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他白天去公司的功夫,倪喃就在家画画,或者闲来无事做个断舍离,把自己那些闲置废弃的东西打包扔掉。
她随意拉开床头的柜子,就注意到了肉眼可见数量骤减的方盒子。
夜夜笙歌寻欢作乐也不是这么个寻法,鱼水之欢享多了,容易把人淹死。发抖的双腿,和酸痛的腰肢就是见证。
砰一声把柜子关上,倪喃顺手拉开了下一层的柜格。
和第一层相同的储物空间,却明显要空荡得多。倪喃眼尖地注意到了放在柜子里的东西,藏蓝色的长方形盒子,旁边还搁着瓶护理液。
倪喃视力很好,从来不会带隐形眼镜这种东西,所以她在这儿看到这东西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她的,那肯定就是时卿的。
之前也没注意到,倪喃这会儿才想起来,刚和时卿重逢那会儿,他鼻梁上确实架着副眼镜。金丝的细框,禁欲又显得病态。
可或许是看惯了他不带眼镜时的样子,以至于后来那眼镜莫名其妙消失,倪喃也丝毫没有察觉到。
盯着那副隐形眼镜看了许久,倪喃开始回忆时卿那副眼镜到底是什么时候没有的。
想来想去,记忆停留在她去机场接虞穆尔回国那天。
那个时候时卿以为她又要不辞而别,便直接追去了机场,还把她拉进了男厕所里。为了不在那里继续待下去,倪喃用了狠劲推了时卿一把,眼镜就是那个时候摔碎的。
回去的路上,倪喃还嘴硬说了句,戴着眼镜丑死了。
当时时卿并没什么反应,现在想来,他是真的听进去了,只不过是他不说而已。
其实倪喃那句话也是赌气之言,她完全没想到时卿居然会这样放在心上。没记错的话,那天他们吵了很大一架,在那之后,原本每天按时按点来送早晚餐的时卿和她断了联系。
再一次见面时,时卿鼻梁上已经是空空荡荡了。
没想到,他居然去配了隐形眼镜。
表面装出一副冷言冷语的样子,还不是对倪喃的每句话都在意着。她说他戴眼镜不好看,那么时卿就真不戴了。
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努力地变成倪喃可能会喜欢的那个样子。
盯得有些出神,若不是有人叫她,倪喃还不知道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站在那儿干嘛呢。”
时卿今天回来得很早,一进门就看到倪喃蹲在床头柜边,盯着柜格里的东西愣神。
脱了西装外套,时卿走了过去,步子慢慢放缓,同倪喃看过来的眼神对上。同样,他也知道了倪喃到底在看什么。
冷沉的面容划过丝局促,时卿站在那里,罕见地有了些尴尬的情绪在。
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倪喃突然站了起来。她快走两步上前,直接搂了时卿的脖子往下压。
顺着脖子上的力道,时卿低下头来,和倪喃的距离被瞬间拉近。四目相视,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的每一根睫毛,和瞳孔的每一次晃动。
倪喃盯着时卿的那双眸子看,深邃的双眼,并没有佩戴隐形眼镜的痕迹。
没一会儿,倪喃突然道:“从机场回去之后,你去哪儿了?”
“你很多天都没来找我。”
喉间发紧,时卿下意识有些紧张。他伸手想把倪喃的手臂扯下来,然而她却抱得更紧。时卿对于拒绝倪喃一向没有办法,又怎么真的会舍得推开她。
无法,只能等着她的“拷问”。
倪喃抿了抿唇,似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诞,可也偏偏就是那荒诞的想法,最让她感到真实。
“时卿,你不会偷偷去做近视眼手术了吧?”
“……”
“就因为我说你丑?”
“……”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为爱配隐形,为爱做手术的时先生[doge]
提前说一声,正文快完结啦~
之后还会写番外
第71章 【二更】
空气有几秒的沉静,时卿无奈叹了声,转而揽上倪喃的腰。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行。”倪喃勾着时卿的脖子,笑着往他身上贴,眉眼弯起,语调轻缓,“好听的就是,你戴不戴眼镜都好看。”
时卿轻笑了声,“可以,以后这种好话多练练。”
晚饭还没吃,便先累得人要断了气。
到了最后,倪喃什么好听的都说了,时卿还没觉得够。
这一年的冬天,栖坞迎来了一场鹅毛大雪。漫天飞扬的雪花盖了屋檐、街角和巷道。江兆和杜原被倪喃安排去买挂灯和圣诞树,倪喃则在家里的花园安心玩儿起雪来。
趁着时卿不在,倪喃才可以肆无忌惮。她有生理期就腹痛的毛病,时卿在这一点上很强硬,不让她吃凉的,也不让她碰凉的东西。
若是被时卿看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教训她。
忽而,倪喃听到一阵连续的按铃声,狂乱地叫嚣,声音有些刺耳。
倪喃皱了皱眉,想不到会有谁大雪天到这里来。她小跑着到了门口,从显示屏上看过去,门口空空如也,门外似乎也没了动静。
心里存疑,倪喃打开了门。然而方才显示屏中不见的人影却在这一刻冒了出来,高大的身量堵了一整片视野。
若不是倪喃及时收回了步子,估计要直接撞上去。
鼻息间蔓延过一阵浓厚的酒气,味道熏人。尽管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过,倪喃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时圃。他没怎么变过,一如既往地惹人厌恶。
他穿着身藏蓝色的西装,领口解了开来,领带松散。比起几年前,他的气色和状态还要更差些,连从前那些傲气都被削去了不少。
狭长的眸子下,眼窝青黑凹陷,应该是长久睡眠不足导致的。他的下巴上有圈儿青色的胡茬儿,看起来很是邋遢,与那时纨绔张扬的模样大相径庭。
自从回国后,倪喃几乎没再听过时回山和时圃的名字。这两人似乎在Sense除名,没有丝毫存在感。时回山本就不得人信服,时卿回归后,他很快成了一具被架空的木偶。
至于时圃,名声浪.荡在外,为了赢过时卿使了不少黑手段,然而均已失败告终,彻底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这些年,这父子俩不是没想过东山再起,把当年对杨氏的法子故技重施。
然而时卿似是早就料到了他们的动作,所有计划都被打破,还让自己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到了最后为整个商圈的人所不齿,连Sense的门都进不去。
看现在这架势,八成是想来耍酒疯的。
倪喃打算关门,门把却被人紧紧按住。
“还真是你。”时圃晃了晃头,视野变得更加清晰,他步子有些不稳,扒着门口才堪堪立住,“看那照片我就觉得像,看来我还没记错。”
没心情在这儿和他叙旧,倪喃不耐烦道:“能走了?”
“时卿人呢!”时圃探着身子往门后看,“让他出来见见弟弟我啊,风光了就不认我了是不是!时卿!时卿!”
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吵嚷,倪喃斥了声,“闭嘴!”
时圃用整具身子抵住了门,靠得歪七扭八,“倪喃,我还真就奇怪了,你看上时卿什么了。”
“当年我就奇怪呢,怎么那么多人,他偏偏把你留在身边。”时圃上下打量了倪喃几眼,眼神轻浮,“你还真是不挑。”
“我是真不明白——”时圃打了个酒嗝,差点摔到地上,“凭什么他时卿就能混得风生水起!我就不行!他他妈瘸了两条腿!就不能好好找个地方爱死哪儿死哪儿去吗!”
时圃低眉看着倪喃,嘴角带着嘲弄的笑意,“倪喃,你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臭水沟里的东西你还真稀的要啊。”
“啪——”
尾音还没落下,脸上扇上来力道极大的一巴掌,时圃后退了几步,瞬间就被甩在了地上。
脸上的麻痛难忍,时圃捂着脸颊,脑子发晕。他抬起头,就对上了倪喃那双生冷的双眸,她没有低头,只眼睛淡淡看过来。
“时圃,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这么招人恶心啊。”倪喃嗤笑了声,“难怪你在时卿面前,只能当个不起眼的垃圾,什么时候都一样。”
倪喃笑了声,语气温度寒凉,“你最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时卿过得有多好。”
胸口处氤氲着强烈的怒火,倪喃冷声道:“我就是爱时卿啊,他怎么样我都一样爱,就算他一直瘸着腿,也不会影响我爱他。”
“收收你那德行。”倪喃耸了耸肩,“你不就是嫉妒时卿吗,嫉妒他可以拥有你几辈子都没办法得到的东西。时圃,你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被倪喃一连串几句话刺激得神经紧绷,酒气上头,时圃挣扎着站起身,看那样子就要朝倪喃扑过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倪喃肩膀的时候,身侧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时圃几乎被甩飞了出去。他栽倒在地上,身上疼痛难忍。
时卿的突然出现让倪喃吓了一跳,他看到时卿背对着自己,堪堪露出一个侧脸,唇线紧抿,眸间戾气翻涌。
仅仅只是站在他身侧,倪喃便能感觉到时卿的暴怒,浓厚的逼迫感令人恐惧,他脖子上青筋爆凸,血红蔓延到耳后。
“找死?”
时圃吐了口血,纵然是借酒壮胆,也总归是惧怕时卿眸中的森然。他大口地喘着气,脚跟蹭着地面往后退去。
看着时卿一步步朝他走过去,倪喃立刻回过神。她跑过去抱住时卿的手臂,拉停他的步子,掌心紧紧和他扣在一起。
倪喃看向时圃,很快速地说了声,“快滚。”
闻声,时圃迟疑了两下,原本还想装着硬气,奈何碰上时卿那双黑眸,便又犯了怵。酒精让他的身体难以平稳,时圃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走。
别墅门口只剩下时卿和倪喃二人,手上攥得紧,倪喃甚至感觉时卿会把她的指骨捏碎。
气氛有些沉闷,倪喃也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时卿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在旁边看了多久,听到了什么,倪喃没问。
忽而,时卿转过身,拽着倪喃就往别墅里面走。
他的步子可能是有些急的,但是又刻意放缓,显得很不搭调。倪喃难得安静地跟在时卿身后,进了门,时卿却停了步子。
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倪喃有意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奈何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便只能干等着。
良久,她听到时卿叹了声气。身前的男人低下头,转身面向她。他的眼帘低垂,遮了瞳孔,倪喃看不清他的情绪。
时卿伸手拉了她的手腕,翻转手背,看到她掌心上红色的印子。
盯了会儿,时卿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去,指骨轻蹭。他的声音很低,问她,“疼不疼。”
刚才那样响一巴掌,肯定是用了狠劲儿打的。
其实时卿很早就站在那里了,听到了时圃那些侮辱的话,也看到了倪喃的反应。
几年前,时卿曾无意间听到时圃和倪喃的对话。那时倪喃的话清晰地落进时卿耳朵里,她说,她和时卿只是普通的雇佣关系,从未包含过什么私人感情。
所以再一次看到相似的画面上演,时卿卑劣的心思作祟,他干了件不齿的事。
像个窥视者一般躲在一旁偷听,尽管已经深知倪喃心思,却还是想要看她的回答和反应。
他的话音很沉,能让人感觉到疼惜。
也不多加思考了,倪喃在他问出口的瞬间便明白,方才的事情,应是被他看了个干净。
倪喃摇了摇头,笑道:“不疼,这一巴掌是他活该!谁让他嘴巴那么臭!”倪喃哼了声,“刚才就应该多打他几巴掌的!让他长长记性——”
还没说完,倪喃便被人抱进了怀里。她的腰被托起,头微微后仰,男人埋首在她颈窝里,温热的气息落到颈侧和耳后。
时卿弓腰抱着她,双臂搂得很紧,呼吸深沉。
明明是最有安全感的拥抱,却让倪喃觉得心疼。她感受到了时卿的索取,或者说是恳求,是一种对她的渴望,却又小心翼翼。
他的手好像在发抖,掌下的力道又不敢过分重,生怕一不小心把怀中的人碰碎了似的。
“时卿?”倪喃轻声叫他名字,手臂也搂上了他的脖子,在他肩后拍了拍。
倪喃总是这样,不会主动说自己遭受了什么,承担了什么,用一张笑脸示人,显得没心没肺。分明她才是最需要被保护的那个人,还要反过来安慰别人。
眼皮发烫,时卿嗓音喑哑,“我爱你。”
三个字振聋发聩,哽塞着,让人的心脏在胸腔发出轰鸣。仿若渊谷传来阵阵回响,久久无法平息。
倪喃很少表达自己的感情,所有的情绪都埋在心底,或许会遭到误解。但时卿明白,所以她也装着糊涂,什么也不说。
可倪喃现在却觉得,她或许也可以明目张胆地说出自己内心所想的,所念的。
为了时卿。
“嗯。”倪喃低低应了一声,“我也爱你。”
抱着她的男人在听到这句话后,身体猛然一僵。他气息更重,似乎有些不稳,又怕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时卿试探着问了声,“说什么?再说一遍。”
男人带着冷色的磁音有了些颤意,生怕自己错听一句。
倪喃轻轻拉开和时卿的距离,笑着注视着他,双手抚着时卿的脸,眸色认真,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我说,我也爱你。”
“时卿,你听清楚了吗。”
“没听到我就再说一遍。”
“时卿,我爱你。”
第72章 【三更】
几乎是彻夜未眠,主卧的房间门紧闭,窗帘拉着,透不进一丝光去。
倪喃感觉自己好像要被时卿折断了,今晚的时卿比平常还要凶狠。
身体被他或轻柔或暴虐地亲吻,倪喃按着床头,要不是有时卿紧搂着她,估计能直接撞到上面。好几次被时卿拉回来,暧昧反复。
倪喃抱着时卿的脖子,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倒是时卿,体力的源头好似永远无法干涸的深海,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