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当即不干了:“……你大爷!”
好在他骂完了,倒还想起如今有求于人,咳嗽一声,立刻充起成熟稳重:“……算了算了,不跟高中生一般见识,谁叫我大你几岁呢。”
话音没落,就被身边其他朋友拆穿,笑道:“少来了吧,那不是你有求于人,日夜盼着人麦克斯赶紧毕业,加入你筹备的那什么什么乐队么?”
……
费行云压根没考虑那么多。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人和人之间交际来往,哪里来的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想法,不是不会婉转曲折,纯粹是嫌弃浪费时间。
一辈子时间就这么长,还要跟人玩手段心思,未免也太庸人自扰。
他发这条消息,也全是因为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值得的人就要用值得的方式对待。
……
费行云:什么时候回来?
这问题不是问答过了么。
许平忧有些不解,但还是又耐心地答一次,顺便附赠最新的消息:不过我开学以后,要直接去市内的艺考集中营封闭训练,可能不带手机,也暂时不来学校了。
李姿玉开始打算的是手把手亲自带她,可眼下看家里的情况,这打算肯定是不成的——许冉冉那边事情还多着,归属问题也好,上幼儿园的问题也好……
费行云:……
费行云:也是,有学可上最重要。
他的回复不仅不为难人,而且还很实在。
许平忧瞧着回复,却仿佛能脑补出少年人无精打采的模样,心里头笑,面上也是笑,给去一条回复。
“总能见到的。”
……
高三开始,九月到十一月,一直是舞蹈生准备艺考的黄金时间。
李姿玉托专业关系联系到了省内最好的封闭训练机构,又是亲自拖着箱子送她去的市外基地。事关未来前程,来的同学们都不太轻松,只有吃饭聊天的时候才会聊到一些时下流行的话题。
有女生性格比较外向,对许平忧很大方地表露出羡慕:“你体质真好,我现在都不敢吃什么东西,就怕长胖,喝凉水都心惊胆战……”
她也不藏私,提了一些李姿玉从小对她的饮食要求,反而把对方听得目瞪口呆,有些后怕。
“你妈妈,啊不是不是,阿姨也太……太……”
女生拧了秀眉,半天憋出一句,“太牛了吧。”
许平忧知道她不是故意,只是笑笑,另起一个话题。
集中训练营,聚集了来自省内各个地方的艺考生。她在其中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特别,可自小练起的童子功还是使得老师对她格外关注和看重。
“只要正常发挥,几个目标院校基本都是十拿九稳。”这种机构的老师,一般都不会对学生有这样的说法,毕竟肯定是肯定,可是一方面也是一种压力。但放在她这种情况特殊,从小就决定走专业路的学生身上,也没那么的需要顾忌。
老师找到她的时候,许平忧也只是笑了一下,再道谢。
一同努力奋斗总是最能快速拉近学生之间的距离。相处的时间越久,和她聊过天的女生渐渐地也不隐瞒自己的爱好,什么喜欢的明星啦,跳舞是为了争取上更好的学校啦……
“我偶像就是舞蹈专业出身的,”姑娘家谈起喜欢的明星,几乎是两眼放光,“我走这条路,其实也有一点受到他影响,不过肯定没他厉害。刚开始的时候,我爸妈可反对了……”
许平忧认真道:“你很厉害。”
对于一个人的人生来说,光是能自己果断地做出选择,就已经足够厉害了。
几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长到许凡波那边消息联络渐渐地少了,李姿玉生活也渐渐步入了正轨。房子归李姿玉,过错方也没有提出其他要求,唯独许冉冉的归属问题还不尴不尬地悬着。她在参加省内联考的路上,清楚地听到李姿玉很直白地跟对方争执。
“……许凡波,你也别怪我说话直接。你当时不是一直想要儿子么?怎么,这会儿终于想起来有个女儿,还要想拽着不放了,那女人不是我,你们再要一个也轻松的很,我相信老人肯定也是支持的。”
李姿玉冷笑,性格如此,说出来的话一如既往的不好听,但内容信息量之大,惹得出租车司机开着车还要时不时八卦地回头。
“……是我说的难听吗?怎么,能做得出不能听人说?”
“再说得直白一点,冉冉是我的孩子,我可以允许你以后来看她,但是想把她带走,让那个女人照顾,想都别想!”
李姿玉挂了电话,慢慢地平复呼吸。
……
也许是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在眼前,也许是终究还是有一份对女儿的责任感,但无论因为什么,李姿玉是久违地温和了语气和神色,要她放松心情,别带太大的压力。
“你们老师说你肯定行,我也一直相信你。”
“不要紧张……天时地利人和,你努力了这么多年,结果肯定是好的。”
李姿玉不太熟练地拍拍她的背,表情稍微不怎么自然。
许平忧望着她的眼睛,听这番话,莫名有些出神。直到她站在考场的大门前,终于克制不住似的,忽然转身,朝李姿玉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
……
是啊,如果天时地利人和,结果肯定是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舞蹈生的高三远不是旁人想象的那样容易。
省内联考过后, 还有校考在等着。事关对应院校的录取名额,竞争范围也从省内扩大到了全国,根本没个轻松缓和的时候。
这么一环接着一环, 许平忧整个人几乎忙得脚不沾地。李姿玉也难得放下了手里的事情,亲力亲为,陪她全国各地跑了一遭。每个学校校考的时间不同,在行程规划和安排上也需要做一定的取舍,李姿玉自己亲身经历过, 又带过不少学生, 在这方面很出了一些力。
除了基本的生活和学习,许平忧几乎把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在了复习剧目和睡觉上, 身体精神上苦夏,食欲大不如以往。
直到三月份可以正式返校, 她整个人比之前又几乎痩了一圈。好在运动量始终在,面色上还过得去,折腾过一番也是健健康康。
联考的成绩下来,训练营机构的老师比她和家里人反应还要强烈。
李姿玉最先接到通知电话,看得出来情绪有所控制, 但还是没藏住笑意,“……第一是第一, 但也不是你说的那么万无一失了,毕竟这会儿校考还没谱, 文化课成绩也不好说。”
许平忧在旁边盯着数学练习册, 脑子里晕晕乎乎地想着公式,自己其实都有些恍然:
怎么还真的拿了一次省内第一?
她从小到大难得在舞蹈上面听到夸奖, 也自认为不属于天赋顶尖的那一批, 全靠努力和坚持……兴许这回, 老天爷终于也愿意给个面子,叫她占了些运气。
李姿玉挂了电话,没说几句,对她就开始再三强调校考和高考的重要性,应该是担心她半罐子水,结果没有尘埃落定,人先不知事地飘了。
许冉冉不过几岁,刚上幼儿园,对于考试没有概念,但对于第一名显然有。几个月没见面,见到她的第一面就飞扑过来,黏她黏得不行。
“姐姐好厉害……”
小姑娘戴了儿童专用的口罩,瓮声瓮气,趴在她的肩头,死活不肯下来。
许平忧拍拍她的背,不免有点担心,“冉冉又感冒了?”
不提这个还行,一提这个,李姿玉心里头那点儿烦闷愤愤又涌上心头。
“……还说呢,前几天在那边还生病进了医院,现在才算好了。”
李姿玉有所克制,也没对许家的两位老人恶言相向,只是语气语调听得出不满。
……
不在一中的这段时间,校内没什么变化。
许平忧唯独庆幸自己当时做了转班的决定,三月份返校,竟然刚好赶上一中校内针对艺考生专门的课程培训结构实行。
被派来上任的班主任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教师,工作态度认真,处事作风活泼,对他们第一天就把话说得很开。
“咱们班任务比较特殊,不碰难的,但该拿的分必须每一分都拿下。学习过程中有任何问题,都不要觉得害羞,也不要有那种心态——什么简单题还要问老师多掉面儿啊……该问就问,老师们又不是什么过年时候的亲戚。”
年轻老师有年轻老师的办法,好不容易全班算是到齐,第一堂课,就通过逗趣聊天跟大部分同学拉近了距离。
联考第一的事情,许平忧本来没打算提,架不住成绩在社会范围内公开,学校领导肯定也收到了消息。班主任课后将她叫去办公室,也对她赞赏有加,简单问过校考的发挥情况后,又转达了一下校方的意思。
“虽然现在说还有点早,但是六月份过后的毕业晚会,老师们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表演个现成节目之类的,不需要特意准备……”班主任笑眯眯地压低声音,跟她打趣,“红榜都准备好了,就等你高考过后再谈。”
老师的信心自有有由来——
许平忧的文化课成绩属于现在班上的前列,数学稍微薄弱了些,但语文和英语都是强项,其他科目也不算拖后腿,只要正常发挥,上她参加了校考的几所目标学校基本没有问题。毕竟像许平忧这样,几乎从几岁开始就规划好舞蹈生路线,家长还是专业出身的,实在是少数。
……
离高考还剩三个月,李姿玉没有把手机即刻还给她,许平忧也能接受。
到校的第一天,上午第一节 课才过,曾佳林意料之中地闻讯赶来,来了个见面的飞扑拥抱。
“可算回来了……”她在班级门口抱着人哭天抢地,抱完了,又立刻摸起许平忧的手腕,愁眉苦脸,全是真心实意的感叹,“……我去,怎么就剩个皮包骨头了,崽,你们封闭训练不给饭吃的吗!”
“没那么夸张……”
许平忧不知道她又从那儿学来新鲜的叫人办法,被抱得结结实实,整个人哭笑不得,声音不得不从嗓子眼儿里艰难地挤出来。
气息不畅间,曾佳林还有空同她分享一个断联期间的消息——
费行云竟然也还没有返校。
曾佳林对此的消息明确,却又不那么详细,模模糊糊地交代,“听安桓说,好像也去校考什么了吧……我也不清楚具体的。”
许平忧听着一愣,心里却莫名地平稳下来。
刚返校的时候,她还专门在班主任谈话的时候,想办法看了班级名单,上面没有费行云的名字,不算意料之外,可稍微的失望也不算没有。这个消息倒是叫人一下安了心:他只是没有选择进专门的艺考班,但其他方面,是实实在在有过考虑的。而且,的确有了行动——
他不选音乐相关的专业,还能选什么?
无论以后的发展,至少现在他还是终究做了选择,跟从了自己的心意。
许平忧不觉得全是因为当初的谈话,更不觉得纯粹是自己的能量,但打从心底里高兴是真,放心也是真。
她想着想着,面上就有了笑,眉眼弯弯,整个人生动起来。
曾佳林看破也不说破,只把她往楼下带着跑,说是要请人好好吃一顿,养点膘回来。
……
费行云从来自在不受约束,消失得无声无息,回来也是无声无息。
临近四月的一天,他出现在校园内,如常在晚饭时间等在楼下,就像日子还如以前一样,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许平忧远远地看着,出神间,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他怎么每次再见面,都能再往上冒一点?
个头原本就高,现在更高。快到夏天,头发干脆被他剃成近似平头的长度,也不难看,反倒比以前多了点儿硬朗凌厉的味儿。依旧戴着护腕,散漫悠闲地站着。气质更加沉稳,也更像是个成年人,而非还在象牙塔的学生。
许平忧如今和安桓已不在一个班,另外两个人还没到,她就慢慢悠悠地,脚步缓缓行过去,动静不大不小。
费行云穿着一身校服,目光顺着响动,极不经意地投过来。
视线对上,两个人隔了一段距离,有那么几秒都没有动静。
……
……虽然‘恍若隔世’的说法很俗,但唯有真正地做过一回当事人,才知道这成语自有它存在的道理。只可惜还在学校,周围人来人往,全是老师和同学,理性上知道应当稍做克制,于是说出口的第一句就显得有些呆呆傻傻。
“好久不见。”许平忧说。
少年人微微扬眉,也不说她傻气,只是垂首对视,配合一句,“好久不见。”
他眼睛带着很明显的笑意,肆意又畅快。
又是一个夏天。
许平忧唇瓣发干,食指拇指将衣角搓了又搓,皮肤渐渐开始发红,站在太阳下也莫名地觉不出炎热。
等她意识到费行云稍微调整了站位,替她挡掉多余的阳光,才后知后觉地有所反应。
“你……”
她想说“你不热吗”,被身侧的人看穿。
费行云在她这里,读心术的本事只有日益见长的份儿,还如记忆里的一棵树,做的说的全凭心意,细心周到都藏在行动中,言语简短,有心人才能揣摩得到,“站你自己的。”
许平忧:“哦……”
其实,换个地方站才是最佳解法。可是他们竟然就这么站着了,谁也没有继续作声。
安桓和曾佳林到的时候,两个人就这么无话地并肩而立,像是学校里的一处不动的风景,默契又冷清。
曾佳林左看右看,没看到预想之中的久别重逢,毫不遮掩地显出几分失望。等进了食堂,她的注意力也迅速转移,算是吃饭状态最正常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