是个什么那就不好说了,读完听到不知道是副导还是选角导演在憋笑。
“但是,陈灏也拿到了。”
李旭告诉他:“这就是坏消息,选角导演选了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陈灏,开机还有三个月,三个月后看你俩表现,谁更合适要谁。”
实际上当时两位导演意见不一致,选角导演认为季时雨外貌更符合,副导演则觉得季时雨读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而且如果本人和剧里角色实际情况相差太大,不会有一个好的的宣传效果。
换句话说,季时雨学习成绩差得离谱,没眼看。
季时雨一听陈灏剧本也拿到了,立马看向李旭:“如果我成绩没上去,他们就选陈灏?”
李旭:“没错。”
季时雨是娱乐圈众所周知的成绩差,哪怕他的粉丝都实在说不出季时雨成绩还行这句话,别说之后的高考,就之前的中考还有平时的测验总有他的同学会不自觉透露季时雨是学渣的问题。
季时雨的粉丝再死鸭子嘴硬,也被陈灏的粉丝扼住喉咙,这一块被压得死死的,特别窝囊。
李旭不想打击孩子自尊心,而且季时雨不是那种不开窍的男生,他有谱,就是不上心。
李旭揉了把季时雨的脑袋:“继续学吧,记得每天抽时间读剧本,别管结果,认真去做。”
第10章
陈妩前两天已经想着,许溯决定自己把事情处理干净,那就信任他。
但是没料到徐文静工作日约她出去,平时徐文静是个工作狂,除非陈妩三不五时地拉她出去踏春品秋,徐文静一般不会给自己空余的假期。
而且徐文静在手机里只说了有事找她说,没说什么事。
正好季时雨请假去试镜她不用回学校,陈妩看了眼时间,和徐文静约在她律所附近的港隆广场。
徐文静双手摩挲着咖啡杯壁,上头的冷气打下来,咖啡很快降温变凉。
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远处不慌不忙地走过来,乳白色的吊带衫,外面罩着淡黄色的针织外套,及腰的长发被她松松扎了起来,看上去又舒服,又有女人味。
陈妩的脸和高中时没怎么变过,肤如凝脂,眸似秋水,最多是褪了点青涩,但怎么看都是越来越美的典型。
徐文静想不明白,家里有这样一个大美人,许溯怎么还会和林芊掺和在一起。
她身旁的玻璃窗被叩了下,徐文静回神,落地窗外的陈妩朝她笑了一下,然后绕过玻璃,从正门走了进来。
陈妩径直坐到徐文静对面,
“这里冷气开得有点重诶,你不冷啊?”
徐文静一看就是刚从律所出来,外套都没披,陈妩一向知道徐文静畏寒,她把咖啡店服务员招呼了过来:“不好意思,请问能把我们这一块的空调温度稍微调高一点吗?”
“可以的,请稍等一下。”
徐文静只静静看着她,眼神里好像有些纠结。
陈妩点了一杯桂花拿铁,等咖啡上来了,她捧着喝了一口,对方还是这样看着她,心理斗争十分严重的样子。
陈妩放下咖啡,手指慢慢伸过去,轻轻地戳了两下徐文静的手背:
“怎么啦,不说话。”
徐文静叹了口气,这会儿终于应了:“不知道怎么说,你看看这个吧。”
徐文静把手机转了个方向,推到陈妩面前,手机亮着屏,陈妩一眼看到了张照片,照片里头的人也很熟悉。
是许溯坐在头等舱里,正在闭目养神。
陈妩下意识问:“谁拍的?”
徐文静点了下下巴,“你看看是谁的ins。”
陈妩向上滑到页首,名字赫然是“LinQian”,头像也是她。
陈妩短暂地定住了,她脸上的轻松惬意被卸了下来,头等舱的照片下显示发布时间是周一,描述是“谢谢你一直在”,这句话模棱两可,却像把刀似的扎进陈妩的胸膛。
陈妩记得,许溯周一去了北京办“麻烦事”,他没有说,是和林芊一起去办“麻烦事”。
徐文静观察着陈妩的表情,她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甚至因为性格原因选择去做律师,从某方面来说她过分理智、客观、清醒。
当同事或者是其他朋友碰到难题时,她总会保持十分理智去尽可能给出最优解,但面对陈妩,她会担心直白的话语使陈妩感到难受。
徐文静将陈一嘉以前嫌她冷淡,特意教她的话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才开口:“可能只是正好有事碰到一起,你也知道林芊从前就是个过分仪式感的性格……”
陈妩浅浅地笑了下,摇了摇头。
她顺着徐文静刚才给到的照片,继续往下翻。
徐文静也看到了她的动作,顿时安慰说不下去了,下面的照片她也看过,那不是一个巧合可以解释的情况。
林芊过去拍的照片非常多,可最近一个月拍的照片只有几张,“巧合”的是,这几张都有许溯的出境。
许溯在医院服务台的背影、许溯拿着咖啡办公的模样,还有她曾经在许溯和公婆微信群里的那一张,他们三个人的合照。
林芊很喜欢说一些意味不明的话。
在许溯的背影下边,她的描述是“依靠”;
在许溯办公的样子下边,她的描述是“认真”;
在和许溯的合照中,她的描述是“我回来了,你来接我”。
十分掌握恶心人的技巧,但凡陈妩是个冲动的人,另外愿意花心思去翻墙并注册一个ins,都能被膈应得立马和许溯离婚的程度。
陈妩把手机推回给徐文静,她想了想,还是告诉徐文静:
“我知道林芊回来了,也知道许溯在帮她做什么。”
徐文静顿时心中的沉重少了一半,她舒了口气:“许溯和你说了是吗?”
空气里的温度回升,手磨咖啡的浓郁香味和音乐一样悠然流淌于这家店中,
可陈妩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不是,他什么都没和我说过,是我无意中知道的。”
徐文静盯着她看,显然在等待她的后文,
陈妩:“林芊的母亲生了病,许溯在为她们找医生,时不时陪着林芊的母亲,可能还要充当林芊的心理顾问。”
徐文静被陈妩不合时宜的幽默给打倒,片刻,问她:“如果是稀松平常地提供帮助,许溯为什么需要瞒着你?”
对啊,为什么需要瞒着呢?
陈妩耸了耸肩,背部倚靠在椅背上,是很放松的模样,“那得问他,以我的角度来看,无非是不想引起我的误会,并自认为能够妥善解决。”
徐文静想了一会儿,
“是不是因为他的家庭缘故,林芊的父亲在许溯家遭遇变故时伸出援手,许溯的父亲投桃报李,所以让许溯多帮帮林芊。”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仍然冷静,
“许溯的家里人对你并不友善,所以许溯也有这一方面的考量,他能预料到这是一件麻烦事,而这件麻烦事无论出于情谊还是知恩图报他都必须要去做,如果将事情告诉你,对于林芊的身份,你会感到不满,而且当你知道这件事,可能在许溯父母的要求下,你也需要为林芊和她的母亲提供帮助,许溯并不想你掺和其中。”
陈妩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想起许溯父亲在群里发的对林芊母女的殷切关照,还有许溯母亲的默认,
“他应该是这样的,像你说的,他不想将这件事影响到我。”
“我已经想过,如果他能在一个月内把这件事解决,那我就当作不知道。”
陈妩并不想过得太明白,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算算时间,还有一个礼拜,只要在一个礼拜之后他可以结束过分忙碌、以至于我想找他时他总在阳台打电话的情况,那这件事就过去了。”
徐文静这时又好像在陈妩身上看到了她高中时的样子,不是她的容貌没有变化,而是她的性格,一向是坚韧的。
陈妩和许溯的恋爱初期或许还有些关系不对等,以至于陈妩在这段关系中,让徐文静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处于弱势地位;但到了结婚后,许溯全然是将陈妩当作要携手共度一辈子的爱人,有时候许溯宠陈妩宠得陈一嘉这个油田都觉得油腻的程度。
因此,在那么长一段时间里,陈妩就像是那些短视频甜宠桥段的小娇妻,徐文静在来之前担心她会因为太爱许溯而失去自我,万一遇到挫折难以立起来。
现在看来,陈妩依旧是陈妩。
第11章
在陈妩离开咖啡馆后半个小时,林芊踏进了同一家咖啡馆。
她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不安,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是许溯,他一边打电话,一边眼神示意林芊找个位置,他去买咖啡。
林芊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这个位置估计之前也是一位女士在这里休息,所以还残留着浅浅的淡香。
许溯在林芊的对面坐了下来,他看了眼手上的表,又望了望林芊隐忍、眼眶泛红的样子,无声叹了口气。
今天找了专业医生看林芊母亲的报告,情况不容乐观,因为林芊母亲年纪还未到文件规定不能动手术的界限,所以最好的治疗办法就是化疗。
可医生也说的很清楚,化疗这一件事30%的概率病人无法承受痛苦,甚至在极端情况下,化疗还没有完成就会出现不好的反应导致最坏的结果。
林芊自然不想把这样的情况和母亲说,所以现在是林芊和许溯,在一起消化这样的一个情况。
许溯打电话也是和北城的医生联系,要尽快让林芊的母亲安稳下来,安心做手术。
“她还问我,怎么样,情况是不是还行?”
林芊在医院努力憋着泪,现在只剩下她和许溯两个人,再也忍不住了,哭得两眼通红:“许溯,我该怎么办啊,我好害怕啊……”
许溯给她抽了纸巾,林芊接过,呜咽着拭泪。
许溯也为此难过。
林芊的父亲和他的父亲是至交好友,当初他家遭受重创,林芊的父亲和母亲一起来到他家,毫不犹豫就签订合同,拿出巨款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许家纺织,他那时还记得林芊的母亲是很温柔的人,她就坐在林芊父亲的身边,没有说什么,但等到准备离开时,林芊的母亲和他说:“许溯,你也要振作起来,芊芊希望你能和以前一样。”
当时林芊已经准备出国,他原本的计划也是出国,后来两人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争吵感情淡了下来。
在之后,许溯接受不了家里的境遇一落千丈,出于可笑的自尊心,他和林芊提了分手。
林芊估计也是生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再之后,林芊飞往大洋彼岸,许溯留在了原地。
“许溯,你说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或者我根本是个不被老天疼爱的人,所以老天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带走我爱的人?”
林芊破碎的话将许溯从回忆里拉回,许溯怔怔地望着满面泪水的林芊,林芊变了一些,可哭的样子还是和高中时一样,只会望着他,慌张失措。
半晌,他回答她,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