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家的好戏瞧。
老爷子赶紧对看好戏的人群说:“我们家对修新祠堂没有任何意见,都怪那些烂丫头片子,占了好地方,坏了咱们村的风水,不然我那两个苦命的儿子,也不至于如此啊!”
说着说着,也跟着流下泪来。
老两口哭得让人心颤,那两家今年夭折了孩子的也开始跟着哭。
一时间,好不热闹。
沈媛的头差点被薅着撞到墙上,她惊魂未定,偷偷躲到后院儿给周紫燕打电话。
以前她们妯娌间的关系很好,这事儿这么大,她必须知会周紫燕一声。
但她不知道,周紫燕被确诊了抑郁症。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周小小抽泣着说:“今天原本好好的,一开始她还挺开心的,还到处打听着给舅舅找对象呢。后来冯奶奶无心说了那些话,让阿姨听了以后想起了念念。她坐在椅子上发呆……后来客人多了,我忙着给客人盛饭、结账,只注意到了阿姨接了通电话以后就去厨房了。再后来……我进厨房发现,满地都是血,她拿刀在自己的胳膊上砍了好多下。我立马给周骏舅舅打了电话,然后我们去了医院……我连晚课都没敢去上,一直在医院里待着……刚刚才知道,因为他们想动念念的坟……所以才……”
出租车停在了附属医院急诊科门口,丁灿灿结账后匆匆下车。
周紫燕躺在其中一个病室里,胳膊上缠着纱布。
颜洛川坐在床边喂她喝小米粥,她勉强地喝了一小口,随后尽数呕了出来。
周紫燕将小米粥呕出来后,又忍不住干呕了很多下,眼睛都呕得血红。
那个场景,让丁灿灿想起唐鲤那次冲进厨房里呕吐。
唐鲤的那次呕吐,让丁灿灿意识到自己对于心理疾病的了解还不够深入。她后来又查询了一些资料,得知在心理疾病发作时,有的病人会呕吐,还有的会自残或自杀。
周紫燕今天的反应,自残是一项,呕吐又是一项,比唐鲤的情况更糟。
“妈妈!”丁灿灿蹲在床前,泪如雨下,“你的胳膊疼不疼呀……”
但周紫燕此时就像一具木头人,对她的到来和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丁灿灿情愿她像前几天一样,在校门口穿着皮衣和牛仔裤,跨坐在机车上像是在耍帅,音响里放着《爱情买卖》和《酒醉的蝴蝶》让她社会性死亡,也不愿她像现在这副样子,脸和嘴唇毫无血色,手臂不断渗着血,眼睛里没有了愿意继续活下去的神采。
周紫燕没什么反应,颜洛川和周骏倒是很惊讶。
“你怎么来了?”
周骏看了周小小一眼,周小小含着泪把眼神错开。
她去走廊接电话,说是室友打来的。
现在看来,是在说谎。
今天这事儿闹得很大,连颜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在。颜洛川原本下班后去父母家看望父母,却不想突然接到周骏的电话。老两口一听,不放心地也跟着来了医院。两人忧心忡忡地看着面前行尸走肉般周紫燕,不住地叹气:“造孽啊。”
“我知道我妈妈有抑郁症!但你们都瞒着我!我才是和我妈妈血缘最近的人!你们凭什么事事瞒着我!”丁灿灿情绪有些崩溃,跪坐在地上,两手抓着周紫燕盖在身上的被子。她只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没有用。
“我就算再没用,我也可以陪着我妈妈!”说着说着,她开始嚎啕大哭:“你们凭什么瞒着我……”
周骏蹲下来,搂着丁灿灿的肩膀温声安慰:“灿灿,你妈妈没事儿。”
丁灿灿听不进去他的安慰,挥开他的手,并不领情。
颜洛川把手里盛着小米稀饭的塑料碗一放,拉住周紫燕那条没受伤的胳膊。
“燕子,你听我说。”颜洛川正色道:“趁着那些坟还没有被推平,趁着祠堂还没开始建,明天一早,我去趟丁家村,亲自接念念回家。”
此话一出,周紫燕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活气。她转过脸看向颜洛川,脸上的泪痕层层叠叠地干涸了,眼睛肿得像两颗核桃。
她嗓音很哑,像一副漏风的破锣:“真……真的吗……”
“真的。”颜洛川两只手握在周紫燕手上,郑重承诺道:“我和灿灿,再叫上周家的宁生哥和嫂子,明天我们一起去。去把念念接回来,再也不让你们母女分开。”
周骏说:“那我现在赶紧去联系一下,看看咱们T市这边的陵园有没有合适的墓地。”
“舅舅。”周小小担忧道:“我听说买墓地的手续比较繁琐,明天念念回来……来不及了吧。”
“不用了。”颜老爷子突然抬手制止了准备打电话连夜联系人的周骏,说:“洛川,我和你妈前年买了一块墓地。”
颜老爷子和老太太活得通透,从来不忌讳谈论生死之事,二人两年前都过了七十大寿,也是在那一年选好了墓地,以防哪天不测,给儿女们添麻烦,弄得手忙脚乱。
那块墓地位置极好,地方也宽敞,不管是夫妻合葬还是一人独葬,都很合适。老两口看中之后,二话不说便掏了十二万买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