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喃的睡衣是很普通的款式,藕粉色长袖长裤,唯一的设计可能就是v领荷叶边了,某宝39.9买一送一,捡了个大便宜。
吹干了头发,倪喃想给手机充个电,才发现从方才到现在手机还在包里没拿出来过。
她坐在床头,手伸进帆布包捞了捞,突然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倪喃低头一看,默了片刻,莫名觉得那股沉下去的闷气又卷土重来。
包里有个快递包裹,是方才她回来的时候门口的保安大哥交给她的。听他说,应该是时卿的快递,寄件人的名字和昨天一样,唐凝。
这一回,时卿仍然没有收,然而唐凝那边却道如果他不收便直接扔了吧。
保安大哥这个中间人做得尴尬,也不好随意扔户主东西,没办法,只能交给倪喃。
昨晚的事儿还没过,倪喃本就没什么好情绪,今天一回来就被人抓着当“甜品品鉴师”,现在还要给人当传声筒。
倪喃直接把包反过来,口朝下,里面的东西倒了个干净,然后拿起包裹就往门外走。
楼梯上的脚步声清晰,像是生怕人听不到似的。
尽管憋着股火气,倪喃还是强忍着敲了两下门,表达过告知后才推了门进去。
房间一如既往的暗,这么几个月下来,倪喃早就熟门熟路,她绕过隔断,直接往卧室里的方向去。
然而气闷无处发泄,环视一圈,倪喃才发现空无一人。
床铺是平展的,没有人动过的痕迹。窗帘留了个细缝,透进来微弱的光。光束内浮动着细小的软毛,看起来寂静非常。
忽而,余光中落进个熟悉的物件,倪喃看过去,黑色的轮椅上空空荡荡,原本坐在轮椅上的人没了踪影。
乌沉沉的屋子里,单独被遗落的轮椅显得冰冷又生硬。
可是一个双腿残疾的人,在这种时候又能去哪儿。
倪喃心间一紧,立刻紧张起来,脑子飞速运转着,连人都忘了喊。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出来吱呀一声。紧接着,昏黄的光一股脑泻落在脚边,越过倪喃的身体,齐刷刷往前扑去。地板上人影斜长,隐约可见少女的轮廓。
回过头,待倪喃看清楚眼前的场景,却愣在了原地。
浴室的门打了开来,雾蒙蒙的水汽和柔光一起落进房间里,晃得人眼眯起,显得朦胧莫测。
有人从里面出来,身型颀长高大,一只手放在脑后,灰色的吸水毛巾搭在肩膀上,手腕晃动,擦去头发上掉下来的水珠。
熟悉又好闻的雪松气窜入鼻间,凭着记忆里的味道,勉强可以识人。
目光相对的瞬间,每分每秒都在被拉长又撕裂。
那人也没开口,直直地盯着倪喃看。逆着光,倪喃只能看清他手上缓慢放下来的动作,毛巾好似都被攥得扭曲。他的五官在这样的阴影下并不朗然,眼神晦暗不明。
片刻,倪喃笑了声,好似带着几分调侃,语调却极淡,更像是在奚落。
“难怪你不需要我帮你洗澡。”
“合着你生活可以自理啊。”
作者有话说:
时卿:不能自理,别给我画这种大饼。
时卿双腿是有伤的,仅限于可以短时间勉强站立一下。喃喃之前直接把他想成下半身彻底废掉的状态了,后期好好复建是会治愈滴!
咋肥四,最近疯狂想写甜度爆表的情节(叉腰)
难道是春天来了,可是春天都过了一大半了(思考doge)
对啦!22号上夹子啦!零点的更新延迟到晚上十一点后~
第17章
房间内静得诡秘,时卿的目光几乎能把倪喃看出个窟窿来。
虽然很不想撞见人私事,但面前这个站立着的男人,不正是所谓的那个时家残废弃子时卿吗。双腿残疾,抱着轮椅度过余生?
哪个垃圾记者写的新闻,娱乐版都比这个靠谱。
仔细想来,倪喃发现自己确实选择性忽略了一些细节。除了诸如吃饭打扫这样的琐事之外,时卿的生活从来不会让她和吴俪蓉过多关心。
如何穿衣洗漱,如何上床下地,这都不是一个拖着残疾双腿的人可以简单做到的事。
那一刻倪喃觉得,自己可能他身边的人,还有那些已经离职的生活助理没什么不同,自私自利,绝对的利己主义,时卿的生活怎么样,在她心底到底还是一个与她无关的第二世界。
感到有一丝丝的内疚或是自责吗,可能吧,倪喃也不清楚。
看上去,时卿的身高可能有快一米九,身体劲瘦,肩很宽。因为皮肤白,加上那双疲惫感明显的眼睛,所以显得羸弱。
晚上的碰面算不上愉快,甚至还有添把火的意味,因此时卿并不认为倪喃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闯入。不过也是他大意了,少了防备。
不过既然被她看了去,时卿也没有继续装傻的打算。
“残废变瘸子,你很吃惊?”
他的声音带着层薄薄的冷磁感,直白又清晰地将倪喃心中的疑惑道明。
闻声,倪喃愣了下,瘸子?
只见时卿收回眼神,往床边处走,双腿有些抖,看起来不太利索,尤其是右腿,迟钝得厉害,以至于走路姿势显得奇怪。
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时卿便想过迟早有一天倪喃是要知道的,知道他这副可笑的样子。
只是他没想过,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走过去的那几步有些艰难,时卿想要努力藏好腿部的缺陷,硬撑着往前迈步,比平时的速度要快,不过如此的距离,却让他额头上都冒了细汗。
他紧咬着牙关,双拳攥得用力。
倪喃眼中的奚落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有些突兀又茫然的愤然。不知从何起,但足够扰人心乱。
或许是专门捉弄人似的,时卿好不容易走到床侧,却突然被床边轮椅的踏板挡了下,本就虚弱的双腿立刻没了那仅仅续存的力气。
眼看时卿要摔倒,倪喃想都没想就冲上去,用力去拽他的身体。
重量覆上来,倪喃根本没有推回去的力量,只能任凭身体往下倒。
“砰——”
床铺凹陷下去,两个人影交叠摔在上面。
为了不压到倪喃,时卿的手肘下意识撑在床面上,而倪喃就倒在他的双臂之内。
不过一拳之隔,近得能看清对方瞳孔的颜色。胸口沉重地起伏着,喘息深长。时卿回过神,垂眸看向身下的少女。
倪喃此时还抓着他的衣领,动作野蛮,看起来像个悍匪。
时卿低头看了眼她还未松开的手,问道:“干什么。”
默了会儿,倪喃盯着他的脸,答非所问,“这么厉害,一点表现机会都不留给我,还要我这个生活助理做什么。”
倪喃指的是方才的事,明明他只需要伸个手,倪喃就会立马上去扶。可他呢,什么都不说,把她当空气似的,非要自己来。
“形同虚设久了,你就不怕我占你便宜?”
“吃白饭吃多了可会上瘾。”倪喃看向他,语调没有起伏,“亏本的买卖,还是别做了。”
看着她那张极尽冷漠的脸,时卿很难想象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没有掐死她。
每次都是这样,倪喃永远都在不断地提醒,他们之间纯粹的交易关系。
一个付钱雇佣,一个收钱办事。
比起从前的身体力行,这一回她表现得更为直白。明目张胆地告诉他,凭着那份合同互相利用吧,等甩干净价值,她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良久,时卿笑了声。只是那笑容阴森,讽意极其明显,“你放心,我是商人,分得清利弊。”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险些让倪喃有了躲闪的意思。倪喃松了拽在他领口的手,轻声道:“也是,就当我多虑了。”
这个姿势暧昧又限制行动,倪喃稍一转身就会碰到时卿,只能等着上面的人自己离开。
两具身体其实并没有紧贴着,中间隔着些空隙,然而男人身量宽大,还是让倪喃感到逼迫。他的膝盖抵在床沿处,倪喃的腿侧身甚至能靠到他的膝窝。
呼吸贴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倪喃的双肩往后压,距离退不开分毫。
片刻,时卿撑起手腕,从倪喃身上退开,转而坐到床侧。
没了身上的阴影,倪喃终于得以喘息,空气好像都变得充实。
“有事?”
经过这么一提醒,倪喃才想起此番上楼的目的。她坐起身,目光朝方才站着的方向看过去,包裹被甩脱了手,此刻正掉在床沿处,倪喃弯下腰就能捡起。
“对我来说没什么事,对你可能有。”倪喃捞过快递往时卿那边递,“你的老相好给你的。”
几个字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在平静地叙述事实。
时卿侧过头,目光阴恻恻的,“老相好?”
“噢。”倪喃更正了下,“那要不绯闻女友?”
见时卿越来越黑的脸色,倪喃自顾自地猜测着,“还不对,那要不白月光?”
在激起时卿怒火这件事上,倪喃好像从来都不存在底线。
从住进来的第一天起,她就在不停地试探。试探时卿的喜好,试探时卿的作息,试探一切可能让时卿讨厌或者可以接受的东西。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彻底融入这里,并且融入得极为成功。
探究,挑火,包容,忍耐,接受。这样的场景在短短几个月内不断地重复上演,无声无息地模糊时卿和她之间的界限。
在时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倪喃已经一次次把他的底线拉到更低。
时卿垂眸看了眼寄件人的名字,不陌生的两个字让他觉得无比厌烦。反观倪喃,平静得像是看客,冷眼旁观他身上的闹剧。
手背上的青筋绷得明显,时卿用力捏着指骨,直到指腹都泛青泛白。
下一秒,他忽而扯过快递,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哐当一声,狠狠地撞向垃圾桶内壁,他盯着身前的少女,“很希望我收?”
闻言,倪喃看了那孤零零的快递箱一眼,眸中没什么波澜,“你收不收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呢,时先生。”
房间静得落针可闻,时卿自虐般地看向倪喃那双眼睛,妄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破绽。可是淡然依旧,倪喃潇洒得很,也坦然得很。
可能这本就是一场时卿和自己的挣扎,自己挖了个沼泽跳进去,岸上的人沉默不语,他甚至还想拉别人下去。确实,异想天开。
时卿的眼皮缓缓垂下来,不再看她。浴室的光有限,只单单掉落在离床还有段距离的地板上。时卿的整张脸埋在暗色里,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片刻,倪喃注意到时卿的唇角勾起,突然淡淡笑了声。
“嗯,没关系。”
他的声音有些哑,眉毛平展,冷硬的眉骨却显得颓然。时卿的身体微微弓起,手肘随意搭在膝盖上,呼吸很轻。
从后面看过去,倪喃目光一晃,视线落在他的背影上。身量高,肩宽却清瘦。有一瞬间,心脏某处好像软了下,但那丝情绪又立刻被她迅速敛起。
东西送到了,倪喃方才过来时想要发泄的火气反倒消得一干二净。
她站起身,也没说话,转身便要走。
不知道说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
在倪喃看来,现在这样的状态,才是他们应该有的状态。交易至上,两不相干。
然而步子还未迈开,时卿便开了口,“把这个拿去碎了。”
闻声,倪喃转过身,看到时卿从床头拿了份东西过来。白色的几张,看起来应该是份文件,已经被人撕成了两半。
上面的字体印得明显,倪喃接过来的时候,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文字。
股权转让书。
落款签名的位置空着,日期正是昨天。
想来想去,这份文件的发出者只时家人无疑,还真是会挑日子。
后知后觉的,倪喃的某些思绪仿佛被打通,下意识问了句,“所以你昨天…是因为这个?”
时卿抬眼看她,眸光暗淡,反问道:“不然你以为是为什么。”
脚边就是垃圾桶,唐凝送来的快递包裹还在里面躺着。时卿若真是想丢,大可直接一起扔进去,还多此一举让倪喃用碎纸机碎掉做什么。
目的直白,不过就是想让她清楚原因罢了。
某刻,时卿突然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就算倪喃再如何漠不关心,甚至可能连句真话都没对他说过,时卿却还是不想让她误会什么。
或许她知道了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她本就是不在意的,不在意他的任何事。
更或许,唐凝就算真出现在了这里,倪喃怕也只会道句百年好合之类不入耳的话,然后领了工资溜之大吉。
倪喃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眼时卿。
“差点误会了。”
“误会什么?”
“误会你是个大情种。”
尾音落下,房间沉默了几秒。
时卿望着她,嗓音很沉,“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18章
回了房间之后,倪喃一个人坐在床上,好半天没动静。
良久,她掀了被子上床,双腿收起,整个人蜷缩在床角,习惯性地往床柜灯的光源处靠。
一闭上眼,脑子里便杂七杂八出现好多人,场景交替变化,像开了二倍速的电影。倪志成,储之艺,哄闹拥挤的凤头巷,谩骂充斥的破院子,还有时卿。
忽而,倪喃睁开眼睛,瞳孔失焦。
外界都说时卿双腿残疾,现在想想,恐多是以讹传讹的事。毕竟大家都会对这种豪门八卦趋之若鹜,越刺激越离谱就越能吸引人眼球。
时卿双腿固有伤难行,但可能,也并非无法治愈。
好与不好,容或只在时卿自己意愿。
日子好像终于上了正常轨道,倪喃照常学校和别墅两点一线,吴俪蓉在的时候,她基本不去主卧,一周也和时卿碰不上几次面。
前段时间建立起来的那些表面和谐好像也支离破碎,时卿几乎没有出过主卧的门,自那天以后,更是没说过一句话。
倪喃偶尔想着去缓和一下他们这种奇怪的状态,但是临到门口,却又生了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