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不管你对我的偏爱是不是出于对我爸的愧疚, 是不是出于我长得特别像我爸, 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永远是其他人无法替代的……”唐鲤站在唐宏远的墓碑前, 声音有些哽咽:“希望你保佑我高考顺利……”
他转身看向唐沛枫, 问:“你有什么想对我爷爷说的吗?”
唐沛枫缓缓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唐沛枫去心理咨询室, 唐鲤跟班主任请了半天假, 专程陪着他。
咨询室外的走廊上,王槊和唐鲤并肩坐着,唐鲤一言不发,王槊开口问:“特意请假来陪着你爸爸?”
唐鲤点头,说:“虽然我来好像没啥用,但我总觉得这是件大事儿,我得陪着他。”
王槊叹了口气,笑容里包含着一丝无奈,语气里却有欣慰之意:“他终于下定决心迈出第一步了。”
唐鲤问:“叔叔,你第一次去看心理医生,是什么时候?”
王槊记得很清楚,“是大一下学期。我那时候每天都开心不起来,好像失去了快乐的能力似的。而且我发现,我爸一直在给我灌输错误的思想,他告诉我,如果不是他对我的严格教育,我根本考不上北大。但真正进了北大才知道,周围好多同学的家庭教育都很民主,他们的父母根本不像我爸说的那样儿,但人家也照样能考上北大。”
有不少家长都喜欢用类似的句式——如果不是我对你严格的教育,你根本考不上什么什么学校。
照王登科的话说,老PUA了。
“后来我因为心理问题休学了两年,我大学毕业的那年都二十四岁了。”王槊释然地笑了笑:“但是比别人晚一点也没关系,我的心结打开了,以后再也不用背着包袱走路了。”
“叔叔,我觉得你当时很勇敢。”
王槊嘚瑟地一笑:“你这么夸我,我会飘的。”
他笑起来的样子和得意的语气,跟王登科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小鲤鱼,你会不会原谅你爸爸?”王槊问道。
唐鲤给出回答:“我没有原谅他,也许这一生都不能原谅他。但是,我已经放下了。”
放下,不等于原谅。
没有原谅,但已经放下了。
*
“叔叔昨天去做心理疏导了?”丁灿灿十分震惊。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恰好红灯亮起,两人刹住车。
“嗯,我昨天请了半天假就是为这事儿。”唐鲤说。
“他找的是哪里的心理老师?”
“韩老师呗。”
丁灿灿听到这个回答,刚想说“韩老师不是擅长青少年领域”吗,但转念一想,周紫燕也不算是青少年了。
她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周紫燕会去找一个专长是青少年心理问题的老师做心理疏导,现在豁然开朗——她和唐沛枫都一样,需要被拯救的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以前的自己。
需要被救赎的,是十八岁时的周紫燕和十六岁时的唐沛枫。
*
五月底,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星期,周依侬和丁灿灿趁着午休时间,想去般若寺拜一拜文殊菩萨。
两人走到教学楼下,丁灿灿无意中向教学楼南面一瞥,正瞧见田红药站在光荣榜前,仰头看着位于文科榜首的江竹西三个字。
丁灿灿微蹙着眉头,小声问:“对了,江竹西妈妈离婚的进展怎么样?”
丁灿灿一问,周依侬才想起来,说:“我忘了告诉你了,她老公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
听到周依侬这句话,丁灿灿的眉目舒展开。
“灿灿,我前几天跟颜悦聊了聊。”周依侬拉着丁灿灿的手,出了校门后,向东侧走,“我发现我们当初选择钱映霞老师做心理咨询的原因都一样。”
“因为钱映霞老师年龄跟你们的妈妈差不多?”
周依侬点了点头,“每次我去她的咨询室,都把她想象成我妈。颜悦说,她和我情况一样。钱老师那么温柔,那么有耐心,能理解我的想法……我以前经常想,要是她是我妈妈就好了。”
两人穿过一群带着太阳帽与墨镜的游人,进入般若寺的正门。
“但是后来我发现,不管怎么样……我妈妈对我而言,是不可替代的。”周依侬揉了揉眼睛,“我这么说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有时候真地觉得她好烦好讨厌,但如果真让别人来给我当妈妈,我还不乐意。”
丁灿灿发现,周依侬的矛盾心理跟唐鲤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