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因为工作出色,调到市局出入境管理局的,是他们领导李所跟上面推荐的。去了之后就把内部网络里面好几个错误给找到然后修复了,接待外国人的窗口,你们去看看去,到现在有没有一个能像他那样,英语那么好,什么事情都能说明白的,我告诉你,没有一个!好,就当这孩子是个家猫,他不出国,不去北京上海的,他就是在沈阳当个警察,他也能升职当官!
你不知道吧?他不要了!
你们家莹莹一出来,他就回派出所来了。出入境管理局的党委书记大晚上给我打的电话,问我这孩子是不是傻?这是前途 的事情,他是当儿戏了吗?人家党委书记这是好话呀。
我谢谢他了,我说我孩子不傻,我孩子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这事儿,您不知道吧?”
郭姐在杯子里给她加了热水,汪宁的妈妈拿起来,喝了一口:“后面的事儿,可能您也不知道,上班迟到,被市局巡察处给逮着了,通报批评。
打了疫苗,在家里反应大,发烧吃药呢,被莹莹一个电话就能叫出来… …
他现在都没好。
我不知道这些事儿是不是都是跟你们家孙莹莹直接相关,但就是在她从家里出来了之后,这些事情才发生的:迟到,通报批评,一直生病… …”
此时的孙莹莹坐在地上,她听见了汪宁妈妈的话,她摸出手机,马上给汪宁发了个微信,她问他:你是在值班巡逻吗?还是你在家生病呢?
他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她的消息:我快到了。
他回复之前,她已经懂了。
… …
狩猎的母豹也会收养初生的小鹿,世上的妈妈,哪怕她们本身之间敌对,也能在牵涉孩子的事情上彼此共情。汪宁的妈妈说完,孙莹莹的妈妈沉默了片刻,她之前怒火中烧,仿佛冷静了一些,一直攥紧的双手轻微松弛,自己的姑娘是苦的,小汪警官不苦吗?但她仍然没有放松警惕,她仍然在保护着自己的女儿。
她低着头,顽固地:“那又有什么用呢?那他也还不清我女儿。”
汪宁的妈妈长长地叹了一
口气:“是的。我也知道。但是你跟他提过吧,要是能给莹莹安排一个有编制的比现在好的工作,那就可以了。我孩子从来没求我办过事,这次张口了,我今天来其实主要是为了这个。我求人给莹莹找了个工作。”
孙莹莹的妈妈是意外的,此时抬起头来:“什么工作… …?”
“去一所公立小学。”
“… …干什么?”
“刚开始就是在门口的收发员。以后如果做得好,在行政口也有晋升的机会。”
“工资多少呢?”孙莹莹的妈妈继续问。
“扣掉五险一金和税款,应该也有四千块了吧。”
“… …稳定吗?”
汪宁妈妈喝了水看她:“你听说过公立学校开一开,开黄了的事情吗?”
孙莹莹的妈妈有一会儿没说话,她低头合计着,计算着,她又抬头看了看,想跟郭姐要一盘瓜子儿,这样她就能习惯性地一边嗑瓜子儿一边比较这件事情了,一直竖着耳朵听这边消息的郭姐没有瓜子儿,但在几个刚进来的客人的身后对孙莹莹的妈妈点了点头,那意思是划算,值得,可得抓住喽别轻易放过。
孙莹莹的妈妈思前想后,却抬头问汪宁的妈妈:“那算是什么编制呢?是事业干部吗?还是公务员?”
她的问题让人啼笑皆非,汪宁的妈妈不解地看着她:“您知道到底什么是事业干部和公务员吗?国家每年就那些指标,那得经过考试才能有资格 当的,莹莹她,这些年都没上学吧?怎么能当干部呢?“眼前这个人的无知和贪心消减了她的耐性,在学生面前,在医院里从来都说一不二的她有点没好气,”这就是我能做到的最多的事情了,你看看,你们如果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 …那我也没办法了。”
“… …”
我是这个时候进到文具店里来的,来取之前定的一些办公用品,进门看见旁边的汪宁妈妈和孙莹莹妈妈各自严肃的,铁青着脸,我便意识到情况有些异常——她们见面了,她们这是在谈判吗?我硬是没敢打招呼,她们也都没有跟我说话,郭姐招手把我叫到架子后面去,低声问我,你怎么自己来了?我找人给你送过去多好。
我也低声回答:“吃完饭没事儿我就过来呗,也消化消化食儿。”
——要拿回社区办公室的是挺沉的一大包,我就是不想要她把这个差事儿给莹莹。
我盘点了一下订购的文具,发现里面没有胶带,郭姐让莹莹从她旁边拿过来两个,她蹲在那儿,不声响,愣着。
我的到来好像提醒了孙莹莹的妈妈,好像让她终于明白了状况和自己女儿面临的机会,她又一次认真地打量汪宁的妈妈,看她的头发,皮肤,淡淡的妆容,身上的衣服,她的孩子跟莹莹同龄,她们的年纪应该一样大,自己结婚生孩子都早,可能比她还要小上几岁,但是是什么让她看 上去那么年轻呢?
脑袋里面的见识,口袋里面的钱,认识很多人结成的关系网,同样是妈妈,这些让她们截然不同。
“你,你挺有能耐呀... …”孙莹莹的妈妈说,她想到我了,“社区里的姑娘,大学毕业了,可比莹莹能干活儿,都只是个合同工,一个月两千多,你能给莹莹找到这样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