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与野荆棘——Sansaga
时间:2022-06-19 07:07:22

  李姿玉将这一半归功于青春期饮食的严格控制,因此,总有种松口气的自得——不仅是为了她,还为着可以将这些经验在舞蹈工作室的学生中推广,即便其中的不少家长纯粹是处于能让孩子上更好学校的目标。
  母女二人无声对视,半天,声音才悠悠慢慢,在耳边打了几个圈:“没说谎吧。”
  许平忧有过前科。
  李姿玉对这一点毫不避讳,居高临下,有些刻薄:“当然,如果你说谎,也不要以为家长没有弄清楚的办法。”
  许平忧没说话。
  过了厌烦的年纪,她几乎是握着书房的把手,安然地转身,平静回答:“您可以给老师打电话确认。”
  她长高了,练功房就显得没有小时候空空荡荡。
  许凡波和李姿玉将电脑撤去了主卧,如今只剩一张桌子、垫子、镜子,一扇小窗。
  寒风呼呼地吹着,打得玻璃作响。
  她抓着杆子,身形下压,脑子里忽然想起那方讲台。
  “……如果能看着观众,情绪更饱满一些……”
  有人自由自在,丝毫不在乎是否有人看,只是纯粹地沉浸在他自己的琴声中。
  如果。
  许平忧转着圈,额头开始出汗,后背开始发烫。
  如果,她也能做到那样……
  作者有话说:
  一直看到有姑娘在问,按照预计走完青梅竹马的部分,平忧和麦哥就会顺利长大成人。初春整体比潮夏长不了多少。
 
 
第20章 
  周三的时候, 音乐老师专门过来一趟,通知校方这边下达的消息。
  过了初审的节目,以后都可以征用每周一的班会课自行排练, 体育课也可另开绿灯。需要用到钢琴的提前在他这里报备,他会根据课表安排音乐室。但除此以外,再多的时间是调不出来了,如果有排练意愿,就只能私下周末商量着聚在一块儿。
  这部分显然学校方面负不了责, 因此老师提着嗓子, 谈话最末,也不忘记神情严肃, 反复强调了安全问题和不要影响学习的问题。
  “还有,你们俩……”
  他看着面前的人, 略略蹙眉,叹了口气。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一个站得随性,外套拉链不拉,从容地直视他;一个听话乖巧, 下巴和手指都安稳地缩进防风服,眼神沉静, 性格天差地别。
  还谁也不看谁,中间的空间站得能再塞下一个自己。
  学音乐专业的出身, 到底比寻常大人更在细节上细心敏感许多。
  他想了想, 终究还是语重心长起来,准备多说两句。
  “……老师也知道, 你们俩不是一个班的, 相当于跟陌生人临时凑对, 这事儿本来就难。可是也就二十几天的事情,过不过也就这段时间了,如果有什么合不来的地方,也多多互相包容一下。”
  临走前,他拍了拍费行云的肩膀,沉着嗓子,故作托付状,“你是男生,男子汉大丈夫,多让着点儿。”
  费行云笑起来,配合地受了嘱托,微微点头,“一定。”
  许平忧捏着衣袖,没什么反应,安安静静地听,安安静静地点头,再安安静静地回班。
  她是想低调再低调,架不住有人恭候多时,托着下巴,眼睛放光。
  “……你真要和隔壁那个谁排练节目啊?”
  曾佳林想什么就是什么,问的也很直白,巴上她的肩膀,眼睛扑闪,神情热切。
  许平忧自桌里抽出练习册,唇齿鼻息间还都是走廊上的冷空气,轻嗯一声。
  “那他……”
  问来问去,无非都是一些个人情况和八卦。
  说到底,学校这样的封闭环境,长期处于枯燥乏味的日常生活,长得好看的、不同于众的总要容易多受一点关注,这无可厚非。
  可她打定主意不愿意提太多的事情,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撬不出更多相关内容。
  从早上到下午,曾佳林反反复复,尝试努力多次,套不出话,也就只能无趣地转着笔,难得收起平时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最后长吁短叹,“……行,你嘴巴严,我也就配合配合,忍忍呗。”
  三班和四班,刚好在体育课的时间上重合。
  教室里人去楼空,人人带着解放般的架势奔赴操场。
  许平忧不急着立刻离开,先倒了垃圾,又擦净没人理的黑板,最后去洗手间洗过手,仔仔细细地擦过,这才回班上拿了保温杯,慢慢往楼梯口走。
  费行云就在走廊光亮的一侧靠着。
  形单影只,手臂轻轻搭着栏杆,目光盯着篮球场的方向,打发时间。
  身形微弯,像卸了力的弓,冷清自在,无惧冬日严寒,寒风凛冽。只是本人迎着脚步响动回头,慢慢朝着楼梯走过来的时候,鼻头薄唇都透着红。
  他不是不知道冷暖。
  许平忧视线扫过他突出清瘦的脚踝,并不说什么;
  音乐室的钥匙在他那儿,两个人走进寒风里,她也不说话。
  直到音乐室门开被拉开,有人顶着沉沉的嗓音,咳嗽一声,许平忧终究微微叹气,没忍住,进门径自打开最里面的灯,按亮饮水机,垂眸,顺口一问,“……你的口罩呢?”
  语调声音极平。
  许平忧没想过自己会这么自然地和他主动搭话。
  此刻,音乐室除了他们,再没别人,一切动静都被带上回响。
  她从前不止一次地见过他戴口罩。多数出现在感冒发炎的时候,偶尔还会一并戴上帽子,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
  这都是其次了。
  做完准备工作,许平忧起身,回头,侧目,目睹身后的人慢悠悠进了门,呼出寒气,终于肯慢条斯理地将外套拉一半——
  他在这方面好像有天生的强迫症。
  随心所欲,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就一定要怎么做,根本不是为了迎合谁,老师指出来、说多少次也不改,偏巧卡在校规的边沿。什么地方怎么穿衣服,口罩颜色要跟衣服保持一致……全都是自己的讲究,引去一些喜欢耍酷的跟风模仿也不稀奇。
  “早上走得急,忘了拿了。”
  费行云答她,抚过钢琴的琴盖,动作微微一顿,有点讶异:“你还记得?”
  他很自然地带一点笑,自动把气氛也烧暖了些。
  许平忧没作声,余光扫过饮水机,看灯变成绿色,继续问:“上次发给你的曲子名字……”
  “短信上那首?记着呢。”
  少年也不执着刚才的话题,配合搭腔,习惯性地拖长嗓音。
  哪怕实际上远不仅仅是‘记着呢’的程度。
  钢琴声静静地流淌,毫无停滞阻碍。
  许平忧一边听,一边躬身,将热水接满自己的保温杯。接着,抽出饮水机置物层仅剩的纸杯倒满,最后,不声不响,放在离黑板有一定距离的第一排桌面上。
  琴声戛然而止,一曲走到结尾,她没有话,也得找话说。
  有人抬头,眼神直直投过来,她握着保温杯,左右琢磨,沉默许久,也只有一句感想可谈。
  “挺好的。”
  ……
  “只是挺好?”
  费行云略微有点意外。
  意外过了,他起身,也不用她招呼或者另外说话,自然从容地端起第一排的纸杯,满足地喝一口热水,自言自语似的嘀咕:“没看出来你要求这么高啊……”
  这好像是时隔许久,他们再次两个人单独呆在一块儿。
  费行云喝着水,声音被纸杯罩住,发闷,“你那边呢?”
  “……还剩一半没编好。”
  他要问正事的进展,她也就据实以告。实际上,李姿玉很把这次露脸当机会,对她要求严苛,连舞蹈编排也要自己亲自过一遍。不过这些都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费行云若有所思,眼皮子微抬,道:“你那边是要难点儿,不急。”
  许平忧从来敏感,觉察出他态度上的差异。
  两个人的场景,他就更像是熟人了——至少,听得出还是当初愿意分享自己爱好的熟人。
  不像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不多说话,卡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正巧遂了她的愿景。
  “周末怎么办?”
  果然,他这会儿问话,也不多加思考和停顿,更加地自在,轻巧跳上第一排的桌子坐着。
  许平忧心口一窒,许多种思绪回忆上涌,唇瓣微干,闭了闭眼睛,只说出一个字,“我……”
  我什么呢。
  她家是肯定不行的,学校也来不了,明摆着只剩一个地方可以去。
  费行云放下空空的纸杯,手撑住桌面,歪头看她:“不去院子。”
  “嗯?”
  他说:“不用去院子里,钢琴不在那儿……”
  所以,也就不用见到阿婆。
  他笑了一下,像是很没所谓,选择把话摊开至她的面前,随人宰割。
  “你要来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的更新应该比较晚,十一点往后了。
 
 
第21章 
  ……
  许平忧没想过自己会把这句话记这么久。
  久到年头不知道过了多少个, 身边人来了又去,生活变了又变,小时候那些烦恼已经在现实面前不足为道。放弃喜欢的, 选择被迫接受的,回想起来,好像都会觉得不算是什么波澜,笑笑就能过去,说出来都算是矫情。
  事实上, 他是第一个主动让她做选择的人。
  可在当时, 她不过十几岁出头,正值青春期, 受困于家庭的天地,敏感内向, 无法明白这点真意,也料不到日后的变化。
  所以左右思索,依旧是他帮她做的决定。
  冬天的阳光没什么温度,纯粹摆设一件,只供人以亮光。
  “你周末什么时候方便?”
  费行云撑着桌面, 百无聊赖地捻一缕日光,又松开, 换了个问法,“……如果周末能正式确定节目内容, 还是最好排一下, 这样的话,周中就不用把练习的战线拖得太长。”
  他对她随身携带书册的‘分毫必争’记忆深刻。
  对方骤然发问, 许平忧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周日下午。
  可是这个时间段……
  她闭了闭眼, 拳头握紧又松开, 绷直唇线,沉默良久,道:“周六吧。”
  理由正当,李姿玉就不可能拦着她。
  费行云扫过她一眼,不说其他,只直接答话:“那就说定了,巷子口见。”
  外面忽然操场传来巨大的叫好声,动静大得足以穿透窗户。他被吸引得下意识转头,探头看着,一边懒懒地问,“要表演一下完成的前一半吗?”
  许平忧一愣,想也没想,果断摇头:“不……”
  “那今天就这样吧。”
  他轻盈地跳下桌面,羽毛似的,松松打断她的话,“详细的时间你发给我。”人几步到门边,都已经扶住把手了,又恍然似的啊一声,转头指了指饮水机的方向,弯了下眉眼,“谢谢你的热水。”
  ……
  周六当天,许平忧依旧穿的是方便行动的校服。
  离开家门前,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李姿玉也只是问明白时间地点,要她保持手机时刻有充足的电量,天黑前必须到家,就先一步赶课离开了家门。
  “注意安全,”她换上高跟鞋,眼睛微抬,嘴上说的很清楚,“排完了就回来,我可能随时给你电话,不要打其他主意。”
  许平忧嗯一声,隔着一扇门听鞋跟响动渐远。
  她将书包里多余的书通通收拾出来,换成要带的学生机、钥匙、公交卡,收纳袋装好的舞鞋,再多一本数学练习册。
  巷子口来了辆卖烤红薯和糖葫芦的推车。
  大爷一个人左右忙活,喇叭反反复复播报着价格和产地,时不时冒出几句刺耳的杂音。
  费行云已经站了有一会儿。
  他穿着纯白的卫衣和防风服,额前稍长的头发全用一字夹别着,慢条斯理地啃着红薯,又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吃相不难看,但也看得出没什么顾忌,卫衣袖口捋到手肘中间,自在随意。
  许平忧自然没想到开场白会是这个。
  她摇头,将预先想好的‘早上好’‘你好’等等招呼忘得干干净净,也学会不去多问他被冻得白里发青的腕骨,而是开门见山。
  “去哪儿?”
  巷口的公交站,光是线路就有将近十条。
  费行云带着人选了不同于上学路线的一条,直接算了两个人的零钱,投进投币箱。上车后头也不回,径自找了个空着的双人座。
  “到江山南苑。”
  许平忧坐下,只听到他声音浅浅地,又打了个呵欠,耳廓处卷起一点热,“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说罢就没了声响。
  人挽着手靠住窗,闭着眼,肩背放松,自在非常。
  许平忧眨了眨眼,来不及提出异议,被迫正襟危坐,紧张认真地听了一路公交提示,到站时,身侧人却又像有所预感,身形微动,揉揉眼睛醒得正好,衬得她一路像是白用工。
  目的地是一处小区。
  费行云熟稔地跟门卫打了招呼,找到对应的楼栋单元,领着她直接进了电梯,直达九楼。
  楼道宽敞,投进上午的日光。
  门外贴着的春联已经不知道多久无人更换,只剩半截,可怜巴巴。几处红漆不怎么平整,看得出补过的痕迹。
  他在前面先进门,预知一般,道:“不用换鞋。”
  许平忧隔了两步,跟在后面,哪怕没有多看,也觉察出这处房屋的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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