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与野荆棘——Sansaga
时间:2022-06-19 07:07:22

  “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
  譬如此刻,大会散了,曾佳林要拉她的手,她就任由对方拉着。
  “怎么没有,人家都说我话多,说我自我中心!”
  曾佳林瞪着眼珠子,生怕自己不够真挚似的:“我不管,你现在都不在巷子里住了,总不能学校也不跟我在一块儿吧,反正高中我们也要在一个班!”
  许平忧被闹得没有办法,只能轻轻摇头,最终弯弯唇角:“好吧。”
  家里面多了婴儿,两个大人在她身上所花的精力不得不被迫减少。李姿玉性格上也被婴儿磋磨得柔和了不少,许平忧比以往多了更多的时间可自由支配,也算是好事一桩。
  曾家没有搬走,曾家的那只小白自然也没有。
  中考结束的暑假,曾佳林亲自邀请她到自己家玩耍,许平忧跟家里报备过了,背着书包,拎着水果登门,小白早不复当初会凶她的模样,而是会眼睛放光、亮闪闪地跑过来摇尾巴。
  她长高了不少,小白体型也不如印象里的那么大。
  “其实我小时候看到你们家的小白,也想过要养一只……”
  家里面没有大人,曾佳林忙着把自己收集的漫画和明星海报全部摆出来,又去厨房给她洗苹果,简直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扯着嗓门发问,“那怎么不养?”
  “家里没条件。”
  许平忧慢悠悠地答,用手指引得小白转了一圈,“而且,也没必要了。”
  她最开始是希望有宠物能听她说说话,现在,确实没有那个必要。
  作者有话说:
  昨天没有,所以今天是白天(。
 
 
第24章 
  中考成绩下来, 许平忧的成绩果然没有超出她自己的预估——
  理科依旧老大难,勉勉强强发挥正常,全靠语文英语往上拉分。总成绩够过一中高中部的线, 却只能进最普通的班。不过家里新添了家庭成员,李姿玉不知道是不是暂且分不出心神,总之没有像以前一样再多说什么,神色淡定,评价不好不坏。
  “课还算没白补。”
  说完便作罢。
  主心骨没有要主动提出要做的后续准备, 许凡波自然也是随的她。
  他原本给新生儿取的名叫朝阳, 后来知道是个姑娘,又说女孩儿还是要另取一个更加秀美可爱的, 这才有了‘冉冉’的叠字,取冉冉升起的朝阳的意思, 也算殊途同归。
  分明自己十万分地满意,却还要在当下征询其他人的意见。
  许平忧闷头在阳台上浇水,属于最没意见的一个,也还是想了想,给出一句, “挺好的。”
  寓意不错,发音也可爱。
  新生儿的降生, 使得家里氛围比从前轻松了许多。
  李姿玉本人不想搞什么坐月子的传统流程,架不住亲生母亲每天耳提面命, 事无巨细, 用‘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老话教训她。
  千等万等几个月, 好不容易等长辈走了, 许平忧放假了, 家里又上上下下顺其自然地绕着婴儿打起转,李姿玉还要重新适应工作状态,更不可能再有更多的出行安排。
  于是两个月下来,许平忧除去去工作室训练,家里破天荒地准许她假期期间用用电脑,最多的就是和曾佳林在市内四处约着走走停停。
  几年过去,曾家疼爱女儿的作风不改,当然不至于再精细到喝水温度,只是偶尔阿姨有空,还会专门开车送她们一趟,再要她们回家的时候来电话,考虑周到得过分。
  这一年恰逢网络经济兴起,年轻人都开始玩起微博或者朋友圈,各大论坛和社交媒体冒出许许多多因照片疯狂涨粉的帅哥美女。
  曾佳林从来是跟随潮流的佼佼者,开始是纯粹看着存着,后来便非常意动。
  暑假的最后一天,她们一同约好去公园拍照——曾佳林负责上镜,许平忧负责拿着对方缠着父母新买的相机取景,任前者怎么劝怎么说,也都只是笑笑。
  “两个人总得有个分工,不能老麻烦路人。”
  许平忧很有自己的道理。她如今已经很会对付曾佳林的奇思妙想,简简单单,四两拨千斤。
  “你是高中生啊?”
  临走之前,两个人在公园门口等车,许平忧被一个反戴棒球帽的男生拦下来要联系方式,人有点懵,没来得及拒绝,对方已经很自觉地对着她身边曾佳林的校服短袖一扫,颇有点尴尬地出声,“不好意思啊,打扰了……”
  曾佳林反应更快,眼看人影晃晃悠悠走远,率先笑出声:“这哥们真逗!要是他知道咱俩刚刚高一的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在车上还不忘若有所思,盯着许平忧的脸,犀利评价:“不过也不怪人家。”
  许平忧这一年人猛蹿了六、七公分,身高直逼一米七而去,彻底褪去了婴儿肥,五官比从前分明不少。
  说到底,人是视觉动物。
  小脸尖下巴,以前的沉默少话就从闷葫芦成了文静内敛;杏眼白肤,纤瘦挺拔的身形就从骨感成了气质出众。偏偏,许平忧刚好还生得比例极佳,眼神沉静。
  “……不是我说,你刚才真该好好拍拍,比我上镜得多了。”
  曾佳林一路上检查着照片,刚才只顾着徒新鲜开心,这会客观地一张张看过,便有点后知后觉地遗憾,拽着许平忧嘀嘀咕咕,“然后我也给你发网上去,说不准也能当个什么网红之类的!”
  对于好友的偏门道理,许平忧从来只是听了笑笑就算。
  驾驶座上的阿姨笑着接话:“你还说呢,你为了这个相机折腾了家里多久,也跟人家平忧学学啊……”
  看似批评,疼爱没藏住。
  巷子往右的街道还尚且存在,许平忧被人软磨硬泡着陪到老筒子楼下送人,无所事事,干脆便顺着这处街道穿行,预备这么直接抄小路到小区门口。
  早些年的繁华过了,这条小街只剩下少数店面还开着、亮着,连同许多巷子的爱恨往事也一同飘散。
  中途路过一处紧闭的卷帘门,她停下脚步,忍不住侧身,多逗留了几秒。
  灰墙砖瓦,隐约能看见里侧的榕树枝叶。
  不多时,热风掠过,吹得绿叶晃动,也催人往巷子口走。
  ……
  高中生活拉开序幕的第一年,一中更换了新校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规矩的火暂时没有烧到新生,先把高二高三烧了一遍——
  两个年级开始试行艺术班制度,所谓‘专项专法’,同学如果有意愿,都可以主动提出申请。如果没有意愿,则直接另有客观挑人的办法。说白了,就是按照成绩先划一批出去。
  这项通告虽然还没波及到高一年级,但规矩按照流程在全校范围内张贴出来,又挂了官网,总要让人有自由评论几句的空间。
  食堂里人声鼎沸,曾佳林咬着筷子,同人说着说着就点疑虑,“……你家是不是一直打算让你走舞蹈生的路来着,到时候能不去就不去吧,说不定咱俩高一有缘无份,高二就分一块儿了呢。”
  “而且学生和老师分班的门道,我爸妈说过这个……”
  曾佳林长了年纪,到底还是长了点儿心眼儿,眨眨眼,没说完。
  她点一碗面,不吃香菜,又忘了跟打饭的大叔讲,拧着眉毛,纠结得眼神扑闪。
  许平忧顺手将餐盘和她一换,没来得及说好与不好,又听着对方聊起最近红起来的一些明星八卦,嘴上应声,面上点头习惯得很。
  这会儿正是人多的饭点,她们俩因为决策英明又来得早,直接在食堂门口汇合,才得以成功抢占有利地形。
  有早就有晚,总有掉队的,一顿饭到最末,身边忽然有男生咋咋呼呼地探头,故作惊喜地打声招呼,“哟,这么巧啊。”
  说是巧,不如说是端着餐盘,期待地盼着她们俩一顿饭快点收尾。
  许平忧刚刚起身一动,安桓步子便不动了,谢天谢地地坐下,又谢天谢地地许诺请她喝奶茶。
  曾佳林自居保护者姿态,因为高中开学这些天也和安桓渐渐眼熟认识,索性就着他和许平忧分进一个班发难,挑拣道:“你这奶茶算啥,又不值钱,平时在班里多多照顾点儿她要实际得多了。”
  曾佳林心直口快,想什么是什么:“主要是她现在当了姐姐,见谁都要照顾,操心得很,我担心啊……”
  “还用你说,我跟她小学认识的交情好吧!”
  安桓想也不想地打断,嗤笑一声,闷头扒起饭。
  头发狮子王似的乱糟糟炸开也顾不上,把曾佳林逗得发笑,善心大发,顺手扔他一颗薄荷糖。
  “谁还不是了似的!”
  ……
  校园生活没有大的变化,就连学生中的大部分也是从初中部升上来的,一个班几十个人,总有几个眼熟的,环境依旧,只有学业渐重。
  过了义务教育阶段,老师们的压力同样比从前来得重,细节方面做不到以前面面俱到,不少资料都写着学生自行按需购买,实际上几乎人手一本。
  一中附近的老街拆了最西边的一块儿,打造成了一小栋购物中心,里面刚好有家剪彩新开的书店,豪气地占了三个门面,另外还与室内可穿行过去的网咖连通,算准了当下年轻人的消费心理,一经开业便热闹非常。
  正是周末,午饭前,许平忧提前帮忙冲泡好奶粉,跟李姿玉报备完毕,就背着书包出了家门。
  阳光炽热浓烈,一扇玻璃窗隔出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下公交,进书店大门,冷气扑面而来,穿过袖口往脖子里钻,很快就搅得人手脚冰凉。
  她踮脚抽出两本练习资料,反复确认过名字,到排长队的收银台站定,发呆,时不时对手哈出一口热气,依旧像有根线拎拔着,松竹似的站立。
  好不容易随着队列结完账,路过网咖,却有女人突然追上来,要给她发名片。
  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挎着单肩包,却涂着不太符合年纪的浓重口红,一笑便显出真实的年龄。
  “别误会别误会,我不是坏人。”
  对方大概害怕自己被错当成可疑人士,着急忙慌地摆摆手,一番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个,我刚刚在书店注意你很久了,我是经纪公司的星探,姓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下,你对做明星之类的有没有兴趣……”
  明星,多有吸引力的字眼。至少对于十几岁的小姑娘应该如此。
  对方显然是深知这点,所以主动自觉提出了这个说法,选择性忽略有多少人熬多少年也配不上这两个字。
  可惜这方法对许平忧不奏效。
  她刚刚被冷气吹得浑身冰凉,急着回家,连多记对方报上的公司名都没意思,皱着眉摇头,低头才走出去,又被追了几步。
  对方或许是仗着同为女性,光天化日,所以有种不依不饶的意味。女人连着搬出好几个名字,像是与有荣焉,最后喘着气,坚持解释,“这都是我们同公司的艺人,你有没有看过她的剧啊,没关系,没有的话可以搜索一下的……”
  “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兴趣。”
  许平忧温和少话惯了,拒绝人便不怎么在行。
  反反复复,语气冷了半天,至多也就是个漠然的效果。
  正午街上行人又少,她摸着书包,气叹了好几口,正想着要不要摸出手机,忽然有道男声响着,悠悠地从身后钻过来,“……我说,大白天的,成年人就别骗人家学生小姑娘了吧。”
  许平忧转过头,刚好看见三五个男生从网咖出来。
  门开半截,人层叠地站着。
  为首的应该二十出头,大热天穿着一件卫衣,点了支烟,身形瘦削,手腕处一条纹身,挂着串夸张的金属项链,眼神戏谑,跟这边的二人搭腔。
  这种装束配上纹身,不论放之何处,大多都有令人心生动摇的作用。
  最佳证据,就是周围的路人侧目,也都不敢太过光明正大。
  “我没……”
  跟她的女人渐渐没了刚才的从容,神色勉强,似乎准备反驳,又被对方轻轻巧巧地截断。
  “你哪家公司的,我看看我认识不认识,能不能帮人家忙,核实一下。”
  旁边最近的男生懒笑着帮腔:“就是啊,延哥家里也是搞这个的,说说呗,说不定你们还能联络联络关系呢。”
  ……
  这世道,一个人,哪里来的对抗一群人的底气?何况,还是一伙正值青春,看着就不好惹的年轻人。
  女人就是再不想算了,到底是一咬牙,恨恨地收了名片走人。
  许平忧被留在原地,僵硬站着,思绪却没松懈下来。
  这伙人的打扮装束实在太惹眼,无论对方是不是好意,她都不想再有多余的牵扯。
  “……谢谢。”
  她抓着书包带,点了下头,凛然着神色,故作镇定地转身。可惜才走两步,终究是原形毕露,没忍住跑了起来。
  为首的‘延哥’被逗得发笑,摇摇头,将车钥匙扔给身旁的人,才转身慢慢发问,“这样行了吧?”
  ……
  站在最末的人没说话。
  他穿了一身黑色,戴着口罩咳嗽一声,鼻音浓重得根本藏不住。
  人懒懒散散地往前走了几步,精神也是怏怏,棒球帽一歪,露出里面几缕金发——浓烈出挑到浮夸的颜色,却因为人的面孔轮廓,竟然显得没什么违和感。
  延哥翻了个白眼:“……不能说话就给个手势,省得我万一英雄救美没到位,等你好了又被你念叨,发炎了又不是人傻!别给我说回国人还变别扭了。”
  这头说得耿直,最末的人依旧不搭腔。
  男生只是远远瞥过一眼。
  余光里,蓝白色的校服消失在街角,像一阵夏风。
  ‘……OK。’
  半晌,费行云懒懒扬眉,比出一个手势。
  作者有话说: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