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鲤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我当时给他的回答是,中国式的亲子关系,本来就很复杂、很矛盾,所以有这种矛盾的感觉是很正常的。”
二人手拉着手向文殊宝殿的方向走。
“我昨晚下晚自习以后,跟我妈妈聊了很久。”
“你们聊啥了?”丁灿灿好奇。
“她昨晚跟着我爸去参加一个熟人女儿的婚礼,喝多了,给我打电话,叽里咕噜地说了好久。”周依侬说:“有些平常根本不可能跟我说的话,昨晚借着酒劲儿都说出来了。”
丁灿灿更好奇了,继续追问:“所以到底说啥了?”
“她说,她觉得自己这十几年在我身上犯了不少错,有些事儿太心急了。”周依侬的神色中流露出一丝得意,感觉自己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中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但说着说着却红了眼眶,“她说……她也是第一次当妈妈……没有任何经验……很多事过了以后才知道对错……”
丁灿灿捏了捏周依侬的手,“高考之前把心结打开了,这不是挺好的嘛。”
周依侬收住眼泪,使劲点了点头。
亲子之间的战争,谁输谁赢,其实都没意义。最难得的是能把心结纾解开,不至于有遗憾。
*
6月5号下午,高三生正式离校。
赵校长与何秘书站在校门口目送着一批一批学生出去,不时有往外走的高三学生向她们打招呼。
“你好幸运啊,你在咱们自己学校考试。”
“你在哪儿?”
“我的考场在九中,离我家好远啊。”
“我在一中考。”
赵校长站在门边,听着他们讨论自己的高考考场。
“小何。”赵校长有些感慨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去年我来的时候,这一届学生还是高二,转眼就要高考了。”
“是啊。”何秘书也慨叹道:“真快呀。”
“有时候感觉自己挺没用的。”赵校长忽然有些伤感,语气里尽是无奈:“我去年刚来附中的时候,想法很多,但一年多下来,能做到的太有限了。我让学生和家长相互给对方打分,只发现了问题,却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何秘书摇了摇头,说:“很多学校的教育都有问题,附中只是其中一所,您已经尽可能地去修正一些地方。很多孩子的家庭教育也有问题,但是您真地做不到照顾到每一个家庭,去拯救每一个在‘高压锅’式家庭中长大的孩子。这些都是事实呀,也有一些像您一样的老师或者校长,他们都想改变如今的教育,但最后都没能从根本上改变什么。”
何秘书说的是事实,赵校长沉默良久。
中国式教育树大根深,几年之内,甚至说十几年之内不可能被连根拔起。有想法的人,发现问题的人,最多修剪修剪枝叶。
*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丁灿灿收到了唐鲤的一条消息。
唐鲤:我爸邀请你明天来我们家吃饭。
丁灿灿回了一句“他还邀请了谁”。
唐鲤:没别人了,这次只邀请了你。
唐沛枫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丁灿灿不好空着手去,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画了幅画,傍晚拿去装裱店里,选了个挂轴裱进去。
唐沛枫展开挂轴时,连连夸奖:“你的水墨画还挺专业的。”
丁灿灿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叔叔,我听唐鲤说,你也是六月份过生日,咱俩生日很近。再加上你是老师嘛,像园丁一样,我特意画了这幅‘春耕图’,权当是送你的生日礼物了。”
听着丁灿灿不动声色地拍着马屁,唐鲤悄悄看了她一眼。
丁灿灿回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瞧好吧。
唐沛枫被拍了一通马屁,正高兴着,又忍不住夸道:“这旁边的毛笔字也是你亲自题的吧,你写字很漂亮,练过很长时间啊。”
“是的,叔叔,我学的是柳公权的柳体。”
唐沛枫的视线还凝在画上,细细品鉴着,嘴角挂着一抹认可的笑。
直到他从左到右地看到了最右侧,唇边的笑一瞬间变得尴尬。上面也像画卷左侧一样题着字,四个大字明明白白——揠苗助长。
唐沛枫抬起头,正对上丁灿灿无辜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灿灿不是在内涵老唐,就是在内涵老唐的路上。