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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平忧的体态极佳,肩颈线条出众,剧播期间,网络上冒出了一个专门盘点她过往红毯造型的视频,得出的结论是她越往简约高级的方向走越佳,漏肩最好。以前偶尔被说‘寡淡’也说明其实没出过错,毕竟端正的样貌不适合打保守牌,时不时来一点跟之前老香港风格造型一样的惊艳造型反而更好。
“……说白了,‘珠光宝气’的风格在她这儿很难变俗,一部分要归功于她本身的气质和古典舞出身,另一部分就要归功于公司的上心。哪怕褒贬不一,也说明造型师以前对她的风格定位还是动了脑筋。”
博主的梳理逻辑清晰,最后给出这样一句总结。
“听听听听,这天杀的互联网上总算还有识货的人。”
造型师忙着手里的事,听着豆豆放的背景音,头也不抬,自鼻腔中哼了一声,逗得在场的人都没忍住笑。
网络上尚且如此,综艺节目组这种圈内人扎堆的地方,更不缺能敏锐领会旁人深意的人精。
到了录制现场,女主持上回夸许平忧不断变美,这回就换了个办法夸她漂亮。
“……虽然网上都说女生不要容貌焦虑不要身材焦虑,但是说实话,看见你的生图,我真的很难不焦虑的好吧。”
她握着她的手,说得推心置腹,对每个到场嘉宾的最近动态如数家珍。
录制现场的座位还是按照上一期的安排。
许平忧没来得及答话,上回见过的同行男演员先一步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坐下。对方目光投过来,也跟之前一样,很绅士地同两位女士打过招呼,聊几句天气阴晴。
桌子对面的人拉开椅子,许平忧就托了下巴,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视线仅仅只能瞧见一丝衬衫领口——
他没打领带,锁骨一部分裸露在外,很自在地接着主持人的话。
节目录制开始倒数,许平忧坦然地抬头,刚巧看见对方深邃的轮廓五官。
“……如果交通规则允许,我肯定是希望能直接骑机车过来。”费行云松松地握着一支笔,语调微扬,听得出是在开玩笑,“可惜不行。”
这一期,棚内新来了一个最近正当红的脱口秀演员,播放正片的过程中妙语连珠,把气氛炒得比上一期还热。
有个医生男嘉宾在录制时正好过生日,住在房子里的其他人就瞒着他一起出谋划策,为寿星举办了一个特别的生日聚会。第一期单独采访过的内向女嘉宾这回终于把握住时机,除此以外,又私下送了护手霜和几张之前抓拍的拍立得,最后一张留出空白,卡片上写,‘期待能有机会和你填补这张故事’。
录制棚惊呼声阵阵。
脱口秀演员手带头拍了两下桌子,愤愤说:“……不是,你们是骗我的吧,还说女三内向,这还叫内向吗?”
女主持默契十足地接梗,笑着去按对方的肩,“淡定淡定……咱们节目就是这样的,都是成年人,说不出口也有一千种方式表达自己。”
话题转到这边,一行人不可避免地谈论起生日礼物相关。
主持人要他们分别交代自己有没有印象比较深刻的礼物,大家就都简短地介绍起一些礼物出处,或是出自父母,或是朋友,还有的甚至是陌生人,反正大差不差,都是细节上的感动居多,到了费行云这儿才算有了其他说法。
“挺多的,”他沉思了一下,闲适地说,“真要说的话,还是成立乐队那天……”
主持人开始没明白,后来恍然大悟,主动按自己的想法解释,“哦,就是乐队是吧。”
脱口秀演员也顺着接话,“那的确应该印象最深了,万里长征的第一天,换我我也能记一辈子。”
费行云微微笑了一下。
中间有个男嘉宾当面称赞他有好感的女方为‘小玫瑰’,录制棚又是惊呼阵阵,脱口秀演员激动过后微微沉吟,分析说,“该说不说,我冷静下来一想,其实觉得是有点油的,毕竟认识时间这么短……”
女主持立刻接话,“确实有点……不过这可能是男女差异?对好感对象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
“小费老师怎么看?”
费行云的目光从屏幕拉回来,语气如同平日,掺杂着闲散和漫不经心,“‘克星’吧。”
“嗯?”
他的手指落在桌面,指尖在纸张上按出痕迹,轻松地说着玩笑话,“是我的话,觉得‘克星’可能贴切。”
……
节目一直录制到深夜,主持人这回总算不用赶通告,主动提出请大家吃夜宵,助理也可以带上,就去附近的一家比较近的中餐馆子,店家是她的老友,夜宵时间还有烧烤冒菜可供选择。
“……上回走得比较急,这次总要给我这个机会,”她眨眨眼,目光暗示起导演的方向,“节目组报销。”
“少来!该付的提前都付过了,别拉我下水啊!”
节目导演同她是熟人,根本不给面子,笑着直接回怼。
脱口秀演员不得不提前走人,遗憾道:“难得有铁公鸡愿意拔毛……下回吧,下回再给你个机会。”
女主持就借导演的话呛她,“你也少来!”
一行人熟的是大部分,不熟的也比上回初次见面的时候关系更近。
许平忧一向是出了名的脾气好,没有推脱也是正常,只是没想到其他两位男士竟然也给起面子,也愿意来凑个局。
“我面子还挺大。”
主持人主动笑着拿自己开涮,走在前面为他们引路。
中餐厅的老板常年都会接待一些娱乐圈人士,见到人也是熟门熟路,直接将他们引去里侧私密性最强的包间。
男女自觉划分成拨,许平忧随着做东的女士并肩坐好,没来得及反应,身边左侧的椅子又是一动。原来是其中一位受邀男士被服务生引领着坐下,刚好和她充当起男女之间的分界线,目不斜视,正用餐巾纸慢慢地擦拭着手指。
鼻息间,跟着显出一股熟悉的皮革白檀味。
擦手的人不说话,她也就尽量不往左边多看,喝下一杯温水莫名还觉得渴,恰巧豆豆推门进来,许平忧就低声问她要来自己随身携带的透明水杯,拧开杯盖,慢慢地喝。
“之前就想说了,你原来这么养生啊。”
女主持问完各位的忌口又点完菜,抬眼看着杯中漂浮的枸杞笑她。
许平忧也笑,顺着解释说:“年纪上来了嘛,身体不比以前,没办法的事。”
娱乐圈比其他圈子还要看重人际关系。曹月当年接手一张白纸的许平忧,也将人情世故的重要一并教给她。圈子中有些人恃才傲物,但大多数人都不可避免地要拓宽关系网。
可是,身侧的这位显然不该是后者,按照常理,也不该来这次……
……
“啪嗒。”
有人筷子不小心碰掉了。
许平忧抬头,目光下意识顺着声音追到左侧,右边做东的女主持已经反应迅速,即刻道,“……没事没事,我这儿刚好有多的。”
可能是出于礼仪不好越过旁人,她没有站起身,不可避免地离掉筷子的人差了一段距离。许平忧坐在两人中间,顺理成章地将筷子接下,侧身递到左边。
四目相对,白檀味更浓。
说不出是有意还是无意,费行云冷硬的指尖碰到她的,轻巧掠过,多情眼微弯,仅仅说一句,“谢了。”
……
一顿夜宵下来,许平忧菜没吃几样,汤汤水水喝了一肚子。
身体往往是一个人最诚实的部分。饭局快要结束,她胃慢慢就开始不太舒服,桌子上人虽然多,也仅仅只有豆豆瞧出来。辞别过其他来客,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大门处走,豆豆眼尖看见街对面的一家药店,主动提出自己走这一趟。
“你上车等我就行。”
小姑娘说动就动,转眼就人影不见。
许平忧形单影只,迈步从店面的灯光走至阴影中,继续顺着东子发来的地点往停车场去。
可惜车没找见,先感到身后有什么动静。一辆车慢慢地跟过来,也顺便跟来一道男声,“许平忧。”
极低极平,却很利落。
她脚步一顿,隔着口罩,侧目回头,对上驾驶座上的眼睛。
费行云单手扶着方向盘,歪头看她,神色瞧不出波澜。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费行云极少这样看着一个人。
面目上没什么情绪, 似笑非笑,淡淡无声。这不称他随心的性格,更不对他的脾气。
从事创作的人总在每个方面都有无穷无尽的奇思妙想。以前更多的时候, 他都更习惯于懒懒散散、变着花样地用八百种办法叫人,而非选择他想法中所谓的‘听起来很疏远’的完整姓名。而有此待遇的人选仅仅限定在特定的一个,再多也没必要。
“……”
快到停车场,四周没有别的声响,只有一车一人并排静伫。
驾驶座上的人大半张脸都被暗色隐没。
初春夜里风起, 许平忧回过神, 才意识到事发突然,自己身体不适, 竟然忘了和之前一样,选一句恰当的开场白, 就这么傻呆呆地站着,堪比扎进土里的一根枯木。
视线并排处,费行云从副驾驶提起一个纸袋,用行动代替言语,手靠着车窗悬空, 仅用两根手指挂住袋子,目光重新落回车外。
“……”他微微扬眉, 也不说话,态度坦然。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 节目刚刚录制完成, 许平忧就立刻换下了单薄的一字肩礼服裙,明摆着对自己的身体极有自知之明。她的身上换成普通的针织外套搭长袖, 烫成波浪的长发也被高高扎起, 露出脖颈处的皮肤。
这副装扮白日里还绰绰有余, 放在温度下降的凌晨难免就有些单薄。
眼下,她一只手在另一只臂膀处慢慢地摩挲,顺便将胃部护着,突然被人连名带姓地叫住,表情没什么变化,人也没什么变化,还是‘沉静内敛的性子,温和的好脾气’——刚才那桌子人都这么说,尤其是女主持能说会道,趁着碰杯,笑着赞她这个人实在太好说话,人如其名,无论什么时候,聊起天来都不会觉得有需要担忧顾虑的地方。
“不过脾气太好也不行,最好也要懂拒绝别人,”当时的主持喝了点酒,薄醉,也说一两句真心话,“你这样的性格,尤其在恋爱上要小心一些……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狡猾男人,也有太多的东西比主观是否喜欢重要,一切都要谨慎再谨慎。”把桌子上男男女女都给逗笑。
其实后半句不算说错。
……
许平忧一向在工作上很职业。
迄今为止,她拍过的所有戏里,除了最开始的几部作品,再往后几乎都没有出现过因为搭档而不自在的情况,眼下却莫名地泄露一两处端倪。暂时无计可施,她就拉了一下衣领,尽量使自己显出同样的泰然,安静地站着。
两人当中,终究要有人先打破这份平静。
“不是害人的。”
说话者指的是他手里的东西,语气很轻松。
车内人的声音顺着飘过来,像看透了她的想法,有些混不吝的调调,不过说着说着,也有点没了耐心,干脆道,“……拿着丢了也行,反正别让我看见。”
他在桌子上明明滴酒未沾,说的话却好像有些醉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扭捏反而不叫寻常来往。
许平忧抿了抿唇,伸手将东西接下,纸袋里面有几盒药片,她没多看,猜到大概是与消化不良有关,因此低头扫过一眼,依旧情绪平稳,一概按照礼仪来往。
“谢谢。”
比起之前的带刺或者陌生,已能算极近极自然。
夜色开始变得更深。
对方依旧没急着走,许平忧就将袋子提在手中,沉默过后,终究还是慢慢发问,“之前在咖啡厅的……”
“风太大听不清。”
费行云收回了视线,简短地截断了她的话头。
他直来直往,读出她要有债还债的意图,吝啬于再多说分毫,只提最要紧、最该说上一两句的事情,另起话题,“安桓人在欧洲赶不回来,要我回去的时候,顺便帮忙给老同学带一份礼。”
说到底,就算除开太多杂七杂八的纠葛,他们四个人终究能算得上有一份不同于普通高中同学的特别在,这个安排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许平忧头皮莫名开始发麻,稳住心神,嗯了一声。
她想,人处在身体不佳的状态下,心神的确比平日要脆弱。今晚,对方只不过稍稍显出一点平日里效率极高的行事作风,她就有点不太能够应付,当然也可能是隔了太久,距离太近,场面只剩两人,还无法用出电梯的理由错开……
费行云的不耐从来不遮掩,风格也从不改变。
“我回去是因为阿婆。”他继续说。
许平忧果然呼吸一顿,唰地朝车内看过来,费行云也不改节奏,抬眼瞧她又收回,直视前方,慢慢地说,“之前陪着去医院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失眠,精神不如以前。”
不远处就是路灯照彻的街道。
街道对面,眼熟的助理小姑娘已经在街沿处晃晃悠悠地站定,看样子是从药店买好了东西,正预备回来。
费行云看过一眼,继续握着方向盘,手指轻轻摩挲着方向盘,忽然另起一个话题。
“当时寄给你的东西收到了没?”
许平忧微愣,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说的是他们俩正式分开那会儿,忽然有无名氏寄了一份包裹给她。
她那会儿状态和精神不好,又正有太多的麻烦事缠身,大抵猜到寄东西的人,也就尽量忽略它的存在,特意没有拆开包装,等后来有心思收拾东西了,才发现是一本书,其实没什么特别之处,索性就放进专门的柜子里锁着,几年下来,也跟着她搬了好几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