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季晨河冷冷瞥一眼周逸，“很多东西体验体验就那么回事，但有些事情花一辈子的精力去研究也不为过。”
“人类学算吗？”谢梨好奇。
季晨河沉吟，“严格来说不算，人类学对我来说或许只是一种方法。”
谢梨若有所思，她作为一个学了九年人类学的同学，偶尔也会考虑，要不要换个领域试试。但人类学的思维方式已经深入骨髓，她即便跨学科，大概也没办法跨得那么彻底了。
周逸打算明天带他们去家里坐坐，他的太太也是平城本地人，他俩的观念或许可以代表古城土生土长的年轻人。
周逸也欢迎他们带上学生一起去，季晨河想了想，四个同学都去人太多了，便让谢梨去问冯雪他们明天的安排。
两个女生明天中午都有其他的计划，只有吴成飞中午没事儿，他们便答应带吴成飞一起去。
季晨河看了眼窗外，天已经彻底黑了，孙浩云还没回来。
他拿起手机，给孙浩云打电话，那边响了几声才接起，孙浩云的声音诚惶诚恐的，“季老师好。”
背景#J时G 音有律动的音乐声，虽然隔着什么，季晨河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皱起眉，语气顿时严厉起来，“你在哪儿？”
“我马上就回来了。”孙浩云道：“已经准备上地铁了。”
“民宿这里根本就没有地铁站，你坐什么地铁，把定位发给我，快点！”季晨河深深吸了口气，压制住怒意，“挂了了电话立刻把位置发给我，否则这次田野就算无效。”
谢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张地盯着季晨河，他挂断电话，她便立刻问：“怎么了？孙浩云去哪儿了？”
“酒吧。”季晨河揉了下眉心，“胆子太大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谢梨也震惊了，“她怎么会去酒吧啊！我的天！您没听错吧？”
“除了酒吧夜店，哪里还会放那种音乐？”季晨河哼了一声，“她明天不用继续做田野了，想来玩就好好让她玩吧。”
让孙浩云把定位发过来，过了十分钟，季晨河才收到她的消息。
她发来的位置是一家肯德基，季晨河打开地图给谢梨看，“旁边就是酒吧街，她当我们是傻子！”
谢梨也被孙浩云气到了，但当下还是立刻和季晨河过去接人。
民宿离孙浩云所在的位置不远，十分钟就到了，季晨河停好车，谢梨侧头看他，“季老师。您别生气，浩云年纪还小，可能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我们在这和她谈好，不要让其他同学知道这件事，也……也不要告诉她的导师可以吗？”
“四个人上得同样的课，注意事项我之前在会议里也说了，为什么就她当耳旁风？”季晨河冷然道：“我不告诉她导师，她导师还以为她这次辛苦做田野呢，她这种态度，拿到和其他三个同学同样的学分，岂不是很不公平？”
谢梨点了点头，“但田野调查本身就是体验的过程，她可以说自己去酒吧也是在做田野，调查年轻人的想法。”
季晨河抬眸，深深看了眼谢梨，她说的很对。
谢梨道：“所以我很好奇，如果咱们没有发现的话，她明天会交一份什么样的田野笔记。”
季晨河微微颔首，“我明白了，走吧，先去接她。”
孙浩云坐在靠门的位置，一见谢梨和季晨河进来，立刻站起身，“不好意思老师，我在这周围看了看。”
季晨河看了眼她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换的吊带裙，眼神冰冷，语气却很平静，“你先坐。”
谢梨先拉开椅子坐下，问孙浩云：“晚上吃东西了吗？”
“吃了，”孙浩云微笑道。
谢梨有几句话想单独问孙浩云，正斟酌选什么时候，就听季晨河道：“谢梨，我去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真是心有灵犀，谢梨挑眉，对季晨河道：“我要一份土豆泥，一份烤翅。”她说完又看向孙浩云，“浩云要不要喝点什么？”
她态度很温和，孙浩云下意识放松了一些，摇头，“不用了。”
待季晨河转身离#J时G 开，谢梨才看向孙浩云，“下午一直是一个人在做田野吗？”
孙浩云想起还在酒吧嗨的朋友们，眼神闪了下，但还是点头，“是的。”
“一个人出门要注意安全，”谢梨道：“现在外面可乱了，而且今天是七月十五，各地的习俗都说晚上最好不要出门，虽然咱们不信鬼神，但还是该心存敬畏。”
孙浩云点头，“我明白。”
“好在这边是商圈，没什么人烧纸。”
谢梨语气像是闲聊，孙浩云却背后一凉，她傍晚给谢梨打电话的时候，明明是说自己晚上要观察大家烧纸祭祖的仪式，现在人却在商圈附近。
孙浩云知道自己的谎言被识破了，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季晨河端着餐盘回来，只买了谢梨要的两样。
谢梨：“……”
就她一个人吃，好尴尬啊。
季晨河不动声色地跟孙浩云聊了几句，没提去酒吧的事情，而是问她以后的打算。
孙浩云说自己想出国，季晨河和谢梨顿时明白她为什么要报名这次田野活动了，单纯是为了那几个学分。
但是就像季晨河之前跟吴成飞说的，这几个学分不是那么好拿的。
三人回到民宿，季晨河嘱咐她明早六点前交田野笔记，便各自回到房间。
冯雪已经把笔记整理完了，问谢梨他们去哪儿了，谢梨只说和季晨河出去转转，顺便接孙浩云回来。
冯雪觉得谢师姐和季老师关系挺不错的，今天俩人在茶馆，就配合特别默契，应该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第二天吃早饭时，季晨河只说了三个同学的笔记，没有提孙浩云的。
其他三人还以为孙浩云昨天的田野笔记写得很不错，毕竟昨晚调查到那么晚才回来。
但谢梨心里清楚，没这么简单。
果然，等其他三人陆续开展今天的工作后，季晨河才把谢梨和孙浩云叫进房间。
为了避嫌，季晨河开着房间门，孙浩云反倒更紧张了，生怕别的同学听见。
“你昨天交过来的田野笔记真实性值得讨论，破绽比较多，在这样的笔记基础上写出的田野报告必然是不合格的。”
“季老师，”孙浩云昨晚的笔记大部分都是参考言敏的编出来的，毕竟习俗就那么多，她以为季晨河发现不了。
谁知下一秒季晨河就把一份材料扔到她面前，“这是你的笔记，哪里有硬伤我都标出来了，你可以看看。”
他说完也给了谢梨一份，谢梨简直好奇，这人一大早到哪儿打印得这东西，而且标的非常仔细。
孙浩云脸色通红，低着头，她不敢和季晨河说话，只能对谢梨道：“谢师姐，这次田野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今天一定好好表现。”
谢梨合上那份材料，轻轻叹气，“可是你的态度并没有让我们觉得田野对你很重要，”她抬手拍了拍孙浩云的肩膀，“放心，我们不会把昨晚的事情说出去，你以后想报名其他活动也是可#J时G 以的，这次你违背了学生田野调查的要求，而且一定程度上有违学术道德，所以我们不能给你学分。”
“谢师姐！”孙浩云声音里带了哭腔，拉住谢梨的袖子，哀求道：“我真的知道错了，这次田野对我很重要。”
谢梨尽量安抚她，“这次真的不行，你今天就在房间休息，跟其他同学就说身体不舒服，退出这次活动。以后还有别的机会，所里每年假期都有田野活动，平时还能参加各种比赛，下次好好珍惜。”
孙浩云真的不想放弃，她原以为这次田野只是一个形式，大家都是来拿学分的，态度就比较随意，到了才发现其他同学都很认真，但她对这次的主题着实没兴趣，只想糊弄一下，拿到学分就行。反正大家都是单独行动，昨天便约了几个朋友出去，没想到就这么被老师发现了。“师姐，对不起，我今天一定好好表现……”
季晨河被孙浩云哭得脑袋疼，总觉得她下一刻就要扑到谢梨怀里哀求，不耐烦地出声打断，“今天好好表现已经晚了，如果你对我们的决定不满意，可以联系你导师。”
孙浩云知道自己借着田野的由头跟古城的朋友跑去网吧有多过分，如果刘老师知道了，她在导师心目中的印象就会大打折扣，以后想要导师推荐信就难了。
她想了想，放开谢梨，“好的老师，这次是我错了，我接受你们的决定。”
谢梨站起身，“没事儿，以后好好努力，今天就好好休息。”
从孙浩云的房间出来，季晨河看向谢梨，“幸亏有你在，否则……”
谢梨笑起来，“是吧，这和家庭教育一个道理，严父慈母，如果父母都太严厉孩子会感到压抑，如果父母都太和善，孩子又容易放飞自我。”
季晨河呼吸一滞，深黑的眸子看着她，“所以……一个家庭要有我这样的爸爸，你这样的妈妈。”
“嗯。”
谢梨点了两下头，才意识到这话听着哪里不对。
第三十八章
第三天吴成飞和冯雪去了寺庙, 言敏去了一所学校。
季晨河和谢梨在周围逛了逛，随便找了个室外的茶摊儿坐着，讨论四个同学的田野笔记。
这次田野最后会由季晨河打分, 分数核算成学分，只是1.5到2这很小的区间, 但日后留学申博, 这次的田野报告也算是一项成果和经验。
季晨河对冯雪的田野笔记评价比较高, 谢梨则觉得言敏的切入角度更新颖。
两个人讨论了一番，谁也没能说服谁，最后还是要看他们三人的田野报告。
晚上, 这次的活动算是基本结束了，季晨河又讲了讲田野报告的写作技巧，便让大家自由活动。不过十点前必须回到民宿。
孙浩云待在屋里, 悔得肠子都青了，老师明明安排了自由活动的时间, 他偏偏要昨天出去, 没玩一会儿就被发现了，还失去了两个学分。
但事已至此，她#J时G 也没办法。
正好她的导师刘老师发微信来问她这次田野的体会，她只能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退出这次活动, 在房间休息。
刘老师关心学生，打语音过来, 问她身体到底怎么样？
孙浩云也不能说得太严重，就支支吾吾说自己是生理期肚子疼。
刘老师有些无奈, “真是太遗憾了, 不过也没关系, 以后还有其他机会，这次就当公费玩了两天。”她想起带队的两位老师，“幸亏让谢梨跟着去了，否则季晨河一个男老师，你请假都不好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