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要在没有空调的教学楼里待到七月中下旬,准高三离校的时候远没有高一的学弟学妹的神色开心。
唐鲤、丁灿灿骑着车子一同回家,骑到悬旗公馆门口,丁灿灿挥手向他告别。
唐鲤刹住车,目送着丁灿灿的身影拐过街角,他重新蹬起车子,折返回去,朝T大社区医院旁边的超市骑去。
一进超市,他直奔手工材料区,重新去买黏土,每种颜色都买了足够的量,绝对不会再因为黑色黏土不够而捏个疑似秃头出来。
饭后,唐鲤立马在自己的课桌前坐下,先找了个视频像模像样地学了一番,而后才尝试着开始动手。
他和爷爷唐宏远、爸爸唐沛枫不一样,他从小就是那种天资不够聪颖的,没有他们那种天生的聪慧,学什么都要耗费不少精力。
唐沛枫很容易做到的事,他可能拼尽全力去做都不一定能做到。
窗外滚过一声闷雷,随后一场暴雨以铺天盖地的架势来为六月收尾。
唐鲤房间的窗户开着,夜风携卷着雨雾从窗外吹进来,花枝竹枝在雨中瑟瑟抖动,窸窸窣窣地落满一地花瓣与枝叶。
唐鲤专注地捏着小人的脸,对窗外的动静浑然不觉。
房门原本就是开着的,唐沛枫进来之前又特意敲了两下。
唐鲤短暂地停下手中的活计,回头看了一眼。
唐沛枫进来,将他房间的窗户关上。
“雨下这么大也不知道关窗,一会儿潲雨窗帘都要湿了。”
他关窗户的同时,瞄了一眼唐鲤。
唐鲤简短地“嗯”了一声,并未把注意力分多少给唐沛枫。
唐沛枫的目光落在唐鲤面前摆着的一张合照上——照片是唐鲤十五岁生日当天照的,坐在他旁边的人是唐宏远。
唐沛枫愣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关好窗户便退出了唐鲤的房间。
唐鲤不算聪明,但他身上有一股韧劲儿,永远都不肯服输。
唐沛枫坐在沙发上,出了一会儿神。
唐鲤刚才的样子和脸上的表情,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他。他一次一次地被他的恶语击倒在地,又一次一次不肯服输地抬起头来。
只可惜,他当时只看到了他不如别人的地方,没看到他那双眼睛里永不服输的坚定。
李迦蓝发现丈夫在发呆,走上前来,坐在他身边。
“你想什么呢?”
唐沛枫将身体向后一靠,语气有些疲惫:“我想起了咱爸之前对我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他发现唐鲤不算是个多聪明的小孩,他叫我多看过程,少看结果。”
“‘多看过程,少看结果’,咱爸这话没错啊。”
唐沛枫笑得有些嘲讽,目光落在烟灰缸上。
“说得是没错,但是当时他说这话,我全当他在放屁。”
他说着说着,伸手去拿放置在茶几上的烟灰缸。
随着“咚”的一声,烟灰缸落进垃圾桶里。
唐沛枫侧头看着已然换新的水晶鱼缸,又回头看了看十字绣的装裱玻璃。
“咱家没有人抽烟,留着没用,扔了吧。”
*
唐鲤认认真真地搞了两个多小时,但各种颜色的黏土组合在一起还是差强人意。
他看着手里的新小人,感觉没比送给丁灿灿的那个强太多,不免有些泄气。
这种挫败感,他这些年不止体会过一次。
从小时候开始尝试着跟唐宏远学剪窗花开始,他就无数次地体会过灰心丧气的感觉。
林修竹和林韵竹一学就会,剪的窗花从幼稚到精致只需要几天时间。
他不一样,甚至到现在,他都没能成功地剪出一张不那么难看的窗花。
所以自己的窗花得到一句奶奶无心的表扬之后,他记了很多年。以至于那句表扬,在无意中改变了他和唐沛枫的命运。
唐鲤轻轻叹了口气,稍作休息,将手中的黏土放下。
他伸手拿过相框,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和爷爷唐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